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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5/3 17: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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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刘倾城

八月初的草原已经是一派深秋景象,脚下的草半黄半绿,夹杂着斑驳陆离的各色野花。远处的群山莽莽苍苍,山上的树木色彩斑驳,远远望去恰似一幅江山万里图。碧蓝的天空上只有几抹淡淡的白云,太阳在其中穿梭出没,胜似闲庭信步。

一阵厮杀声打破了这如画江山,五六百人正在围攻一座小山,山脚下横七竖八倒着百余具尸体,鲜红的鲜血浸透了草原,把半黄的青草染上了浓浓的血腥味。这五六百人大半没有铠甲,手上的兵器也杂七杂八,长刀、长矛居多,竟然还有一百多人手里是棍棒和铁叉。

领头的是一个魁梧大汉,左眼带着眼罩,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额斜伸到右腮,唯一的右眼闪烁着凶光。眼见得自己虽然人多势众,却攻不下一座小小的山头,独眼疤脸大汉气得哇哇直叫。“张老三,把弓箭手都派上去!抽冷子偷袭!老子就不信吃不下这几十人!

一个竹竿身材的汉子连忙应了一声。“三当家,咱们的弓弩都是破烂货,射过去不过是挠挠痒痒,不济事的。”疤脸大汉一瞪眼:“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他奶奶的张黑子!欺负老子是新入伙的,就给了五十支长矛,连副铠甲都没有!寻思着下山宰个肥羊,没想到竟然遇上了硬茬子!赶紧去,哪怕骚扰一下也好,莫要坠了老子寸草不生的名头。”“我这就去!”张老三领着二十几个弓弩手去了。

小山顶上还有二十多人,大部分都受了轻伤,五六人重伤,只有三五人毫发无损。这拨人都是一色的青衣小帽,看上去似乎是商贾,领头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白面无须,身材壮健。以他为首的三五人武艺精熟,每逢危急之时,白面汉子带着这三五个高手从左右杀出,跃入敌阵斩杀一番立即撤回,靠着这个杀手锏,这些人才支持到这时。

眼看着敌军张弓搭箭,白面汉子大喝道:“举盾!”可是那里有盾?手里只有五六面小圆盾和两口铁锅,没奈何只得勉强用在这些迎敌。噗噗噗!一阵乱箭射来,叮叮当当射在铁锅上。“这不过是一均的轻弩,没什么可怕的!”白面汉子久经战阵,一眼就看出来了。众人也都长出了一口气,敌人的弓箭杀伤力不大,挠痒痒而已。

“长矛手列阵向前!弓箭手放箭袭扰!迟疑不前者杀无赦!”疤脸独眼汉子狞笑着下了命令。咚咚咚!激越的战鼓声响起。“杀!杀!杀!”百余人齐声大喝,伴随着鼓点列阵向前。长矛手围成一个圆圈,大步向前,弓箭手在圈子后面放着冷箭。防守的一方立刻被打得手忙脚乱,防得住长矛,就防不住箭矢,立刻就有五六人闷哼一声,显然是中了箭矢。

“刘前辈,你赶快突围吧!莫要再管我们!”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一边用手中的环首刀拔打着箭矢,一边大声喊着。“笑话!我刘倾城要突围,谁能拦得住?再等上一刻钟,看看附近有没有看到信号赶来的边军。”说话之间,白面汉子已经突入敌阵,一句话刚说完已经砍倒了五六人从容返回。

敌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箭矢也越来越密,刘前辈带着五个高手已经数次出击砍倒了五六十人,可是山脚的敌军仍然源源不断地涌上山来,明摆着要人多欺负人少。刘前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四周,能战斗的只剩下十个人了,除了他以外身上都带着伤,每个人的背部都湿透了,长时间的战斗已经耗尽了他们的体力。

当当当,一阵锣声响起,敌军潮水般的退了下去。“杀!杀!杀!”一百多长矛手又冲上前来,围成圆圈步步紧逼。望着死伤惨重的袍泽,刘前辈鼻子一酸,两行热泪顺着脸颊留下,噗噗落在尘土上,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难道今日真要战死在这里了?刘倾城举目四望,哪有一丝援军的影子?

“刘前辈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白面青年满头大汗,呼呼地喘着粗气。“哈哈哈哈!”刘倾城放声大笑:“想我刘倾城纵横大漠数十年,没想到今日死得其所!来来来,老夫大好头颅在此!看你们哪个敢上前来?袍泽们!都站起来!就是死也要死得像个爷们!”刘倾城的豪气感染了袍泽们,他们挣扎着站起来,手中握着兵器,准备迎接最后的死战!就是死,也要死得像个爷们!

就在这时,大地开始震颤,咚咚咚!咚咚咚!仿佛千军万马席卷而来。“这是骑兵!至少百余骑!莫不是附近的边军?”大喜之下,白面青年吼了出来,虽说大家都抱定了必死之志,但是只要有生还的希望,谁也不愿意去死!当当当,敌军中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锣声,长矛手们潮水般退了下去。

几千只眼睛都望向了南方,来的到底是敌是友?是谁的敌?又是谁的友?

不到一刻钟,一支百余人的骑兵出现在远处,这支骑兵保持着良好的楔形队形。最前面的是一匹高大健壮的西凉马,马上是一个巨人,不过二十岁,身高至少一丈开外,顶盔掼甲,手持一杆方天画戟,跃马扬鞭疾驰而来。他身后的百余骑面色淡然,完全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就像是铜浇铁铸一般。这些人都是百战之余!刘倾城下了断语。

片刻之间,这支骑兵就到了数百步外。巨人武将猛地一勒战马,西凉马前身扬起,斯溜溜一声马嘶,后蹄却牢牢地定在了地上。背后的百余骑同时做出勒马的动作,数百只巨大的马蹄高高扬起,又重重地落下,溅起一片黄尘。“某是五原边军左曲前屯屯长吕布!交战的双方都是何人?速速停战报上名来!”巨人武将横眉立目,舌绽春雷仿佛打了一个巨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吕布?并州飞将?”攻击的一方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没错!就是他!五原太守张高的小舅子当众强奸民女,被他打得半身不遂。张高下了严令让他三个月剿灭张黑子。”自有那消息灵通人士把巨人武将的来历说了出来。“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码事。大当家的还差点笑死,一百人围剿两千人,这不是笑话吗?”“不好说,这厮太过凶悍,手上有千余条人命。多瞅着点儿,风声不好立刻扯呼!我们是马匪沙盗,不是官军,没必要死拼。”

且不说马匪沙盗如何议论,刘倾城在山顶上早已看得清楚明白,这支骑兵身上是汉军的制式盔甲,腰间是汉军制式的环首刀,只是长一些。手上提的长矛,左弓右箭都是汉军的制式强弓。再听得巨人武将一报姓名,立刻大喜过望。

“吕屯长,某便是尚书台刘倾城,奉上命差遣前来公务,不想被马匪沙盗围攻,险些丧命!此是朝廷关防,可以验明正身!”说完刘倾城把一个金牌高高举起。吕布眼力惊人,一眼就看到上面写着司闻曹甲四字样。司闻曹是朝廷的特务机构,权力极大,办的又都是隐秘之事,平素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没想到却在今日遇上了。

“刘大人,某已验明正身!这些人是哪里的盗匪,竟然敢拦路行凶?”“吕屯长,他们是张黑子的手下,带头的就是三当家!”“哦?”吕布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伸手从怀中拿出了几张绢帛,迅速翻开看了几眼。“刀疤,从左额到右腮,独眼,只有右眼,体格魁梧,黑粗长大。不错,如假包换的三当家!”吕布把绢帛塞到怀里,右手提戟,左手一指三当家。“兀那黑厮,赶紧下马投降,爷爷饶你一命!”

三当家的名号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绰号“寸草不生”,可见他的残忍狠辣。他的绺子最多时有三千人,因为行事残忍犯了众怒,弄得天厌人弃,才不得已来投张黑子。在他心中,天大地大都不如他大。号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本来是个火爆脾气,有名的沾火就着,一言不合拔刀杀人。眼见得有人如此装腔作势如此戏弄,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吼一声:“哪里来的小娃娃?敢在你三爷爷眼前撒野?拿命来!”舞起九耳八环鬼头双刀,双腿一碰铁关梁,拍马舞刀就要取吕布性命。

“斗将?”吕布露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斗将是吕屯长最喜欢的!仅次于泡妞!吕屯长的风流韵事可是九原城多少青皮流氓、王孙公子一直顶礼膜拜的!九原城的每个百姓都能如数家珍。只是最近半年,吕屯长的心思都放在了练兵上,好像忘记了泡妞和耍酷这两样最大嗜好。这也难怪,那么小的一双小鞋穿在脚上,谁还记得泡妞和耍酷?

“寸草不留”的大恶人遇到并州飞将,到底谁更胜一筹呢?

第2章:交易

“高顺,你赌谁赢?”吕布身后一个十八九岁的健壮军官捅了旁边的一个少年军官一下。“侯成,那还用说吗?啥时候屯长输过?”高顺脸上波澜不惊。“侯成,趁着屯长玩耍,我们干正事儿要紧!我马上发令把那三屯私兵调过来包饺子!你我左右夹击。”“高顺,这脑子里除了正事儿就没别的!真无聊!”侯成扔了一个白眼过来,悄悄带着部下走了。

三当家双手拍马舞刀径直向吕布杀来,他脸上青筋暴露,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那声音就像愤怒的大熊一般。吕布轻轻一催战马,右手拎着方天画戟迎了上去。双方同时在加速,马速越来越快,三当家的一对九耳八环鬼头刀舞起一阵雪光,把上半身护得严严实实。吕布只是提着方天画戟,就像闲庭散步一般。

山上山下三方千余人一个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近了!近了!二马一错蹬,两骑一闪而过,一匹马空了!刘倾城是武学高手,眼力极好,他看得清清楚楚。吕布的方天画戟在一瞬间一前一后破开两支九耳八环鬼头刀的防御,刺穿了三当家的胸膛,把三当家的身体高高挑起。这时三当家才突出一大蓬鲜血,气绝身亡!好武艺!此人一身功夫不在老夫之下!

蓬,三当家的尸体被重重地扔在地上!“这黑厮已死!不想死的赶快下马投降!”吕布大喝一声,威风凛凛有若天神!

咚咚咚!咚咚咚!激越的战鼓声响起,四面八方腾起一阵阵烟尘,烟尘中影影绰绰全是拍马舞刀的骑兵。喊杀声此起彼伏,骑兵后面黄尘滚滚,看不清有多少人马。

素以勇悍闻名的三当家竟然不是吕布一合之敌!这给马匪沙盗们的打击太大了,他们还没有回归神来,汉军的大部队就已经杀到。

战鼓咚咚,喊杀声震天动地,汉军骑兵从烟尘中急速杀来,手里的环首刀闪闪发亮,几个试图逃跑的马匪立刻被砍成了肉酱。扑通、扑通、几十个马匪手一软,兵器掉在了地上。“我等愿降!”数十人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汉军如此之多,今日定是九死一生,莫不如弃械投降,或许能有一条生路。

汉军骑兵策马驶过这数十人身边,并没有挥刀砍杀。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伶俐的立刻照猫画虎,跌下马来跪倒在地,双手将兵器高高举起。“军爷饶命!小的愿降!”三当家的手下都是些乌合之众,打顺风仗还行,一旦遇上硬点子立刻就显出了原型。只听得扑通通一阵乱响,小山周围跪倒了一片人。

几十个三当家的心腹自知必死,心里一横发一声喊,挥舞兵器上前拼命。汉军弓弩手箭如雨下,登时将这几十人射成了筛子。这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俘虏们跪在地上簌簌发抖,生怕成了汉军的箭靶子。

这时四面八方的骑兵已经来到山脚下,原来只有数百骑兵,有一半的人马尾上绑着树枝。刘倾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漫天的烟尘就是这么来的!高顺口中下着一道道的命令,几十个都伯一一领命而去,并没有人抗命不遵,神色之间倒是颇为自然。侯成领着数十人直奔那百余驼财货而去,他从不掩饰对钱财的贪婪。小军迅速地搭好大帐,把司闻曹的轻重伤号抬进去,十几个医匠随即进入大帐医治。

“刘大人,此番来这五原边郡有何贵干?可否讲来听听?看看某是否能助一臂之力?”吕屯长和刘大人开始腐败了,能容纳二十人的大帐只有他和刘倾城两个人,一人面前是一张小几,几上是苦茶肉食。“不瞒吕屯长,咱们是尚书台司闻曹的人,奉上命来此查办一桩走私大案。有人将精铁粮食走私到鲜卑换取战马皮货。”刘倾城满满地斟了一大碗苦茶一饮而尽,顺便用大手抹抹嘴巴。

“哦?”吕布动容了,零星的走私一直都有,不过是小打小闹,边境线太长,实在是看不过来。但是大额走私就不一样了,背后都是世家大族,牵一发而动全身,五原官场也是投鼠忌器,头大不已。“我们发现了重要线索,准备星夜赶回洛阳,没想到被张黑子的人盯上,若不是吕屯长在此,这几十人就交代到这儿了。”刘倾城满脸凝重,不只是在庆幸还是在回忆,他定定神,双眼紧盯住吕布。“吕屯长,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吕布微微一笑:“刘大人,恐怕不是一臂之力吧?应该是九死一生才对。方圆五十里之内,至少有三支汉军骑兵,你的信号烟花都放了小半个时辰了,反倒是最远的我来到了。那两支骑兵为何不来?”刘倾城略略一想就明白了。为何不来?定然是得了上峰的命令,搞不好那两支骑兵还负有其它使命,比如说斩草除根之类的。想到这里,刘倾城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他武功再好,到这五原边郡也是个生瓜蛋子,压不住那些地头蛇!那些人只需暗地里出些阴招,就够他喝一壶的。

他下了决心,无论用什么办法,这数百骑兵一定要留下!否则,自己这几十号人绝对回不到洛阳!“吕屯长,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要再兜圈子了,你开个价儿吧!”刘倾城大手一拍,下了决心。“刘大人果然爽快!我的情况你知道,脚上穿着小鞋呢,干这一票是要得罪很多人的,价钱嘛自然要高一点儿。”吕布双眼直视刘倾城,他条件说了出来。“黑风寨里有你要的东西,但是你现在进不去,我说得可对?”

黑风寨是张黑子的老巢,张黑子数十年的积聚都在黑风寨,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官军多次进攻都铩羽而归。刘倾城大笑:“不错!正是如此!”“我要张黑子的首级和历年积聚!”刘倾城略一沉吟:“成交!”“刘大人爽快!”吕布大笑。“可是,你怎么才能攻下黑风寨?”刘倾城有些疑惑了。“刘大人,我的兵有编制的是一百四,私兵有五百多,这些人我足足训练了一个月。练得就是蹿房越脊、匿影潜踪、夜战突袭之类的战法。我们来个夜袭如何?”“原来如此!我属下有四个高手,再加上你的部队,此战必胜!”

夜色终于降临了,小山四周点起了十几堆篝火,汉军士卒们逐渐进入了梦乡,鼾声此起彼伏,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无比突兀。吕布端坐在帐中,面前是一张光可鉴人的铜镜。铜镜中是一张英俊的面孔,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鼻直口阔,浓眉斜飞入鬓,六分英雄气,两分桀骜,两分玩世不恭,赫然是一个无情浪子,耍酷郎君!

吕布长叹一声,潸然泪下,这副强壮的身躯中是一个穿越两千年的灵魂。他来自二十世纪,名叫梁毅,是金三角的一个小军阀,手下心腹背叛勾连外敌,以至于他的妻子温雅一起惨死,阴差阳错之际穿越到东汉末年,成为了名将吕布。他放下铜镜,从身侧掏出两节物事,一节是腰刀一节是短矛,他双手连挥,三两下腰刀和短矛就连结成了一柄削铁如泥的陌刀!这是他亲自打制的陌刀,也是唯一随他穿越到东汉末年的实物!

他记得当时大雨瓢泼,雷声滚滚,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雷声越来越大,闪电越来越亮。他独立山颠,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敌军。他一手抱着妻子温雅的尸体吗,一手高举陌刀,状若疯虎,大吼道:“贼老天!我不服!”突然他一道闪电顺着陌刀劈中了他,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经成为了吕布。

这些天他一直在做梦,温雅的音容笑貌依稀还在眼前。“梁毅,你记住,下一辈子我们还做夫妻!只要左手腕上有红色胎记的,就是我!你一定要记住……”这是温雅的遗言。两行热泪从梁毅的眼眶落下,划过脸颊,打湿了衣襟。“这一世,我一定要找到你!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被人出卖!这一世,我一定要让吕布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忘掉梁毅这个名字吧,从现在起,我就是吕布吕奉先!”

司闻曹是做什么的他心里清楚得很,朝廷中的那些清流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躲在黑暗中的柴犬。但是司闻曹的后台是宦官曹节,曹节的后台是陛下,有这般煊赫的后台,在大汉的疆域之内,司闻曹还有什么不敢做?

曹节有一大串儿官衔:特进、中常侍、大长秋、育阳侯。中常侍是实职,定员十二人,职责是侍奉皇帝左右,以备混各地顾问应对,可以随时插手政务,阶级是比两千石。长秋宫是皇后居住之所在,大长秋职掌宣达皇后旨意,管理长秋宫,阶级是两千石。特进是加官,位次三公,见礼如丞相,阶级是中两千石。育阳侯是列侯,有实封,实封三千六百户。

这一串儿显赫的官衔充分说明了曹节在朝廷中的份量,然而更令人害怕的是他对皇帝的影响力,皇帝身边的大事小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通过司闻曹拉上曹节的关系,这是吕布出手的初衷。此时宦官权倾朝野,一句话可以使人鸡犬升天,也可以使人万劫不复!要想在五原郡站稳脚跟,没有靠山是绝对不行的,五原太守张高的小鞋就是明证。

以自己的战功换取朝廷的支持,得到一块儿地盘,迎接即将到来的乱世,这是吕布目前最需要的,吕布终于沉沉睡去了,这一天,他来到汉末刚好半年。

第3章:黑风寨

月朗星稀,鸦雀无声,距离黑风寨两三里的一座小山背后,一支三百多人的小部队隐藏得严严实实。

“我审问过俘虏,黑风寨只有八百守军,有七八百人出去劫掠了。张黑子就在寨中,马厩在左边,仓库在右边。不当值的守军都在房里睡觉,平日里守夜的是一百人,大半都在前面三道关口,寨里的不过十几个。”侯成口讲指画,在地上画出了黑风寨的平面图。“前面的三道关口都险峻异常,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唯一的破绽就在寨后,寨后有一段五六十丈的悬崖,如镜面一般,绝对无法攀爬。就因为黑风寨险峻异常易守难攻,所以官军才数次铩羽而归。”

侯成说完,刘倾城的脸立刻就黑了,虽然他武功高绝,轻功甚好,可是这悬崖镜面一般,无法借力,又如何能上的去?“无妨。”吕布用手指点点寨后的悬崖,轻声说道:“就从这里上去。我第一个上去,然后垂下绳索,你和四个高手攀缘而上,再垂下五条绳索,我那百余人就上得去了。”

吕布看看刘倾城,又转脸看看高顺和侯成。“高顺留下掌控全局,我们得手后会从后面解决三道关口的守军,在第一道关口举火为号,打开寨门,你们悄悄入寨。”吕布脸色一沉:“传令!看好马匹,无故喧哗者杀无赦!出发!”百余人身着轻甲,带着兵刃箭矢随着吕布向那一片悬崖摸去。

不过小半个时辰,众人就到了悬崖下面,都齐齐吸了一口冷气。那悬崖从半山腰开始直到山顶,竟似镜面一般光滑,全没有一丝借力之处。如此悬崖,吕屯长如何信心满满,夸下海口一定上得去呢

吕布将一盘大绳背在背上,那柄陌刀分成两节,刀背在背上,枪握在右手。他扎紧腰带,满意地点点头,退后数十步,开始起跑。眼见距离悬崖还有十余步,他竟然腾空而起,百余人眼睛都不敢眨,定定地盯着他。吕布像大鸟一般在空中轻盈飞翔,不仔细看还有为他真的就是一只大鸟。只有刘倾城几人才看得明白,他是利用内功借力腾飞。

吕布腾空而起有四五丈高,正堪堪靠近悬崖,他右手短矛一伸,矛尖竟然切豆腐般刺入悬崖三四寸。吕布就势向上一窜,顺手将短矛拔出,再次向上。四五个腾跃之后,就消失在黑暗中了。好一个少年英雄!此人的武功竟然在我之上!刘倾城心中长叹,长江后浪推前浪,难道我真的老了?

数息之后,一条大绳徐徐从崖顶坠下,刘倾城抓住大绳,腾身而起,须臾之间也消失在山顶。

张黑子最近很不爽,啸聚山林追风逐露的小日子过得正舒服,九原城内的眼线突然传来了情报,五原太守张高竟然要对他动手了。仔细地看完情报,张大当家沉吟片刻,立刻就叫来了他的心腹杀手队的头领。

头领是个细高个的汉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大当家的有何吩咐?”头领站在那里,渊峙岳停,就像一座大山。“你立刻带着手下赶赴九原城,想办法取五原太守张高的首级!”张黑子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傻子也知道他动了真怒。这也难怪,上次官军围剿是两年之前的事儿,自从他在朝中找个靠山之后,整个并州官府就对他视而不见了。如今这张高坏了规矩,不但拿了钱不办事,竟然还要他的首级!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一次他要是低了头,就会称为并州官府眼中的超级肥羊!

“大当家的,云中太守的事儿,张高不会不知道。五原太守府中定是戒备森严。此时行刺实在是难以得手,莫不如先潜伏下来,过一段时间等他们懈怠了再动手。”头领一向冷静,一击必中,说话也是一样。

张黑子沉默不语了,这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也罢,就让那个狗官多活两天,一个月后抽冷子动手吧。”张黑子定定地看了看头领:“把我的小儿子带走,送到洛阳城,一旦我有个闪失,还能留下一脉香火。”头领应了一声去了。

张大当家取出笔墨开始写信,这封信是给他朝中的靠山写的。心中先详细介绍了情况,然后说了自己的应对策略。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话:主公在上,某投奔主公之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某纵横漠北数十年,虽死无憾!只是怕误了主公的大业。

十天后他接到了朝中靠山的回信,心中对他大加安抚,许诺将善待他的幼子。言明已经重金收买刺客去取张高的首级,万一有个闪失,他可以向五原边军求救。一旦信号发出,五原官军中必然有人前来救援。

张大当家的心情立刻多云转晴了,朝中靠山的通天手腕他是清楚的,既然主公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吕布并州飞将的声名他早有耳闻,但那是野战,以百余人进攻铜墙铁壁易守难攻的黑风寨,这和送死没什么两样。只要不是脑子进水了,是不会有人这么想的。但是多年的马匪生涯告诉他,谨慎些是有必要的。

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了十几天,主公有书信传到,要他派兵截杀一支人马。这些人不过四五十,是来查走私大案的。张黑子想了想,毫不犹豫地派三当家带了五六百人去做这个脏活儿。一来是试试三当家的斤两,二来是执行主公的命令。至于黑风寨,八百精锐足矣!其他的人走私的走私,抢劫的抢劫,都有正经营生要干。

今日下午,张大当家一连接到了三个好消息:三当家已经将那些人团团围住,不过点子扎手,收拾下来还得费些功夫。主公的刺客已经到达九原城,已经和自己的人接上头,今晚就能取下张高的首级。小儿子已经到了洛阳,入太学就读。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大当家自然也不例外,晚上就多喝了两盏,搂着新纳的小妾上炕睡觉。

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十来把明晃晃的兵器架在了他的身上。小妾是典型的北地女子,张开嗓子不管不顾地吼了一声,随即就被明晃晃的环首刀砍了脑袋,洁白的身体还在血泊中抽搐。

“张大当家的,找你可真难呀。”一个粗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啪啪啪啪,那人的手指在自己的光溜溜的身躯上掠过,张黑子立刻全身酸软如绵,四肢都无法动弹,头脑却极其清醒。“老夫是司闻曹刘倾城,相比你也听过老夫的名号。废话少说,你的来往密信在哪里?”张黑子吃了一惊,这个名字在二十年前是神一般的存在,是纵横鲜卑和大汉的大侠。“可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三姑鬼神愁的刘倾城?”老刘点点头:“不错,正是老夫!”张黑子的心脏一阵颤抖,眼前一晕,似乎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不断滑落,就是落不到终点。

“完了!落到这人手上是十死无生!莫不如早死。”张黑子悠悠醒转,立刻换上了一脸谀色。“老前辈在上,某只求早死。”“我只管查走私,你的性命不归我管。可是你耍花招的话,我能让你生不如死!”刘倾城的手段毒辣,江湖上有许多段子,张黑子知之甚详。他颓然地低下头。“我说。”

女人的惊叫如同晴天中打了一个霹雳,在夜色中显得无比凄厉。山寨中立刻就乱了起来,马匪们匆忙披上衣服,拎起兵器跑出房门,迎接他们的是汉军如雨的箭矢。伴随着凄厉的惨叫,数十人中箭倒下,后面的马匪们这下明白了,这是偷袭!汉军怎么上来的?这个疑问在他们大脑中盘旋,却没有人能解答。

“他奶奶的!和他们拼了!”一个粗长的汉子喝道。这汉子四十挂零,光着脊背,全身上下只有一条犊鼻裤,手上拎着一杆丈二镔铁棍。“二当家来了!”马匪们开始欢呼起来。二当家口中大喊着,状若疯虎,竟然以一人之力击退了七八个个汉军的进攻。四周的马匪们被激起了血性,轮着刀剑冲了上来。“拼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吆,挺能打呀?”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一个一丈高的巨人从汉军中快步闪出,手里拎着一柄寒光闪闪怪模怪样的大刀。他大喝一声,手中兵器抡起劈头盖脸就向着二当家砍来。二当家大喝一声,双臂一较力,手中丈二镔铁棍迎了上去。二当家的力气极大,手中的镔铁棍重六十斤,战场上从来没有一合之敌。

铛啷啷一声巨响,镔铁棍和奇形怪状的大刀碰在了一起,镔铁棍被削成了两节,那柄大刀顺势而下,直奔二当家的面门而去!二当家暗叫不好,正待侧身躲避,那柄大刀已到面门,二当家被一劈两半!从脑门到双腿之间分开,向左右轰然倒下!

众人大惊失色,士气顿隳。“放箭!”巨人武将一声令下,汉军箭如雨下,将这数十人射成了筛子。“跪下投降!饶尔等一死!”巨人武将大喝一声,恍若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震得众人两耳嗡嗡叫。汉军的弓弩手们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张弓搭箭,瞄准剩下的马匪。

完了!恐怕黑风寨早已被人占了,还在抵抗的只有这一个院子了。眼见大势已去,马匪们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是一副苦色。铛啷啷,一片兵器落地的声音,扑通!马匪们跪在了地上,低眉顺眼就像一群小绵羊一样。

第4章:王翰

天空中露出了鱼肚白,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朝阳的光辉照耀着大地。

黑风寨中,战事早已结束,用过早饭的士卒们都已经沉沉睡去。只有聚义厅中传来一阵阵说话声,那是吕屯长在处理军务。“屯长,黑风寨的积聚已经装满了五百辆大车,随时可以运走。”说话的是侯成,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吕布。

吕布明白他是有话要说,连忙挥手屏退左右。“屯长,我们发大财了!”侯成凑近吕布耳边小声说道。“黄金五千金,钱两百多万,珠宝三斛,精铁三千斤,粮食兵器铠甲无数。”“竟然如此之多?”这些钱财来得太及时了!自己的好多谋划都可以实施了,吕布还有些不敢相信,暴富竟然如此容易?“张黑子身边只有一个幼子,前几日被送往洛阳了,带走了一半财物,可惜了!”侯成颇有些懊恼。

吕布并没有仔细寻思,这些财物足够他养数千私军了。“挑上几十匹好马,找些值钱的东西,交给刘前辈,人情往来总是要的。”“诺!”侯成应了一声下去了,以他的精明,不会看不出上司的心意。既然这些人有用,那就送一份天大的大礼好了,包管他们铭记终生!

这时门帘一掀,一个黑壮胖大的青年走了进来,身上衣衫褴褛,到处都染着鲜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走路都有些蹒跚,看来吃了不少苦头。青年一见吕布双膝一跪朗声说道:“王翰谢吕屯长救命之恩!”吕布莫名惊诧了,转眼望向高顺。

“屯长,此人是太原王氏大长老王辽的独子,在洛阳做郎官,不知如何陷在黑风寨的地牢中。”原来如此!吕布明白了。太原王氏是并州第一大族,弟子门生遍布州郡,财雄势大。这青年是大长老王辽的独子,身份更是煊赫,吕布不得不高看一眼,这些都是爷,不仅惹不起,还得好好供着。

“王郎官请起!”吕布连忙双手相搀,虽然身为低级军官,大汉官场的通例他还是清楚的。在洛阳做郎官的非富即贵,不是富二代便是官二代,决不可等闲视之。这些人不见得能帮你,坏你可是一句话的事儿!“恕我直言,郎官不应该在陛下身边随侍吗?王郎官如何在这里?”王翰脸上一红,嘴上却毫不畏缩:“不瞒吕屯长,我是山郎,就是用了钱就不用当值的那种。在洛阳静极思动,便想来边郡游历一番,没想到被张黑子这厮绑了票!”富二代一向如此,向来是输人不输阵的。

吕布心知这些话不尽不实之处甚多,但是此人无论从出身从来历看都不可能是张黑子的同党,他又何必多事?客客气气送走就是了。“原来如此!王郎官受苦了!可有从人、财物陷在黑风寨中?只需和高顺说了,必定交还与你。身上的伤也需要医治,来人!换个好医匠给王郎官治伤。此时边地不靖,王郎官可随我返回九原城,再从那里返回晋阳好了。跟随边军行动路上也安全些。”

这话正中王翰下怀,他在洛阳得了一袭雪白的貂裘,没有一丝杂毛,还有一匹切金断玉的宝剑。这两件物事是用来孝敬家主王述和父亲的,不想被张黑子夺去,他的本意就是来讨还的。如今见吕布如此上道,喜出望外之下起了倾心结纳的心思。

王翰号称“并州第一纨绔”,是个顺毛驴,典型的二百五脾气,偏偏又好使枪弄棒,最佩服的就是英雄好汉。吕布并州飞将的威名他早有耳闻,加上救命之恩,对吕布的敬仰如同大河之水滔滔千里,当下激动地满脸通红手舞足蹈。“吕英雄并州飞将的威名,某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有高山仰止之感!比起某并州第一纨绔的诨名,那是萤火与日月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吕英雄若是不嫌在下唐突,你我二人做个兄弟可好?我王翰虽然是二百五,可是最讲义气!”这一番话听得吕布暗暗点头,这厮浑是浑,却是一个讲义气、爱英雄的主儿。当下微微一笑,掉了一句文。“固所愿而,不敢请耳。”

王翰大喜,两人重新见礼坐下,高腔大嗓,攀谈起来。

郎,是官称,名称是郎官,归光禄勋管辖,有议郎、中郎、侍郎、郎中四等。职责是守卫门户、出充车骑,也随时备帝王顾问。武帝从董仲舒议,始使郡国每年保荐孝廉为郎中。自此郎官经常出任地方长吏,时人视为出仕的重要途径。本朝以尚书台为政务中枢,分曹设尚书郎。郎官遂从侍从官变为各行政部门长官,不再隶属光禄勋。除议郎外,郎官均须执戟宿卫殿门,号为轮流当值,其实非出钱送礼,取得文书,不能出外。时人以山为财用所出,号郎官为“山郎”。故豪富之郎常出游戏,贫者终年不得休假。

王翰就是著名的山郎,在洛阳终日游手好闲斗鸡走马,和一班官二代富二代一起玩得不亦乐乎。某一日吃得大醉,和汝南袁氏的子弟斗起了嘴,两人互不相让,最后打赌,若是王翰敢去塞外一游,只要出了国境线,他就以珍藏的宝马良驹相赠。王翰最受不得激,当下一连干了三碗酒,上车就走。第二日酒醒了,心中有些害怕,但好似拉不下面子回程,只好将错就错继续前行,直到被张黑子绑了票。

“大郎,这黑风寨已经在国境线外两百里了。不管你是被绑来的,还是自己走来的,的的确确是过了国境线。”吕布放声大笑。“这样吧,明日一早你去山顶取上几块黄褐色岩石回去,方圆千里之内只有这里有这种岩石。”“如此甚好!”王翰大喜,一想到回到洛阳,以岩石遍示众人,志得意满的风光,他顿有飘飘欲仙之感。

“吕兄,小弟一直有个宏愿,那就是投身军旅,做一个实实在在的百夫长。不知吕兄能否祝我一臂之力?”王翰两眼放着光芒,紧紧盯住吕布。吕布笑了笑,缓缓放下手中的酒盏。“大郎,此事你不应该问我。你是世家子弟,与我等不同。我从军五年,身经数百战,每日里都在刀尖血泊中,凶险异常。大郎若是想从军,莫不如活动个京军的官职,京军出京接战极少,比起边军好多了,大郎以为如何?”

王翰默然了,用脚指头也能知道答案,父亲定是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大呼“不可!不可!”但是见了边军的彪悍精锐,他眼中早没了京军的立足之地。异域扬威,匹马封侯的豪情壮志在他心中激荡,那腔热血憋在胸腔中难受得厉害。

回到晋阳,我定要使尽浑身解数,哪怕是死缠烂打也要让父亲想办法让我做一个边军!就在九原城和吕兄做个同僚好了!他暗暗下了决心。

王翰刚刚离去,高顺又匆匆赶到,后面还跟着四个妇人。这些妇人个个衣衫褴褛,憔悴不堪,脸上还隐隐带着泪痕,但是细细观瞧,每个人都有几分姿色,或柔媚或娇艳,一眼看去都是美人坯子。“屯长,我们遇到大麻烦了。”高顺的脸涨得通红,眉目间怒气勃然。

“在寨中发现了二十多个妇人,最大的不过二十三四,最小的才十四。他们都是黑风寨的军妓,最多时有六十多,如今只剩下了二十多,其余的都被折磨死了。”吕布勃然大怒了,两世为人,他最瞧不起的就是这般行径。“让他们一一辨别,找出首恶全部斩首。至于这些女子,给些盘缠让她们回家去吧!”

吕布话刚说完,那些妇人立刻悲声大作,一起伏地不起。“起来!有话好好说,放你们回家是好事,为何如此悲哀?”吕布有些头大了,只得耐住性子好生劝慰。这些女子渐渐止住悲声,其中一个颇有些英气的起来说话了。“吕屯长的救命之恩,我等来生结草衔环以报!但是给些盘缠回家那是万万不能!我等都是被强抢上山,亲朋早已被杀尽,即使有几个幸存的,看到我等在黑风寨中受辱数十日,回去也被人嚼舌头,闲言碎语一身污水,那样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一死了之!”

那女子抬起脸来望着吕布,梨花带雨泪眼朦胧,脸上却是异常决绝。这下吕布犯难了,这些女子放不得,莫非是要留下?“依你之意,待要如何?”那女子抬起头来,脸上一片坚毅之色。“我们要入伍参军!做一个汉军士卒!”“哦!”吕布明白了,高顺所说的大麻烦原来是这个。出征不带女子,这是军律,这些女子又要随军,或者触犯军律或者坐视她们死去,这不是大麻烦是什么?

军中不能有妇人,这是铁律,可是看她们的神色,若是不允是真要寻死的,这可如何是好?吕布嘬着牙花子想了半日,双眼一亮想出了一个法子。“既如此,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两全其美,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刷,大家的目光全望向了吕布,静静地等待他开口。“别立一营,谓之女营!和士卒一般平日训练,帮助将士浆洗缝补,洗炊造饭,战时随同医匠救死扶伤,你看可好?”“屯长此言大善!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高顺头一个称赞道。

四个女子大喜过望:“民女愿意!”“你叫什么名字?”吕布伸手一指那个颇有些英气的女子。“民女姓成,名瑞珠。”“成瑞珠,从此刻起你就是女营的都伯了。高顺,带她们下去领取盔甲兵器。晓谕全军,胆敢在女营附近闹事者,严惩不贷!”

第5章:圈套

左曲前屯在黑风寨已经住了两晚了,刘倾城等人一直没有露面,窝在院落中查检往来信函,挖地三尺在寻找什么。吕布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那座院子,饭食也都是抬到门前放下。司闻曹的事儿,还是少知道点儿的好!

这期间那三波出去劫掠的马匪陆续返回,被汉军关门打狗一网打尽,又得了许多牲畜财物,至此,横行大汉和鲜卑之间十余年的巨匪张黑子被彻底剿灭。侯成一直在忙着整理缴获,高顺则忙着审问俘虏,罪大恶极的打入死牢预备在九原城处斩,剩下的择其精锐编入军中,其余的遣散。就这样足足忙了一日,挑了五百精锐,和原来的五百私兵混编成四屯战兵,三屯辎重兵。第二天,高顺就开始严明军纪,在黑风寨中操练开来。

这高顺别看只有十五岁,竟是一个天生良将!每日里就知道练兵作战,统率力极强,颇有政治眼光,其余的就和白痴不相上下了。不懂人情世故,正义感爆棚,脸上总是臭臭的,看见不平之事总是第一个冲上去。

比起高顺,侯成就让人舒服多了,他就像一个长袖善舞的富商巨贾,人情练达,和蔼可亲,那一双眼睛总能看透你的内心。笑嘻嘻的脸上满脸是人畜无害,只要是和人打交道的事儿,侯成出马总是能班的圆满利落。侯成的长处在于交际应酬,管理后勤财物,他的长处正是高顺的短处,他的短处正是高顺的长处,再加上那个酷爱冲锋陷阵的猛将成廉,这三个奇葩部下组成了左曲前屯稳定的铁三角。

第三日一早,司闻曹诸人所在院落的门开了,刘倾城施施然走了出来。他的眼睛满是血丝,不住的打折哈欠,精神却无比亢奋,显然是有了极其重大的收获。“奉先,准备饭食吧,丰盛一些,这几天熬坏了。”他揉揉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吃完饭我们就启程吧,事态紧急。”半个时辰后,左曲前屯押着数百辆辎重车撤出了黑风寨,一团大火在黑风寨中升腾而起,火势越来越旺,在朝阳的映衬下染红了半边天。黑风寨,巨匪张黑子的积年巢穴,就此化为灰烬。

就这样一连走了三天,终于进入了汉境,眼看红日即将西下,吕布下令扎营。汉军将数百辆辎重车上的财货卸下,空车收尾相连围了三圈,暂时充做寨墙。寨墙内只有左曲前屯的百余人马和一屯辎重兵,其他人却是踪迹全无。

小军忙着埋锅造饭,高顺等人在四处检查防务、照料辎重马匹。吕布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毡垫上,对面就是刘倾城。“刘大人,你说那三支骑兵今夜会不会来夜袭?”“以我之见,十成十会来。”刘倾城在车上睡了一路,一身疲惫尽去,精神格外得好。“英雄所见略同!”吕布哈哈大笑:“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前往九原城,要偷袭,今夜就是最后的机会!但是这些他们想得到,我们也想得到,顶多全歼了这数百骑兵,要找出幕后主使之人,我看难!”

天色逐渐变暗了,小军升起几堆火,干柴在烈火中噼噼啪啪地响着。两个人双眼注视着火堆,都沉默了。是啊,那幕后指使之人哪能看不出这其中的关窍?

临行前侯成找到刘倾城,送了他五十金,两匹高大健壮的西凉马,明珠一颗,他的属下则是每人二十金,一匹西凉马。比起洛阳城中的微末小吏,司闻曹的俸禄算是很高的,也不过每月数百钱,米三四斛而已。这些俸禄只能在洛阳城中混个温饱,想维持一家人的开销,还是要靠办差,每次办差回京,都有数千钱的使费。具体多少还要看差使的难易程度,像这次的差使大概有万钱左右的入账,也就是一金。

可是吕屯长一出手就给了如此之多的馈赠,实在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二十金可以在洛阳城中偏僻些的地方买上一座前后三进的院落了!那匹西凉马也是极好的礼物,洛阳城中贵胄甚多,关东士族虽然早已由武转文,但是祖传的武艺并未扔下,骑射弓马都是看家本事。西凉马在洛阳一马难求,至少也值数万钱,就是留在家中,走亲访友之时骑上一骑,那也是天大的面子!

侯成选的这两样礼物是真正地投其所好,比起送上一车铜钱来,又雅致又轻便,还财不露白。看着属下热切的目光,刘倾城心中长叹,这吕奉先非常人也!他笑着挥挥手:“都收下吧。我等所到之处,士人视之如虎,避之惟恐不及。今日在这五原边郡,却大大地扬眉吐气了一回!吕屯长的好处,你们定要记在心里!”这句话说到了众人心里,想起了一路的艰辛,有些人的眼圈立刻就红了。正因为如此,更显出了吕布的好处。

侯成心里明白,姜还是老的辣,光棍说在明处,刘前辈是个明白人!

刘倾城想起这些,心中不由得感触颇深,九原城还有一件大事等着他去办,那就是缉捕五原太守张高,这九原城做这事儿,无异于与虎谋皮。要漂漂亮亮地把这件差使办好,还得紧紧抓住左曲前屯这一支精锐!

但是如何才能让吕布趟这一趟浑水呢?刘倾城有些茫然了。

夜色渐浓,无边的黑暗笼罩着大地,月亮悄悄升起,在汉军的鼾声中划过夜空。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东边天际现出了一丝鱼肚白,就在这黎明来临之前的最后一刻,三支骑兵从夜色中钻出来,悄无声息地摸向汉军车阵。

这些骑兵有五六百,个个黑巾蒙面,马蹄都用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们鬼魅一般行进着,片刻间就靠近了汉军车阵,车阵中几十顶牛皮大帐已经近在眼前。汉军营寨中照明的火把早已燃尽,几个披甲的哨兵正背对着来人,蜷缩在角落里睡觉。不远处还有十几个人影,也都披甲戴盔,似乎在酣睡。

这就是号称并州第一精锐的左曲前屯?原来也是花架子!一个黑壮汉子纵马上前,仔细了观察片刻,得出了结论。他取出火折子,熟练的点着火,点燃了手中的火箭。一点、两点、数百点星星之火照亮了黑暗。汉军的哨兵仍然在酣睡,毫无察觉。蒙面骑兵们个个屏气凝神,这是最后关头,绝对不能有任何差错!

黑壮汉子取下宝雕弓,张弓搭箭瞄准汉军大帐,数百张弓同时缓缓举起。黑壮汉子手一松,箭矢流星一般向中军大帐飞去。蓬!一团灿烂的火光从中军大帐上升腾而起。刷刷刷!砰砰砰!数百支火箭飞向汉军车阵,牢牢地定在汉军的牛皮帐篷上,干燥的牛皮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顷刻间被大火吞没。汉军的帐篷只有二十余顶,此刻都燃起了大火,远远望去烈焰腾空黑云蔽日,好一派末日景象。

没有乱哄哄从帐篷中窜出的士卒,也没有乱跑乱撞的牲畜,甚至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左曲前屯号称并州第一精锐,猝然遇袭怎能如此平静?黑壮汉子终于明白过来了,眼前的一切是个圈套,目的就是引诱自已上钩。他连忙扔掉宝雕弓,镗啷啷拔出宝剑大吼:“中计了!撤退!”他周围的蒙面骑兵也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正在那里面面相觑,听得首领一声大吼,顿时如梦初醒,连忙拨转马头转身就跑。

当当当!一阵梆子响,他们身后百余步外突然出现了数百汉军。他们身上都披着树枝树叶,从一条条沟里钻出来,前面的竖起盾牌,后面的张弓搭箭射出漫天箭矢。啾啾啾!噗噗噗!蒙面骑士顿时有百余人落马,惨叫声此起彼伏,受伤的战马嘶鸣着倒下,巨大的身躯把身上的骑兵压倒在地。

“是空营!”“中计了!赶紧撤!”大大小小的头领们大声呵斥着,催动着战马躲避着箭矢,在混乱中试图收拢部队。黑壮汉子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他挥舞宝剑大吼一声:“随我来!”拍马舞剑带着身边的数十骑亲兵向外冲去。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尽快杀出一条路,跑得越远越好!另外两支骑兵见势不妙,反应同样迅捷,一拨马转身就跑。

汉军用的都是强弩,瞬息之间就射出了三波箭矢,猝不及防之下,蒙面骑兵们纷纷落马。少数伶俐的见机较早,紧跟着黑壮汉子后面落荒而逃。好不容易冲出了汉军的包围,众人心中略定,刚想喘一口气。只听得一生霹雳一般的大吼,恰似打了一个巨雷。“你成廉爷爷在此!还不下马受死!”众人打眼观瞧,一个铁塔一般的汉子骑着一匹高达的西凉马,威风凛凛拦在前面,背后是百余骑兵。

黑壮汉子发一声喊,拍马舞剑向那汉子冲去,二马一错镫,铁塔汉子挥动铁矛击落黑壮汉子的宝剑,伸出芭斗大的大手一把抓住黑壮汉子的拌甲丝绦将黑壮汉子生擒活拿。背后的百余骑兵大喝一声冲上前来,和剩余的蒙面骑兵斗在一起。

不过一刻钟,战斗就全部结束了,五六百蒙面骑兵大部分死于乱箭之下,剩下的数十人全部被生擒活拿。

第6章:葡萄酒

五原太守府在九原城正中,是一座前后七进的大宅,坐北朝南,飞檐拱顶甚是气派。这个平素里威严肃穆的所在,今日却是如临大敌一般。太守府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被汉军围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汉军们个个顶盔掼甲,如临大敌。

百姓们聚集在太守府外,好奇地看着全副武装的汉军,这可是九原城天字第一号的新闻!为百姓们平静的生活增添了太多的谈资。“这是左曲前屯的军队!”“这位兄台,你从何而知?”“一看你就不是本地人,左曲前屯,并州第一精锐在九原城谁人不知?”“奇哉怪也!太守府按例应该由中曲守卫,那才是太守的亲军。如今怎么换了左曲前屯?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莫非是出事了?”百姓们议论纷纷,很快就聚拢了数百人。左曲前屯的士卒们个个目不斜视恍若未闻,在在那里就像一颗树。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百余骑匆忙而来,在街道上刮起一阵旋风。三个人一马当先,在府门前跳下马来。最前面一人四十余岁,长身玉立,两鬓斑白,他就是郡丞马晗,五原郡四大家族马吕黄严之一马家的家主。马晗朝中无人,沉沦下僚许久,很多事早就看开了,比起张高和黄崇,做起事来便圆滑许多。四大家族以马家为首,就是因为马晗的根底极深,亲朋故旧遍及全郡,一呼百应之故。

第二人是长史黄崇,三十余岁,出身于五原黄家,宦辙一直在京城洛阳,去年和张高前后脚调来。黄崇生得黑粗胖大,看起来像一个屠夫,说起话来也是粗豪无比,一言不合就要开骂。在五原官场马晗的名声极好,绰号”马婆婆”,黄崇的官声一般,绰号”黄屠户”,最糟糕的是太守张高,绰号“张篦子”——无他,取其刮地皮之意尔。太守张高是汝南袁氏的门生,一向在京城洛阳为官,去年才得了五原太守的高位。

太守张高、郡丞马晗、长史黄崇就是五原郡的三驾马车,太守高高在上主抓全局,郡丞主政,长史主军。五原官场目前就是这三个人在纵横捭阖,张高拉拢黄崇对付马晗,可是一涉及到五原四大家族的利益,马婆婆和黄屠户肯定会联合起来唱反调。

本朝的官制以石计数,石是重量单位,一石大约是后世的二十公斤。最高万石,最少是百石。太守的俸禄是两千石,略低于九卿的中两千石,郡丞、长史是六百石,三个人就是五原郡的三驾马车。

第三人身材高瘦,脸上带着勃然怒气,此人正是左曲的军侯吕凯,一向和吕布不对付。吕布从军五年,身经数百战,立下功勋无数,尽数为他所贪冒,两人的关系如何能好?吕凯为人贪婪,御下无恩,士卒怨恨甚深,兼之为人倨傲,擅作威福,同僚之前也没什么交情。若不是有左曲前屯这支精锐撑门面,早就被人赶回家吃老米饭了。

三个人都面色凝重,双眉紧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半个时辰前他们三个才刚刚从太守府出来,临走前还吩咐中曲好好守卫太守府,怎么转眼之前,太守府就被左曲前屯包围了?难道是吕布兵变不成?

长史主军,黄崇手中掌管五原边军兵权,自是当仁不让。他跳下马来,怒气勃然,大步流星直闯府门,马晗和吕凯在后紧紧相随。“这是为何?出了什么事?”黄崇大声咆哮着,质问守门的什长。那什长不卑不亢,朗声应到:“见过诸位大人!吕屯长有言,事关重大,请大人入内一看便知!请!”说完闪开身形。黄崇也不废话,气冲冲走进府门直奔二堂。

府中一片哭啼之声,太守张高的家眷亲族早已被关押在两边的厢房之中,妇孺们在大声哭泣。数十个小吏打扮的人进进出出,忙成一团。马晗偷眼观瞧,这些人都是生面孔,口中都是洛阳腔。今日一早,太守府派人传信说是太守张高被人割了头,首级摆在大堂的公案上,他大吃一惊连忙入府,和长史黄崇、左曲军侯吕凯商量处置办法,一连忙了两个时辰。如今早饭都没用,又出了如此变故。看看这些人的做派,马晗心中一惊,莫不是……他不敢往下想了。

“吕布何在?你擅自率兵包围太守府,莫非是要举兵造反不成?”一进二堂,黄崇就大吼起来,一上午的闷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谁在此大呼小叫?没看到司闻曹正在办案吗?”一个四十来岁的白面汉子昂然而入。“哦,原来是黄长史,我还以为是并州刺史驾到了。”白面汉子脸一板,看了黄崇一眼。“来呀!把尚书台的诏令、咱老刘的身份金牌、司闻曹的鹰信都拿出来给黄大人看看,免得黄大人诛咱们的九族!”

他身后一个伴当满脸不屑地走上前来,双手一举将三样物事戳到了黄崇的鼻子底下。也不打听一下司闻曹是什么衙门,一开口就扣上一顶谋逆的大帽子!一个六百石的小官,竟敢在司闻曹面前吆五喝六,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一听司闻曹,黄崇的脸上立刻就见汗了,他的脸上立刻由勃然大怒转换成愕然,然后由愕然转换成笑容可掬,瞬息之间竟然变了一副脸色。“原来是司闻曹办差!某唐突了!恕罪!恕罪!哈哈哈……”马晗在一边看得恶心,心说黄屠户你好歹给大汉的读书人留点脸呀,前倨后恭,这脸被打得啪啪的。

三位大人都看完了,黄崇双手将文书金牌捧给刘倾城,用大袖擦了一把满脸的油汗。“司闻曹办差,本官定会全力配合……全力配合的!刘大人,这张太守的家眷……”刘倾城一见黄崇服了软,也就不再难为他了。“张高是鲜卑走私大案的主谋,泄漏老夫的行踪,导致司闻曹同僚三十余人惨死,昨夜还派兵偷袭老夫。若不是有吕屯长的左曲前屯在,老夫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哦!”三位大人一起动容了。“原来如此!”“昨夜有三支骑兵偷袭,共有六百余人,一支是中曲军侯率领,一支是巨匪张黑子的才余孽,还有一支是死士。被左曲前屯斩杀四百余人,生擒一百多。此案还有很多疑点,需要诸位大人全力配合详查!”刘倾城双目圆睁,望向三人。“诺!”三位大人坐直了身子,齐齐应了一声。

吕布跳下马来,把缰绳扔给亲兵,自己大步走进了院落。

这个院落位于吕家庄内,就在吕家堡的东南角。吕家庄在九原城南五十里,有五千亩良田,是吕布祖父吕浩以宦囊所积置下的庄园。吕浩曾任越骑校尉,随大将窦宪北击匈奴,后来留守边塞,吕浩死后,其子吕良继任,父子两代数十年驻守九原,吕良致仕之后就居住在吕家庄。几年前鲜卑入寇,吕良和亲族一起被杀,吕布痛定思痛,在庄内修建了一座城塞,取名吕家堡。

吕家堡是一座周长十里的小城,墙高五丈,开有东南西北四门,吕布的府库积聚和作坊都在城内,这座院落就是吕布的工匠营,是吕家庄最秘密的地方。吕布熟门熟路地转过几个院子,来到一处大院,工匠营的管事鲁墨正在和几个工匠商谈着什么,见到吕布来了,只是颔首示意。鲁墨不到三十岁,是个黑壮汉子,是洛阳有名的巧匠,据说是墨门弟子。几年前杀了人逃到九原城,被吕布延揽成为工匠营的管事。他真正大放异彩还是在半年前,也就是吕布刚穿越到汉末之时。吕布和他畅谈了三天三夜,第二日就延揽能工巧匠组建了工匠营。

几个巧匠看见家主前来,连忙三言两语结束了商谈,朝吕布略一拱手去了。“家主请跟我来。”鲁墨说了一声,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又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处院落。鲁墨走进院中,搬动开关,院中出现了一个入口。两人拾阶而下,里面原来是一个巨大的地窖,一排排木架上排着数百个巨大的木桶。

鲁墨打开一个木桶,舀了一盏红艳艳的汁液递给吕布。吕布把酒盏放在鼻子前一闻,一阵清香扑鼻而来,他举起酒盏一饮而尽。“好酒!只是味道差一些。”一谈起制作发明,鲁墨就像换了一个人,脸上都是幸福的光辉。“家主好眼力!不是家主相告,我也不知这葡萄酒制作竟然如此简单!不过两次发酵加上搅拌过滤而已。这酒是刚过滤完的,窖藏几日,饮用时加些冰块口感最好。”鲁墨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抚摸着木桶,就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们的葡萄酒胜过西域葡萄酒多矣!这数百桶都是最近酿造出来的,可惜去年葡萄种得不多,今年便只有这些了。明年定要多种上几百亩。”“鲁墨,你辛苦了!配方、工序一定要保密!相关人等我定会重赏。琉璃瓶造的如何了?”鲁墨脸上又放出了喜悦的光辉。“原来是窑温不够,后来按家主所说用了黑炭,改造了排橐和铁炉,炉温就上去了。只是工匠不熟练、吹、拉、压的技巧不熟,目前只有三成五的成品率,已经做好数百个了。”

吕布心中一阵轻松,鲁墨讲话一波三折,简直惊煞人也!“家主,夫人派人通知,说您的恩师张奂张老爷子三日后从雁门返回,要你早作准备!”吕布心里一紧,两眼望向远处,眼前浮现出一个刚毅果决的面孔,老爷子此番匆匆赶回又是因为何事呢?

第7章:夜谈(一)

窗外细雨绵绵,窗内一灯如豆,张奂和吕布相对而坐,一人面前一张小几。几上是几碟小菜,一坛烈酒。张奂身高八尺,须发皆白,身材清癯,双目开阖之际精光四溢。吕布面如冠玉,身高一丈,气宇轩昂威风凛凛,头上是一顶束发金冠。

“尚书台的使者昨日到达,陛下召我回京,明日一早启程。”张奂的声音有些哽咽,闲废已久终于复起,如何不让人唏嘘?“看来陛下还是拿不定主意,要召恩师回京当面请教。”吕布微微一笑,脸上是淡淡的从容。“檀石槐已经设单于庭于弹汗山,距高柳只有三百里,轻骑一日一夜可到,陛下怎么能忍得下去?”“哦?”张奂眉毛一扬。“依你之意,肯定是要出塞了?”“肉食者鄙,朝中衮衮诸公还以为现在是武帝时代,汉军所向披靡,檀石槐不过一乡野匹夫!战而胜之轻而易举!所虑者不过是能在其中得到什么好处罢了!”

张奂沉默了,大汉自光武中兴以来,皇帝皆寿命不永,导致外戚与宦官交替执政,政局动荡不止。自今上九年前继位以来,宠信宦官王甫、曹节等人,朝政是每况愈下了。如今的大汉就是一个风雨飘摇的空壳子,出塞是国之大事,没有老臣耆宿做统帅,岂不是儿戏?吕布一声冷笑。“恩师,朝中做主的是十常侍!一旦有人试图征鲜卑以图富贵,勾连宦官,陛下岂能不入局?”张奂有些愕然了,兵者国之大事,朝廷不会如此儿戏吧?”

“恩师,对宦官来说,塞外太遥远了,檀石槐即使入塞,不过饱掠即还,威胁不到他们,打不打都无所谓。对清流来说,最重要的是铲除宦官以专朝政,为维护大汉声威,出塞还是必须的,关键是谁的人出塞!这个人必须是宦官们认可的,而且清流们也不会反对。名将耆宿挟大胜之威归朝,朝中局面必将大变,以曹节的精明,难道看不出来吗?”

张奂大手一拍案几。“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我入局了!但老夫还要力争!”“争也无用,朝廷宁可用段纪明,也不会用恩师。”“既然不用我为帅,为何又紧急召我回京?”“回京是问出不出塞,不是问谁出塞!”“哦!”张奂恍然大悟了。在十常侍的眼中,自己是铁杆的清流,如今投置闲散,恰如老虎没了爪牙,岂能再授以兵权?

老人是前护匈奴中郎将监督幽、并、凉三州及度辽、乌桓二营,帝国北部边疆的最高统帅,大汉军界的元老,凉州三明之一张奂张然明,今年已经七十有三。青年则是吕布吕奉先,也就是穿越后的梁毅。

看着瞬间苍老了的张奂,吕布顿了顿,把话题岔开。“凉州三明中,皇甫威明用兵最正,兵不轻出,出则必胜,对待异族以抚为主,能抚的绝对不剿,故而威而有信,异族归心。段纪明则是宁肯错杀三千,绝不放走一个,只要敢作乱,那就杀个尸山血海一个不留。恩师则在两者之间,以抚为主以剿为辅,用兵则以正为主,奇兵佐之。从短期看,段纪明的法子最有效,从长期看,皇甫威明的法子最好。肉食者鄙,自然会用段纪明!”

张奂以手拍几,赞叹不已。“此言中允之极!当浮一大白。奉先,依你之意,此战胜负如何?”吕布略一思索,脱口而出。“段纪明出塞,必胜!可保北疆二十年太平无虞。段纪明不出赛,必败,而且是惨败。”“此话怎讲?”“中官视段纪明如走狗尔,朝局动荡不安,安敢放段纪明出塞?如今满朝清流皆认为出塞即可大胜,既如此,又何苦将大功拱手让人?”

“哦!”老者恍然大悟了,以他的智慧如何会想不明白?无他,他低估了宦官们的私欲,如此军国大事还要党同伐异?“自光武以降,外戚宦官交替掌握朝政,防范之心甚重,此次出塞,多半是分路出击了。”吕布开口便是金石之音。张奂大惊:“如此,此战必败!鲜卑作战迅捷来去如风,分路出塞,必被檀石槐各个击破。再说,鲜卑控弦四十万,出塞的兵少,檀石槐分路迎战,出塞的兵多,所费浩繁,恐不能持久。”

老者沉思片刻,开口问道:“吾将何以对之?”“恩师要向陛下力争出塞,如事不协,则力阻段纪明出塞。”吕布微微一笑,脸上却有些迷茫。“段纪明也会这么做,如此,段纪明出塞也只有三成把握,毕竟朝中做主的是宦官,宦官的思维不能以常理揣度。”“一旦段纪明也无法出塞,该当如何?”“恩师只有留下后手,为大汉边军多保存些种子了。”

张奂略一沉吟,定定地看着吕布。“你不过二十岁,竟然走一步算五步,老夫很是疑惑你脑中都是些什么?做事竟然如此老谋深算。”吕布微微一笑,顾左右而言它。“无他,为自保尔。天地将倾,我不过未雨绸缪罢了。”

张奂沉默良久,作为大汉军界仅存的两位元老之一,他何尝不知大汉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吕布苦笑了。“还是说点高兴的吧。”说完双手伏地就是一拜,抬起头来双手奉上一个包裹。“包裹内是一对老参,有五百年以上,恩师一生戎马,如今七十有三,正是用得着之时。内有服用的药方,弟子遍访名医才得此方,可保老师增寿二十年!”

张奂沉吟半响方才双手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老参,眉眼五官手足俱全,就连私处都是惟妙惟肖,掂掂分量,每支至少有两斤以上。七两为参八两为宝,两斤重的老参简直就是逆天的神物!此等老参至少有千年以上,找到一支就是天大的造化了,找来一对又是何等的艰难!吕布说五百年,估计是怕自己不收,想到这里张奂的双眼顿时湿润了。

这个青年是他偶然识得的忘年交,两人闲暇时常常倾谈,吕布的想法很出奇,很有些大逆不道的嫌疑,这也是他迟迟不敢收他为关门弟子的原因。千年以上的老参是无价之物,可见吕布花费了多少心思和钱财,再加上名医的药方,这份人情委实不轻!张奂早年儒生中年戎马晚年仕途,眼界开阔见识广博,早已将人情世故生老病死看得很开,可是面对这一份重礼仍然有不堪重负之感。

“另外有美酒百坛,是学生新酿的是葡萄酒,到京师都是价值数万贯之物。恩师两袖清风,用来打通关系也是好的。”吕布两手一翻,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长颈阔口的半透明酒瓶,里面是红色的酒液。另一只手里是一个半透明的酒盏,高脚阔口。吕布满斟一杯,双手奉上。“此是琉璃杯和琉璃瓶,瓶内是新酿的葡萄酒,请恩师品鉴。”

张奂接过来,略饮一口,接着一饮而尽,再斟再饮,连饮三杯。“此酒甚好,胜过京师多矣!老夫曾在内廷饮过一杯,比起此酒,实乃萤火之光比之太阳。还有这琉璃杯,内廷不过如此,在京中都是万贯求之不得,你从何得来?”“不瞒恩师,都是学生亲自制作。”张奂愕然了,就要站起,然而终于坐下了。

“奉先此举,定有深意吧。”“恩师明鉴,此乃一石四鸟之计也。恩师回京,用来遍赠权贵,定收奇效,一也。学生在九原酿造,恩师在京中兜售,可获巨利,二也。所得用来赈济百姓,开垦新田,整治战守器具,以御鲜卑,三也。恩师作此商贾之事,宦官们以为恩师意志消沉,为子孙计也,此乃韬晦之计,可保恩师数年无事。学生这里有书一封,恩师回京后照此从事,诸事定可顺遂。”张奂接过展开仔细看过看,面带微笑。“奉先,你有陶朱之才也!只是选老夫做这桩事情,是要以我的威望地位保住酿酒和制作器皿之术吧。”

吕布暗暗心惊,这正是他想要的,没想到被张奂一眼识破,谁说古人愚钝?

“恩师过誉了,学生只不过为了百姓,为了替大汉边军多保存些种子。边军的供给一年不如一年,一旦有事,必出大乱。用此法敛财不过是损有余儿补不足罢了。”吕布略停了一下,看看张奂的脸色。“百坛酒,每坛十石,还有几百件琉璃器皿,一并交与老师,以后每月送货一次。所得我取七成,一成补贴老师家用,二成由老师支配。老师清廉一生,也该舒服几年了。”

“老而不死谓之贼!朝廷上不知道多少人在盼着老夫早点死呢。”“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恩师多想想黎民百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张奂击节高歌:“当浮一大白!”

吕布说的是黎民百姓,没有说朝廷、士林、甚至大汉这些字眼。“但是,你没有说大汉!”张奂双眼一咪,凌厉的眼风扫向吕布,这是他要发怒的前兆。“大汉在,就一切都在!”“目前朝廷的状况恩师比我清楚,如此下去,不出二十年,天下必将大乱,恩师在,黎民百姓就少受些苦。”“你!”张奂大怒,就要拍案而起,然而终于忍住了。“你且讲来!如有不实,我立刻取你项上人头!”

张奂的威压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张然明,虽然七十有三,动怒起来仍然是惊天地涕鬼神!吕布虽然胆大包天,在这巨大的威压下声音仍然有些颤抖,但是很快他就平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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