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姐姐
在粮食特别短缺的那一年,可能是一九六一年吧,父亲被征发到离家四十多公里的地方兴修水利,不幸得了浮肿病,只好回家休息。然而,由于修水利的劳动力特别缺乏,回去了一个人,就必须再从家里叫一个人顶上,否则就算死在工地上都不允许请假,于是,当时才十六岁的姐姐便如花木兰代父从*般去了工地。那一年农历的正月初一到初三,工地放假,她惦记着生病在家的父亲,徒步走了四十多公里回家看望父亲,只休息一天,又要徒步四十多公里回到工地,因为初四就要开工的,不允许缺席。那几天的天气特别寒冷,她在奔赴工地的路上又挨了雨淋,至工地时就已经生病了,可第二天她照常开工,终于顶不住而倒在了工地上,工友们将她抬进了当地的医药,一支吊针都没有打完,她的全身就都变了颜色,死在医院里。公社和大队的干部来通知我的父母亲时,是不敢来到我家告诉我母亲的,他们可能也害怕见到一位母亲获知女儿去世的那种反应,他们派一个人将我的父亲叫到大队办公室,平静地说:“你的女儿死掉了,因为是死在工地的,我们决定给你一些补助,希望你不要闹,这是四十元钱,四十斤粮票,拿去吧,到粮站去买些粮食吃,治好你的浮肿病。至于你女儿的后事,我们已经叫人处理了。”
据当时工地的人描述,我姐姐得的是“风痧”,得这种病的人,是不能挂葡萄糖的,估计姐姐就是被挂了葡萄糖而死的。如果她是在家里得病,她就不会死了,因为我的母亲很懂得用火疚的办法治此病的,她曾经帮助过很多得了“风痧”的人烧过艾火,顺利地治好人家的病。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却死于风痧。母亲在世的时候,曾数次教我如何诊断风痧以及如何选取穴位下艾火,可是我不想学,都忘却了。
那个帮助姐姐处理后事的“仵作佬”说,姐姐下葬的时候,只有一个暗恋她的小伙子去送她,那小伙子为她烧了很多纸钱,也烧了一长串鞭炮,总算走得不是很寂寞。
一九九五年,姐姐已经死亡三十多年,没有谁再记起这个世上曾经来过这么一个人了,那个当年的“仵作佬”跑到我家,对我的母亲说,姐姐所在坟墓的那个山岭,已经被划入开发区,她的坟上插了迁坟的标签,限定在某月某日迁走,否则作无主坟处理。其时我有一种冲动,想去看看姐姐的坟墓,在迁葬的时候给她烧一些纸钱。可是我的母亲制止了我,说那是未出嫁的姑娘坟,女生外向,不算是我们家的人,我们不能去看的。那位“仵作佬”也说我们不适宜理这事,他可以全权处理,他要求母亲给她一些钱,他会找个好地方迁葬好的,母亲就给了他五百元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按他自己的承诺去做了。我真后悔,在她迁葬的那个日子我不去看,为什么在过后也不叫那个仵作佬带我看看她的坟墓呢?如果那个仵作佬只是骗我母亲的钱,根本就没有为她迁葬,任由征地单位按无主坟处理了,那不是挺冤吗?十多年过去了,那个仵作佬也在去年“入土为安”了,再也没有谁知道姐姐有没有坟墓,坟墓又在哪里。现在连个寄托哀思的地方都没有。姐姐九泉之下的灵*不会怪罪我的无情无义吧。不会怪罪的,母亲就说过她是个很善良的姑娘。
一九九六年,母亲忽然想起曾经送别姐姐的那个小伙子,听说那小伙子一直以来都不成婚,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如果姐姐当年不死的话,他应该是我的姐夫。母亲说,姐姐死后,他也来探望过我家,并且在那最饥饿的年月给我家送过米来,也许父亲能够挺过浮肿病,还多得他的帮忙呢,现在我们生活好过了,应该去探望他一下。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我就是不想去,或者可能觉得他毕竟没有做成我的姐夫吧,或者怕看到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孤苦的姐姐。也许我实在应该去探望他的,就念在他曾经跟我的姐姐相爱过,并且几十年来一直固守这份爱情,姐姐九泉之下的灵*大约也希望我能关心一下他的生活吧,我真是太冷漠了,居然我一直不认识他,也不想去认识他。母亲叫不动我,就自己去探望了一次,给了他一点钱。
这个姐姐我没有见过,但我还是很怀念她,希望她能在地下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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