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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1/21 11:04:00

题头照片是我在云南和顺在我*理论家艾思奇故居与艾思奇雕像留影。艾思奇故居进门立有一牌匾,毛泽东手书“学者、战场、真诚的人”

题外话:《灼灼的沙漠,幽幽的河》中篇小说,我写了十几年,因为记忆深刻,还有思想里那永远的一种疼,老师的经历太惨了。这个故事几乎全部是真实的,虚构的不多。是与非?与我同过学的,或是接触过老师的友人都径渭分明。

有年我在北京参加笔会,荣幸的写了多部“文革”小说的梁晓声合了影,今年梁老师创作的长篇小说《人世间》又获得了茅盾奖。我认为梁老师是敢讲真话的作家,也是我的“码字匠”的榜样。

灼灼的沙漠,幽幽的河

实君

荒唐年代演绎的“红色”人生畸形人性表现的疯狂年代这个故事但愿是一个空前绝后的故事一、

一九七一年过了“五一”劳动节,大西北我们那座建在沙漠里的城市天气热了,出门,脚下的沙子热的烫脚,悬头顶灼热的太阳像盘巨大的火炉要把人烤熟。这年的“文化大革命”搞得红红火火,“大革命”像那轮太阳把人烧烤的喘不过气。这一年我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给我讲课的董树民老师让我难忘。

董老师一九七一年这年有三十了,满脸书卷气,清秀,身材瘦小壮实不足,儒雅有余。

个头小的董老师还惹人注目;逢春秋,董老师爱穿身“将校呢”衣服,衣服是他用一条草*色的*用毛毯改裁做的。*用毛毯伴他度过了大学时代,随着他又来了大西北,在大西北的漫天风沙和寒风凛冽中帮董老师挡了十几年严寒。

毛毯是物,不会像人的性格随着岁月流逝;见棱见角的个性会让岁月的河水熬的“气闲神定”冲刷的像河里的卵石般圆润。但人是人,物是物,拿没意识的物与有思想的人攀比不着边。董老师的毛毯没有随着主人伴着岁月流逝磨没了棱角,毛毯四角保留着完整,只是,毛毯表面的绒毛没了,显露了经纬。毛毯也从原先的厚重变成了轻薄。

旧毛毯,董老师没舍得扔,他买了本裁剪衣服的书看了看,拿报纸照着书上画的衣服样版先学着剪纸样,感觉有把握了,再把被裁剪成衣服样子的报纸与身体比划,觉悟有了长短合适的模样,再“依葫芦画瓢”把毛毯裁剪出了衣服的前襟后片,裤腿裤腰。完了,借用其他老师家缝纫机把毛毯做成了衣服。这身用毛毯改的像“将校呢”草*色的中山装董老师穿上身让人注目。董老师还有一个让人注目,他有一台上海产的“美多”牌便携式半导体收音机,那时的便携式收音机是稀罕物件,比现在的便携式电脑还打眼;

收音机比我们的课本小,被一个漂亮的淡棕色皮套包得严严实实。只皮套上方显露出一条窄小的波段和频率指示板,还有一根细细尖尖晶莹闪亮的指针在上面孑孓孤吊。

其实,我七、八岁上小学时就认识董老师。我们那个城市那会儿没有现在这么多高楼大厦,那时,满大街只有一座楼房三层的“矿务局”,再就是一片一片的平房了。城里没有一条水泥、柏油路,土路上到处是沙子,树木少得可怜。闲暇时间没个去处,我和小伙伴爱来我们那座城市唯一的一片小树林逮鸟抓虫子玩打仗,董老师常背着收音机也爱来这片小树林,他一来我们就不捉虫逮鸟了,会围着董老师听他的收音机;“文化大革命”让所有音乐都成了“封资修”,只有“八个样板戏”在收音机里绕过来转过去反来复去着播,对我们这些家里没有收音机的毛孩子来说,听从收音机传出来的音乐像是在听天籁之音。

那时儿,董老师一身笔挺的“将校呢”中山装,再加一台精巧的收音机相陪,时不时嘴里还冒出一、两句英语,啧啧,我们的眼睛里只有羡慕,看他好高大英俊,那会儿我们见董老师的心理,和现在年青人见明星的心理差不多。

一九七0年我上了初中,董老师是我们班的代课老师,他先教过我们英语,后来,还教过*治、语文、化学、物理。“文化大革命”那会儿化学、物理有课本,只是不叫化学、物理,课本改叫农业基础知识和工业基础知识。语文没有课本,讲毛主席诗词或毛主席的著作。

*治课还叫*治,讲的是“新沙皇”、“苏修”穷兵黩武喽,莫斯科一斤西红柿卖到了十八元,“苏修”狼子野心亡我之心不死,在我国边境上陈兵百万等等。讲这些*治,我和我的同学一群半大孩子似乎懂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懂。

(那会儿的苏联,现在的前苏联,咱们国家说前苏联变成了“修正主义”。不叫苏联为“老大哥”了,改叫成了“苏修”。后来“苏修”侵占了邻国捷克斯洛伐克,一九六九年又与我们国家动枪动炮打了几仗,我们国家又把“苏修”前面加了“新沙皇”)

至今天,记忆里也没忘掉那时的*治课内容:上课时我曾把“苏修”首都莫斯科的西红柿价格算了算,我父亲当时工资挣七十五块钱,莫斯科十八元一斤的西红柿,父亲的工资在莫斯科那边买完四斤西红柿就只剰三块钱了。那会儿我感到社会主义祖国真好,富裕的不得了,我们当地当时儿西红柿才五分钱一市斤,老爹的工资足足可以买回一千五百斤西红柿。从上小学到上中学我年龄长了几岁,心思多了,我暗地琢磨董老师的一些行为和其他男老师不一样,他爱抻只有女人还大多是戏剧里的女人抻的那种软软的“兰花指”,走路,董老师也像女老师那样腰部随着臀部晃动。鼻子下嘴唇上面的地方该长胡子不长胡子,这一溜见不着胡茬的不毛之地,总是泛着油汪汪的光亮。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董老师的嘴巴为什么不长胡子只挂油;现在回忆,我估摸可能是西北沙漠的气候干燥,董老师的嘴巴上是不是抺了“凡士林”防嘴巴裂口也说不定。那时除了雪花膏,再没有什么化妆品。我孩子时只知道“凡士林”是治手脚干裂和冻疮的,董老师该长胡子的地方没胡子,也许那泛着光亮的油嘴唇上面涂抹了“凡士林”。

人大心大,上了初中我和我同学心思变了,变得有些瞧不起董老师,觉的他个头和我们差不多高不仰视了,还对董老师那拿腔作调细声细气说话口气,再时不时爱抻个连女老师都不常用的“兰花指”,这些和旁人不一样的作派,我们爱悄悄议论,把董老师这些奇怪的行为一综合,我们认为他是“二尾子”。几年前我们就从大人的嘀咕再加不知从哪传进我们耳朵里的道听途说知道了什么是“二尾子”,“二尾子”是我们当地的方言,发椅子的“椅”音。二尾子的意思是“阴阳”人。再瞧看董老师的一些行为男不男女不女,年少的我们便断定他也是“阴阳”人。只是,几十年过去了我也没有见过一个“阴阳”人,不知“阴阳”人与正常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那会儿我们上厕所时爱偷偷瞅男老师撒尿;长长的尿池边,我们与男老师一样站着撒尿,觉得好威风。我们还常窃笑撒尿像拉干屎费力站尿池边吭吭哧哧半天尿不出尿来的王老师。现在我人到中年当然明白了,王老师那是患了“前列腺”炎。我和同学还想在董老师上厕所时偷偷瞅瞅他有没有“男根”,看看他裤裆里有我们那样的小“牛牛”没有。可我们从没见董老师上过厕所,好失望。越失望。我们就越敢在女里女气的董老师课堂起哄捣乱,除非董老师能说一些吸引我们的课文,比方说“莫斯科的西红柿十八元一斤”。否则,课堂就是个雏鸡窝到处都唧唧喳喳的不消停。

我们还疑惑董老师年龄都三十了为什么不结婚?那年代是早婚的年代,如果像董老师这年龄还不结婚,会被认为不正常。那会儿的《婚姻法》规定男二十岁女十八岁就可以结婚。

二、

我们学校的校舍是利用一个停建下马的发电厂改建的,发电厂是原先苏联设计。厂房建的高大宽敞,连职工住的宿舍也建的敞亮,拿现在眼光挑剔着看那会儿的建筑质量也是全优工程。中苏关系破裂后电厂停建了,苏联人给咱们留了个半拉子工程,让一大片高高大大的厂房和鳞次栉比一栋栋一排排办公和宿舍用房,在没有人烟的沙漠里废弃了十几年。直到一九六八年“文革”开始的第三年,学校从市里搬过来才重新有了人烟。

从市里通往学校的那条土造公路不能跑汽车,糟糕的路被风沙掩没了大半,汽车轮子爱陷在沙子里“趴窝”。这样的路自行车也骑不动,人只能推着自行车走。学校用毛驴拉的水车我们称“驴吉普”,“驴吉普”走这条路,赶车的司机老头要不时下来与毛驴一起使力把陷沙子里的车拉出来,不会老有他坐车辕上的悠闲和自在。发电厂改建的学校像沙漠里的孤岛,没有水、没有树,连草都少见,更干热……不爱上课无聊的我们瞎琢磨,观察学校的老师大都成了家,好多是夫妻俩在一个学校教书,学校还有三个男老师没有带家眷或在找家眷,三个老师:一个是席老师,一个金老师,再就是董老师了。席老师是安徽人,金老师是上海人,他们结婚抱孩子有几年了。他们家安在外地,不在我们西北沙漠。我见到过席老师和金老师的夫人带着孩子来学校,还去过两位老师家,吃过老师给的上海奶糖。他们在学校的住房按现在的标准也不落后,很宽敞。席老师、金老师他们的夫人一年来学校才几天,可他们各自都住着八、九十平米的住房。那年代的老师能住上八、九十多平米的住房,是新鲜事,但不是因为老师们有钱或者待遇高,是因为发电厂改造的学校空房子多的是,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给老师住,废物利用是善策。老师们敞开着住,电厂的房子也没有住完,还有许多房屋空着。苏联人设计的那些大房子就那么常年累月在沙漠里戳着,任凭风沙咆哮吹碎了窗户玻璃,吹开了门,被不请自入的沙子进了屋上了窗台,直至掩埋了屋脊。董老师一个人住在学校化验室里,化验室外面是一个大屋子里面有一个套间,这里是他的办公室也是他的宿舍。他为什么住在化验室不和别的老师一起住在生活区,我们猜测,董老师是天津南开大学化学系毕业,董老师住到化验室是像解放*战士枪不离身。

学校化验室我喜欢去,里面好多的仪器和图表令我着迷,化验室里的仪器和图表和董老师收音机一样让少小的我神往。

我上中学是一九七0年,“文化大革命”已经斗了几年了,“大革命”把我们毛孩子熏陶成了好斗的公鸡,“拳头里面出强权”,“文攻武卫”的思想在我们娃娃的心灵里扎了根,“以大逞强,仗力欺弱”在同学之间习以为常。那会儿我是被欺负的重点对象。我五岁上小学,上初一我十一岁,和那些七、八岁,八、九岁上小学,初一,已经是十四、五岁甚至年龄更大的同学相比,我是小弟弟。我年龄小力气也小,加上性格懦弱,自然是让大同学们欺负的重点。

冬天时,我头上戴着一顶黑条绒面的栽绒帽,这帽子的帽顶不是平顶是圆弧形像坦克兵帽子。按说这帽子不难看,可那会儿时髦的是解放*的绿*装、绿*帽。解放*绿棉*帽顶是平的,我的帽顶是圆弧形。我圆弧形的帽顶引起了几个比我大的同学暇想。“八个样板戏”里有个京剧叫《智取威虎山》,剧情里有个土匪绰号“野狼嗥”叫栾平,剧中栾平的帽子和我戴的差不多,帽顶也是圆弧形。比我个大的几个男同学发坏也叫我“野狼嗥”,下了课还把我的帽子抓了去,在教室里像扔篮球那样扔来传去,搞的我很没面子。

头上的帽子被大同学们扔来传去,我不敢与大同学争斗,怕大同学打。让母亲再买一顶仿制的棉*帽,不可能;家里穷的很,五元二分一顶的棉*帽已经是父亲工资的十五分之一了。我曾经在卖帽子的商店逛过来晃过去多少回,一分钱没有的我只有眼馋的份。再说,换棉帽子的理由给母亲讲也说不出口,觉得为别人扔我的帽子换帽子不是男子汉的作为。可我和欺负我的几个男同学对抗,也“拳头里面出强权”肯定打不过。于是,我就经常有事没事去董老师化验室。除了想触摸那些仪器,想在显微镜看看细菌是什么样外。更是躲避大同学对我和我的帽子的欺侮,他们不会跑进董老师的办公室加宿舍里来抢夺我的帽子。

我与几个经常欺负我的大同学经常玩猫捉老鼠;每当烧锅炉的老头在操场那边用铁锤敲一节废火车钢轨“铛铛”的下课铃声一响,讲台上的老师下课的“课”字还停留在喉头和唇齿间声没出来时,我已经帽子戴上了头,讲课的老师脚一迈下讲台我更像沙漠里的蜥蜴“蛇鼠子”一样“吱溜”先老师一步钻出了教室,飞跑的双脚把地上的沙子踢的沙尘一路,一溜烟奔董老师去了。让那几个来不及对我和我的帽子恶作剧的大同学不胜惋惜,我远远瞅着他们互相间起劲的日祖祖操奶奶乱骂,好解气。董老师那里不光有许多教学仪器让我好奇,他还有一整套的马、恩、列、斯著作满满装了三大皮箱,董老师给我说有一百三十多册。这些每册都三、四百页的大部头著作旁边,还有一摞一摞好多厚厚的笔记本摆的老高,笔记本和我学习的课本差不多大小,有硬皮的也有塑料皮的,新旧不一,使用前后不同。我比量这些笔记本估摸叠加起来有我个头高。

董老师让我翻阅过他的笔记本。笔记本每页纸都正反两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的字体,很少有涂改。我问过董老师,“这摞起来比我个子还高的笔记本,写了这么多字,怎么里面的字很少有涂改?”

董老师说他:“记学习笔记都是写两遍,一遍写草稿,一遍在笔记本撰清,所以少有改动。”

我觉得董老师好了不起,我从小学到中学都上了好多年学了,撑死了满打满算没有写过这么多笔记。董老师这摞比我人还高的笔记本不要说让我写字了,让我在上面画满标点符号也像登天。好多年了,董老师那些讲他怎么记笔记的话深深印在我脑海里。后来岁月,我也一直和文字打交道,也非常留意书稿表面的干净,我不管写什么材料文章也是先打草稿再撰清。平常就是给家人、同学写个信,也会先打个草稿再腾写,不写两遍不踏实。万一,别说是语法修辞出现错误,就是标点符号错个把,也会汗颜好一阵。董老师记笔记的方法让我实践了半生。初一两个学期和初二上半年这一年半的课间休息时间,我大多是在董老师的办公室和宿舍度过,董老师的办公室是我少儿人生时的避风港或交通路口的安全岛,让我躲避了许多欺负。冬天时,我和几个要好的同学还会用书包从家里背来几个土豆,下了第一节课课间休息时跑董老师屋里把土豆放进地中间烧煤炭取暖的铁炉子炉条下面,再用搂煤灰的钩子使劲锼炉灰,让炉条上面漏下来的热炉灰把土豆埋严实。第二节课下课时经过四十五分钟的烧烤,当我们气喘吁吁重返董老师屋时,屋里铁炉子里被热炉灰烧烤出来的土豆香味扑鼻了。

我和同学吃烧土豆的时间充裕;学校的课程表,第二节课后面是半个小时的课间操时间,我们有半个小时的吃土豆时间。

比坟冢还大的沙丘校园里一个挨着一个,全是没过脚背虚软松散的沙子。漫漫*沙的操场,课间操别说是上操,就是集合排队也是深一脚浅一脚在沙地上跋涉。

操场不成样子,课间操便成了摆样子。学校每天的课间操只能以班为单位在教室前稍微平整一点的沙地上做做广播操。做广播操不能太认真,特别是踢腿动作不能太认真,因为稍微一使劲就可能随着脚面和脚跟的踢起收回把沙土踢到前后同学的身上,如果沙土踢溅到女同学身上还好,最多让女同学白几眼或让骂两句。沙土如果踢溅到男同学身上,特别是踢溅到性格顽劣的男同学身上,轻则会以你有意踢沙到他身上反击你一身沙,重则会被对方踢两脚或打两拳,这方再还手,双方肯定是一场拳打脚踢。

这样的课间操对我来说成了负担,我怕别人恶作剧扔我的帽子或者挨大同学的打。我,或加一、二个我要好的同学就常常趁着半个小时的课间操时间,跑董老师那里吃烧烤好的土豆。那年头的老师没有什么责任心,课间操大多让班干部把我们集合起来,让学生自由上,别让学生放了“羊”成了散沙就成。少个把几个学生,老师没闲心过问。在董老师屋里吃烧烤好的土豆好香好香,那香气,似乎现在还从我心底飞面前袅袅……吃土豆时,我们先把土豆用炉钩从炉灰里拨拉出来,在地上轻轻的磕,把外表被烤硬变黑的土豆皮在地上磕开,手一边剥土豆皮,一边把冒着热气的土豆在两只手上快快的颠过来倒过去,两手一边颠倒土豆一边把烫的发疼的手在衣服上擦抺,还要鼓起嘴巴接二连三“拂拂”的朝手指头上吹,以减轻手被灼热的土豆烧的疼痛。当我们把冒着热气,鸡蛋*样的土豆送到迫不及待的嘴巴里,哇,那一刻,馋涎欲滴的整个口腔和舌苔顿时塞满了土豆的香甜,只是千万不能让滚烫的土豆在口腔的方寸间在一个地方多停留,要不断的用舌头把土豆从口腔的这边赶到另一边,还要不间断的呼气和哈气,否则,口腔里会被土豆的灼热烫掉皮。万一不小心或来不及用口水给热烫的土豆降温就被“馋虫”忙着拉进喉管,那可就难了受,这一刻,不光喉咙,还有食道,连带整个胃部都充满了火辣辣的灼疼。看着我和同学鼻涕眼泪一块淌的难受样,这时,董老师会笑眯眯的递过来一杯不凉不热的温吞水,让我们把滞留在喉咙、食道里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土豆顺进肚子。我和跟我去的几个同学不单是光奔着吃董老师屋里炉膛里的土豆,还有一个吸引是董老师讲的英语,那会儿我们课堂学的英语不是生活和人际交流用语,是*治口号,毛主席万岁是“朗里夫千门毛”祝毛主席万寿无疆还是毛主席万万岁是“朗里夫朗里夫千门毛”,我们不懂音标爱用汉字代替音标来注音。还有“放下武器,举手投降!”“缴枪不杀!”等战场用语。这些战场用语怎么用英文喊,现在记不起来了。吃土豆时,我们会问董老师英语“土豆”怎么说,“铁炉子”怎么念,许是那会儿吃土豆连带着把这些单词也吃进了肚里,都过去了几十年,这些生活中常用的英语单词我一直*牵梦绕。

吃土豆那刻儿,也许我们的纯真,勾起了董老师的往事,有时他也想往的讲一些他少儿和大学时的逸事,当然他在大学的伤疤不会对我们毛孩子揭开,董老师大学里的事,是在一个特殊的环境由一些特殊的人——那些能决定他*治命运的人公布的,一会儿再说。初中第二年,我个头猛一下蹿高了,身个比董老师还超了一截。随着我个子的增高力气也长了不少,我有劲头于那几个比我大几岁爱欺负我和我棉帽子的的同学抡胳臂入拳头了,今非昔比的我,有能力按“文化大革命”的语言“文攻武卫”了。经过几次较量,有两次我还付出了鼻青脸肿的代价,我终于用我的拳头制止了这几个人对我的“野狼嗥”帽子蓝球一样在男女同学头顶扔来扔去的“非礼”。

初二这一年从夏天到冬天,我和几个要好的同学没有再迈进董老师的办公室,不是董老师不欢迎我们去他那里,也不是我们对烤土豆的异香不馋涎欲滴了,更不是学校的课间操正规了,学校的操场还是照旧,课间操还是一窝蜂乱哄哄,我们三年的初中学习几乎是和体育无缘的。不能去董老师办公室。是董老师犯了“路线”错误被隔离审查我们不可以和他谈话了。

三、

董老师犯路线错误是在我们初二、二班犯的。那时我们不按班级称呼,和*队一样是按连、排、班称呼,班级改成了部队的叫法。原先的年级改叫成了“连”,原先的班改叫为“排”,班级里的小组不叫小组叫成了班。小组长改叫班长。原先的班长改叫了排长。班主任老师不准叫老师改叫连长或者叫指导员。我们年级两个班,两个班的班主任分别称连长和指导员,或连首长。我们班叫成了二连十四排。

我先说董老师犯的路线错误;一九七一年“文化大革命”搞了五年了。复课闹革命也三年了。学校的复课闹革命“大批判”是主业,学文化是副业。那会儿的学习有三个说法,叫以学工、学农、学*为主;

学工:学校组织我们把被大风刮埋上了窗沿埋上了房山头的*沙移走;老师让十三、四岁的我们两人一组一前一后,肩头压着扁担抬盛满沙土红柳条编的大土筐,大土筐里满当当的沙土把我们肩头上的扁担压得像琴弦忽颤忽颤。我们蚂蚁搬家般把教室前后小山似的*沙抬走,教室里的沙子清完。再用石灰水把学校的校舍墙壁刷白,接下来再平整学校操场上面的沙丘。

学农:是在*河边开荒种地,那时的学工和学农,说白了是把我们这些半大孩子当成一个小劳力。

学*:是请来“*管会”(“*管会”是*事管制委员会简称。当时,我们西北地区被“*管”了,被*事管制了。)的解放*战士在沙土飞扬的操场沙地上一二、一二的练步伐。再就是学校组织我们在沙漠里挖防空壕。防空壕中看不中用,我们出大力流大汗挖的这些防空壕,没几天便让风沙掩埋成了浅浅的沟。别说人在防空壕里隐藏了,连猫猫狗狗都藏不住。几年以后我当兵去了部队,在*营我回想学校那些挖掘在沙地没有钢筋水泥被覆敞着口的防空壕,太像是小孩子玩打仗;大风都挡不住的防空壕,还能抵挡得住飞机炸弹?真要是炸弹从天而降,我们那防空壕就是自掘的墓穴。

初二这年,董老师教我们英语还兼了语文课。董老师犯路线错误是给我们上语文课时犯的,那天下午他讲的是毛泽东的诗词《蝶恋花——答李淑一》,毛泽东的诗词原文是:“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这首毛泽东的诗词是对战友和亲人的悼念,是对烈士和英雄的赞美,是诗人用写实和浪漫的手法,把诗情引入了美丽的神话里。优美的文字和神奇的故事,应该会让我们这些半大孩子新奇。可那时儿我们的语文水平只是能把诗词完整的念下来,人间的英雄怎么会和月亮上的神仙对话还喝酒跳舞,我们对诗词里的诗情意境不明白。我还曾仰望天空想过:天上又没有土地,吴刚和嫦娥会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思维尤如浆糊一盆糊里糊涂……诗词的意境更让少小的我雾水一头。吴刚和嫦娥讲的不明不白,只是说神化传说中月亮里有吴刚和嫦娥两个人,还有个玉兔在捣药。月亮里的一男一女,还有一只兔子怎么能上到月亮里,琦丽的神话被董老师犹抱琵琶半遮面,粗枝大叶的顺嘴带过。

那会儿,毛泽东的话一句顶一万句,毛泽东诗词更像是唐僧从西天取回来的真经,到了顶峰的瑰宝不得怀疑不会有丝毫瑕疵。毛泽东诗词里韵律平仄有不和也不敢讲,任何人都不可以不知天高地厚对毛泽东诗词韵律和修词语法指指点点。也没有资料来参考。那年代,根本就没有哪位“大家”敢点评毛泽东的诗词,再大的“家”还能大过伟人毛泽东吗?无官方认可的范例仅凭老师个人理解讲毛泽东的诗詞,任哪个老师讲都是战战兢兢的如履薄冰。

老师就是能讲评毛泽东的诗词,敢对诗词的韵律平仄指指划划,对我们这群娃娃们来说也没用。一点诗词基础也没有的我们,老师讲给我们也不懂,讲也是白讲,拔苗助长都来不及。逢讲毛泽东的诗词董老师只能是从字面到字面泛泛的讲,我们最大收获是从诗词里学到了几个生字。“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董老师这样讲:英勇的解放*像猎捕老虎一样把万恶的国民*反动派的头子蒋介石抓住了,胜利的消息飞上了天飞进了月亮里,“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飞进月亮里的毛泽东夫人杨开慧和战友柳直荀听到这胜利的消息喜极而泣。从字面这么讲,老师的理解和解释没有什么错,董老师也只能这么着蜻蜓点水的把神化故事和诗词意境讲讲。那个不信*神的年代,毛泽东的夫人和战友怎么能和吴刚、嫦娥两神仙在一起,老师不讲,我们也没有刨根究底的意识。

我们排长,一个胖的脸圆圆身材像球的女同学,同学们私下叫“皮球”的“排首长”突然站了起来,说董老师散布反动言论,她大声的说:“你说解放*把蒋介石抓住了,可他现在还在台湾隔着台湾海峡和我们解放*对抗。还和美帝国主义、苏修社会帝国主义勾结起来,每时每刻在妄想反攻大陆。”“你怎么能说是蒋介石抓住了?”“你是半截子革命派?”“不让我们毛主席的红卫兵继续革命。”“你这是不让解放台湾。”“皮球”开了头炮,我们这些学生也全都乱了套,嘁嘁喳喳闹哄哄聒噪成了一片。我心里也同意“皮球”的观点,台湾本来就没有解放,那时《人民日报》每年的国庆社论都有句口号“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董老师现在讲:“蒋介石抓住了。”那“台湾不是解放了?”这一刻,我也想站起来发言,我要对讲反动言论的董老师口诛笔伐。那时我还不是红卫兵,红卫兵个个左胳膊都戴着一个红袖章,我没有,红袖章让我羡慕死了,我早就想表现好一点朌望早一天胳膊上也戴上红卫兵红袖章,这会儿能和有反动言论的董老师面对面斗争,是表现进步的好机会。可我又懵懵懂懂觉得写诗和写大批判文章写法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有感觉没理论的我说不明白。我还认为董老师有大学问,他那一口曲里拐弯的英语就比别的老师厉害。要说他反动也不全对,他那几皮箱马恩列斯书籍就能证明!反革命怎么会认真的读马恩列斯书籍还能写出厚厚一摞比我人还高的笔记来?当时,我坐板凳上的屁股扭来扭去试了几次想站起来质问董老师,终了,我也没有鼓足勇气添胆量和董老师争辩,我只是有我不多没我不少的随着同学们在板凳上坐着瞎喊叫。讲台上的董老师对这个样的“学术交流”不适应,还添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窘迫。这种“学术交流”场面让董老师脸涨的通红,说话还结巴起来:“这,这,我说蒋介石抓住了就抓住了?这不是毛主席说的吗?现在的学生真是不像话,和过去的学生比差多了。”这下,更不得了了,讲台下面的我们吼叫成一片,“皮球”带头喊起了口号“不准篡改毛主席的诗词!打倒现行反革命!谁反对毛主席的红卫兵就打倒谁!”愤怒的口号要把课堂屋顶掀翻,不一会就把董老师狼狈的赶下了讲台,轰出了教室。董老师前脚走。后脚,班、排干部召集全体红卫兵开起了会,这次红卫兵开会我荣幸的被第一次扩大进了红卫兵会议,我刚才曾跟着“皮球”喊了口号,面对反革命分子的公开叫嚣,“皮球”说我有难能可贵的“刺刀见红”造反精神。红卫兵会上,“皮球”圆滚滚的脸蛋透着兴奋的红润,董老师她不叫了,叫开了董老师的大号“董树民”。她说:“刚才的一幕是阶级斗争新动向。”“皮球”说:“董树民竟然说我们毛主席的红卫兵小将还不如‘文革’前资产阶级教育路线培养出来的那些修正主义苗苗,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马上把董树民的反动言行报告给‘工宣队’,绝不能对董树民这样的资产阶级孝子贤孙心慈手软。”“一定要让董树民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批倒批臭。”“皮球”充满煽情慷慨激昂的一番话,把红卫兵小将还有我这个准红卫兵小将搧乎的心沸腾了,教室里更像烧开了水的锅到处在“哗哗哗”地滚动着气泡,热腾腾噪杂的教室比外面灼热的的沙漠还热。只听见“皮球”振臂一呼,“拥护毛主席革命教育路线的跟我来,不拥护的滚他妈的蛋。”呼拉拉,我们一“排”人像群斗红了眼的小公鸡脸涨得通红冲出了教室,冲向了工宣队的办公室。

(“工宣队”全称叫工人阶级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由厂、矿工人组成。当时的学校都有此组织进驻,负有工人阶级改造知识分子的责任)

四、

我们这帮学生闹哄哄的奔到工宣队办公室,“皮球”她(他)们班、排干部进了工宣队的办公室让我们在屋外待命。稀里哗啦,我们这些普通学生或坐或躺歪在了办公室门口的沙滩上,教室里的木头板凳太硬了,没有沙子软和。这会儿,太阳不在了头顶挪到了脑后头西边的山顶,没有了中午那般暴晒,我懒懒的歪在夕阳下的沙滩上,身体下面的沙子热热的,像躺上了家里火炕头一样的舒适。那个年代讲究毛主席最新指示宣传不过夜,讲究反革命言论露头就打,还要发扬鲁迅说的“痛打落水狗”精神,不能手软。我懒洋洋躺在金灿灿暄腾腾热乎乎沙子上思想没拾闲,我在心思班、排干部和工宣队的师傅是怎么商量着要批判董老师呢……

一会儿,我们排的红卫兵干部高兴的眉开眼笑从办公室出来了,“皮球”高声呼喊:“集合!”我们松弛下来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大家迅速从软绵绵的沙子上爬起来,“忽忽”排成了三列横队。那时全国都在备战,上上下下都在焦灼的准备和“新沙皇”打仗,学校的高年级还建有民兵组织。别看我们学习文化知识不怎么样,“学*”后,我们基本的*事动作还是训练有素的,。

学校工宣队王队长走出办公室站在我们队伍前面激昂宣布:“刚才发生在二连十四排的事是一起严重*治事件,是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代言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无产阶级的猖狂反扑,是发生在我们学校的阶级斗争新动向,我们红卫兵小将一定要发扬鲁迅先生‘痛打落水狗’精神,把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猖狂反扑坚决彻底的打回去。把资产阶级的疯狂叫嚣批倒批臭。”工宣队长的声音不光语调激昂,脸色还由*泛出了红,像把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挤到了以鼻子为中心的脸盘上,大脸盘让血染的红光光的。让我想到了一个词“神采亦亦”。接着宣布:“阶级斗争大批判不过夜,现在就把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孝子贤孙董树民拉出来,让他接受我们毛主席红卫兵的批判。”工宣队王队长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让我们这些乳糗未干的孩子,有了股战士听了战斗动员热血沸腾上战场杀敌立功的劲头。莫名的兴奋让我们满怀战斗的豪情,这些“热血沸腾,满怀战斗的豪情”形容词是我们那时写大批判稿习惯用语。用在此时此刻我认为太贴切。荒唐年代演绎的闹剧就是这个样。西边,远远的山顶上,西斜的太阳红红的悬在远山的后面,离山尖只一尺多高了,太阳没有了正午那会儿的耀眼。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电影《铁道游击队》几句插曲“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子的末日就要来到。”心想到嘴里也轻轻哼出了声。

“皮球”闻声严厉地喊着我的名字叫道:“出什么风头,显摆你会唱歌是不?”顿时,我刚燃烧起来的战斗火焰,被“皮球”喝斥的这盆凉水披头盖脸的给扑灭了。紧接着“皮球”用她尖尖的女高音起了一首歌,在她的指挥下全班同学唱起了这首战歌,歌词是这样的:“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历史潮流不可抗拒,不可抗拒。”过去了几十年,歌词我记得很死,记的这歌词是一九七0年五月二十日中国*府《五、二零声明》中的一段,《五、二零声明》是申讨美国走狗“朗诺”集团趁柬埔寨国王“西哈努克”出国访问,搞了*事*变,把国王给赶下了台的。这个声明是当时的林副主席——“林彪”代表中国*府在天安门城楼上宣读的。后来,朗诺集团和林彪都没有善终,“朗诺”几年后被别的权力集团还是外国势力杀了?还是给怎么着了?现在记不得了。反正是下场不好。弹丸小国柬埔寨后来的几十年一直走马灯似的换领导人,老国王在几十年间数次要退位,各方势力要利用这个温文尔雅的国王影响力,又一直没退。二十一世纪第四年的金秋,在我写这篇小说这一年老国王退了位。由他众多儿子中的一个继承了王位。

“林彪”,是在我们批判董老师几个月后,一九七一年的九月十三号叛*叛国驾飞机跑外国摔死在沙漠里。那会儿中央文件称林彪事件是折戟沉沙,自取灭亡。回到几十年前的一九七一年那火热的夏天,再说董老师犯路线错误的事;说话间,不,不能是说话间,应该说是唱歌间。我们班,也不对,应该是我们排的学生。不大一会就三列纵队唱着战歌来到了董老师办公室兼宿舍门前,我们在“皮球”的指挥下,又放声唱了用毛主席语录谱曲的歌:“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后面的“造反有理!”我们可着嗓子“哇、哇、哇”吼叫了三遍。工宣队王队长看气氛渲染的差不多了,昂首大步走到屋外窗台前让屋子里面的董老师看清他是谁,对屋里的董老师高声说到:“董树民,根据红卫兵小将的揭发,你今天在二连十四排犯了严重的路线错误,现在我代表工宣队命令你出来接受红卫兵小将的批判。”“皮球”指挥我们又唱起了那首著名的“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不能温良恭俭让……”的毛主席语录歌。“咣”一声董老师屋门猛一下子打开了,单薄瘦小气冲冲的董老师步出屋门回手又使劲把门带上,门扇“咣”的又一声闭合,门头上的玻璃禁不起震动,哗啦啦掉了下来,好在屋门下是海绵般软软和和的沙土,玻璃掉沙土上没有被摔成碎片,只破碎成不规则的三、两片。可是让我们正在唱的歌曲随着玻璃“劈里啪拉“的破碎没了声气。王队长怒喝:“董树民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怎么能这样对待红卫兵?对待毛主席语录歌?”这时“皮球”领着我们喊起了口号,“打退资产阶级的猖狂反扑!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夕阳西下时,学校课程表安排的是自习时间,听我们这边喧哗,学校所有的师生都围拢了过来,乱哄哄黑压压地在被太阳晒的热热的沙地里站了一大片。眼前不时划过几张兴奋的面孔跳跃着跟我们一起呼喊:“打倒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孝子贤孙董树民!”口号声在四周破败又不失高大空旷的厂房里绕过来穿过去,与*河那边远远的山脉遥相呼应,穿越过来嗡嗡的回音。在董老师办公室前我们喊了一阵口号,唱了几首当时的革命歌曲,然后工宣队的王队长,面对众多的学生黑着脸宣布:“根据董树民刚才的恶劣表现,其所作所为已经上升为敌我矛盾,完全和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背道而驰了。校革委会和工宣队决定,立即对董树民隔离审查,接受批判,听候处理。”接着王队长命令“皮球”几个班、排干部,把董老师推进了屋,又吩咐把刚才门头上掉下来的玻璃扔远,让班、排干部们用木板替换玻璃把门上的破洞补上。当天晚上,我们排的同学匆匆回家吃了几口饭,很快又全都按工宣队王队长的吩咐返回了学校。那天晚上学校灯火明亮,各个年级的连、排、班都在写批判董老师的大批判稿,都在准备明天批判董老师的大会发言,班和排都指定了发言人。

在会上发言我有资格。当时,我虽然不是红卫兵,却是我们排的“文书”,“文书”的叫法是解放*的叫法,解放*每个连队都有这么一个编制,学校学*,把原先班里的“学习委员”改叫成了排“文书”。既然我称“文书”,肯定文笔好,所以我是“皮球”指定批判董老师的发言人。

我要先把我这个“文书”的来由说说;“文化大革命”这几年没什么书可看,上学呢就是在学校混,没有学习动力;那时实行的是开卷考试,记得当时的课程属数学头疼,因为再开卷也不能把答案告诉你,答案还是要计算的。其它的课你只要抄书就行,书本里全有。把书抄对了肯定是一百分。街上新华书店除了《毛泽东选集》,只有一本小说《欧阳海之歌》在柜橱里陈列,《毛泽东选集》是红封面的,《欧阳海之歌》也是红封面,新华书店里柜台上全是红红的一片书。“文革”这几年随着父亲被一次次按“走资派”批斗,我也成了小狗崽子,我上小学时有二年多学不能上,也没地方去上,学校全停课闹革命了。

家门,不能出,一出门会被人欺负。我只能躲在家里看我父亲书箱里的书,还有我陆陆续续在外公家几年辰光里看舅舅、姨妈的初中、高中课本。那会儿的我还真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只读圣贤书的味道,(“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只读圣贤书”是当时的流行语言,含有贬义,是说资产阶级教育路线培养出来的学生,埋头只读封建主义的、资产阶级的、修正主义的“圣贤”书,漠视外面窗外如火如荼的“文化大革命”)。

家里添了妹妹,母亲为了弥补父亲工资的不足,去修路、卖菜、干临时工去了。看护小妹的责任就落在了我这大哥肩上。那时北方烧火做饭要用风箱助燃,等母亲干零工回来,我会边拉风箱帮助母亲做饭边埋头看书,只是书放在我妹妹的身上,妹妹呢在我的怀里。

不烧火做饭时我也会盘腿做在炕上,膝上是襁褓中的小妹,小妹肚子上放着一本书,我就是这样一坐几个小时的看完了许多有趣的书籍,《林海雪原》、《野火春风斗古城》、《复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些后来影响我一生的小说,都是我和小妹一起看完的,小妹还不到一岁,大多时间在酣睡不闹人,小妹会走路了也听话,小妹会乖乖在我身边玩,只有我在独自品尝书中的“美味佳肴”。

无心插柳,在没有任何启发和教育下,疯狂年代歪打正着让我这棵歪脖儿树在文学这根枝杈上长出了些枝叶,有了点绿荫,能写些不明不白的文章。怎么是不明不白呢?说起来汗顔,那时我对立意、选题、造句、修饰这些语文知识似懂非懂。我写的文章也只能算是语气还通顺,添“彩”的就是*治口号排列加上那个时代特有的语言堆砌。如: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是可忍孰不忍。活着干,死了算,不革命的滚他妈的蛋。

我这点可怜的水平在我们那时代同学里还是出类拔萃。公认我的作文错别字不多,会用标点符号,读起来不磕吧语句顺溜。同学们私下还授予我一个桂冠“语文大王”。上小学时我是“学习委员”,上初中那几年成天写文章搞大批判,重文不重理,歪打正着让我能写几篇还算顺溜的作文,我也就凭这么点本事,被“筷子里面拔了旗杆”,同学们选我当了排里的“文书”。按今天的说法,我当“文书”有“*绩”,我们排里的许多大批判稿都出自我的手笔。董老师被隔离审查的当天晚上,我替“皮球”写了五、六页批判董老师的大批判稿,她明天要代表我们排发言。“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那会儿,“皮球”喝斥过我“出风头”让我难堪过。写批判稿我还是不记前嫌愿意帮她写,因为每当我写的批判稿从学校高音喇叭里传出来;那由静悄悄的文字变成铿锵有力的声音,我听了心里美滋滋,让我感到自豪和高兴。只是,这天写批判稿批判董老师让我心里七上八下,觉事情经过的太突然,变化太快。几分钟,几句话就能把人从教书育人的教台打入尘埃,眼花潦乱的让人喘不过气,让我头晕目眩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忽忽悠悠站不稳。再说我对董老师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觉得他的办公室兼宿舍是我受人欺侮时的避难之地,他对往事的回忆和渊博的知识我更是爱听和羡慕。本来我写的批判稿我要上台念。可我拉不下情面去指责和批判董老师。见“皮球”抓耳挠腮写不出批判稿趴桌子上发呆,我巴结着给她说:“我替你写。”

替“皮球”写批判稿我提了个条件:我替她写稿,让我明天不发言,我写一篇批评稿已经费力再写自已的会头疼会生病。“皮球”答应了。我把准备第二天发言的批判稿给“皮球”时心里酸酸的,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舍弃的可惜,又没办法,如果受批判的不是董老师,换任何别的人挨批判我不放过“出风头”的好机会。

五、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一上课,学校在原先发电厂的大礼堂召开了全校师生批判董老师的大会,礼堂也是发电厂的半拉子工程,礼堂里没有桌椅,地也是沙土地,只比外面平整些。我们是扛着教室里的板凳排队进的礼堂。我们的板凳在各个连、排、班首长的指挥下排列的横是横竖是竖很整齐。现在看不起眼的学校礼堂,那会儿在我娃娃眼里好高大。这天,礼堂主席台上方挂起长长一排一米见方的白纸黑字,“批判资产阶级教育路线孝子贤孙董树民大会”。反差分明的横幅高悬在礼堂中央像是给死人开追悼会,触目瘆人。看着这些我心头有点发紧,想去厕所撒尿,可大会有纪律不准走动,我只能夹着腿憋着尿乖乖的坐硬板凳。批判大会开始先由学校革命委员会主任讲话,(当时学校领导不叫校长,叫革命委员会主任)革命委员会主任先念了一大段毛主席语录。然后,他宣布董老师罪状:“董树民歪曲和篡改毛主席的诗词,董树民说现在毛主席教育路线培育出来的学生,竟然不如‘文革’前资产阶级教育路线培育出来的学生,等等。”

校革委会主任的讲话我不爱听,因为从昨天上课董老师犯路线错误,到董老师被隔离审查都发生在我眼前。过了一夜,这事对我来说已经成了水井上吊着水桶打水的辘轳,吊上来放下去都一样。事情刚发生时的兴奋没了,校革委会主任的车轱辘话没什么新鲜。批判董老师不光我没了兴趣,好多同学昨天亢奋的情绪今天也寡淡多了。

我们只有一个惦记;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东张西望身体也扭来扭去把身下的板凳扭得嘎吱嘎吱响,急迫着想看到经过一夜隔离审查的董老师现在是啥样,没心思听台上人的义正辞言。接下来,工宣队王队长的讲话给我们带来了震动,不,应该是震惊,工宣队王队长讲的是董老师家庭情况和董老师上大学时的表现;他在台上激昂地说:“董树民出身于封建官僚资本家家庭,其父是大资本家还是国民*的参议员,手上沾满了劳动人民的血汗。董树民呢?就是在这样反动腐朽没落家庭长大的,从小就被灌输了满脑子资产阶级思想,继承了其父封建官僚资本家的衣钵;在天津南开大学上学时,就组织参与‘裴多非俱乐部’,和学校的反动文人一起散布反动言论与学校*委分庭抗礼。还和一帮不耻于人类狗屎堆的大学里的反动文人搞同性恋,董树民是这个流氓淫秽组织的小妾。由于董树民的思想一贯是反动的,品质是下流的,道德是败坏的,早在一九五八年董树民就被天津南开大学做过开除团籍的处分。”

说完,工宣队的王队长还把把手臂举过头顶大声有力地强调:“以上事实在董树民档案里记载的一清二楚,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听了工宣队王队长这番话,台下的我们傻了。封建官僚资本家我们只在电影或书本里见过,没有客观映像。哪知道封建官僚资本家的孝子贤孙、反动文人、流氓淫秽组织的小妾、被开除团籍的坏人就是天天给我们上课的董老师。

那时,我隐隐乎乎知道些:同性恋不是和父母亲那样一男一女在一个屋子一个炕上睡觉。而是两个男的在一个屋子里一个炕上互相搂抱着睡觉。工宣队王队长揭开了董老师底细,我心里顿时有了种吃了苍蝇般的隔应,思想一下子就视董老师成了妖魔*怪。难怪董老师体态动作老是男不男女不女的,三十岁也不找老婆。我和同学们从没见过他上男厕所,当然,女厕所我们也没见他去过。更当然,也从来没有见过他拉屎撒尿。原来董老师和我们不是同类是恶心的同性恋。

“同性恋”的董老师给我们这些混混噩噩不开化的孩子们心里添了一种受了欺骗的恶劣。董老师曾人五人六正人君子似的给我们讲过战斗英雄啊,革命先烈的故事。有一次在讲毛主席有六位亲人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献出了生命时,董老师还真流下了眼泪。当时,有的同学觉得董老师感情脆弱好笑,董老师难得气愤,大声训斥偷着嬉笑的同学,说低着头偷偷发笑的同学“一点阶级感情没有。”哪想到他明一套暗一套阳奉阴违,十几年前就反过*,还组织过流氓淫秽组织。他真是毛主席著作里说的“是一条画成美女的*蛇”。霎时,董老师美好的形象如海市蜃楼在我心目中哄然倒塌了,变成了一条化成美女的*蛇。“同性恋”这三个字更像三只癞蛤蟆龌龊的在我心上爬。想起董老师曾用他癞蛤蟆般的爪子替我烧过土豆递过温水,这刻儿胃里泛起的恶心让我想呕吐。我还没头没脑的想:如果“一条化成美女的*蛇,癞蛤蟆,海市蜃楼般哄然倒塌”这些朗朗上口别人不常用的语句由我在全校师生面前讲出,又是多么的不同反响,这时,我有点后悔昨晚把批判稿交给“皮球”了。耳边,“皮球”在大声喊起了口号,“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随着我们跟着“皮球”喊的口号声在礼堂里震荡,董老师被押到了台上。

董老师是被两个高中同学拧着胳膊推上台的,后面还有三个挎着和电影里的 一模一样冲锋枪的高中同学,很是雄赳赳,气昂昂。

董老师变了个人,细声细气慢言慢语的温和没有了,他一被押进礼堂大门,就在喊:“暴君!法西斯!无耻!”回答他的是全校师生更响亮的口号,还有动作更粗更猛的推搡,甚至捶打。没等董老师在台中间昂首站稳,他身后一个背枪的同学跨到董老师面前,董老师身后两位背枪的同学反拧着董老师胳膊让他动不了,董老师面前的同学把董老师长长的头发狠狠的拽了下去。头发快要被扯到地面的的董老师好一阵子没再发出声音,我们只看见董老师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像只拖地的拖把灰蒙蒙的悬吊在脚面上,看不见董老师脸。董老师刚被押进礼堂时,我和同学们很兴奋;像是有一种遇到了一个难解的数学题,终于演算出来的兴奋。又像是家里春节过年杀猪宰羊,有一种能吃到肉啃到骨头的期盼,还有种怕见到血淋淋杀猪宰羊杀戮场面可又想偷偷瞅瞅的恐惧心理。

目睹台上董老师被推打的情景,突然我感觉整个人被一下子丢进了荒芜夜暗的沙漠里又孤又凉,整个人像一只刚才还鼓鼓的气球,这刻泄漏了,气球里面的气体“哧、哧、哧”跑的一丝一息一点都没了,身体像被抽了筋瘪塌塌的瘫在了板凳上。我不光没有了刚才的东张西望和屁股在板凳扭来扭去的不安分,我的腿还发软发飘。身边有几个女同学甚至还嘴里发出了诧异的轻叫声捂住了眼睛,扎着辨子的头哆嗦着弯进了膝间,可又忍不住不时抬起头从指头缝里在瞅瞧台上挨批判的董老师怎么样了。

处在发育期边缘的我,已懂得些在女同学面前装装男子汉的伟岸。在女同学面前,像小公鸡时不时在小母鸡身边扑搧扑搧花翅膀,炫耀炫耀自己的力量;

这会儿见董老师被带枪的同学把他长长的头发揪到了脚面,董老师身体越挣扎越被推来搡去,背上的几只手还像敲鼓一样在他背上敲打着让他老老实实。此情此景我心里也害怕,可我装硬汉的心理让我在女同学面前硬撑着,还和别的男同学一起嘲笑女同学胆小的像老鼠。其实这时,我嘴里牙齿也在不听话的上下磕碰,灼热的大夏天我突然还感到了凉意,心里有恐惧、有同情、还有一种想哭又不敢哭还怪怪的骂自己没出息的杂乱。毕竟我见到的老师被批判的场合没有杀猪宰羊见的多,那时我的种种怪绪杂念也许比董老师的头发多。我心里一边在骂自己胆小如鼠一边在斥责自已:你真是一只毛主席说的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这一刻,我飞转的思绪还联想到了父亲被打成“走资派”的批斗会,父亲当时和董老师现在一样也是被反拧着胳膊让人按着头接受批斗,只是身后没有背枪的民兵押解。我也被吓的“嗦嗦”发抖,直往哭泣的母亲身后躲。几年前我比现在还小,更不省事,可是,打死我都不相信,父亲是“走资派”是反革命。现在,看到董老师和我父亲一样的处境,不知咋办的我心里竟又泛出些对董老师的同情来。心里想,董老师虽然有错误又是恶心人的“同性恋”,批判、批判就行了,怎么可以让他难受的低头哈腰遭受推来搡去加捶打的罪呢?小学五年级时我偷过家里五角钱,我用此钱的一半:二角五分买了本《*继光》的小人书,余下的一半我买了五根冰棍,两个弟弟一人两根,我一根。后来小弟弟忍不住吃冰棍的兴奋,把吃冰棍的事告诉了我妹妹,没有吃到冰棍的妹妹检举揭发报告了母亲,母亲问我偷没偷钱,我装没事人一样说:“没偷。”母亲说:“如果我再不老实承认,就要告诉我父亲打我。”母亲这句话迫使得我不得不乖乖承认了钱是我偷的,这不,都几年过去了父亲也不知道我曾经偷过钱,一直还老夸我学习好,让弟、妹们向我学习。今天的大会,王队长把董老师个人秘密在全校师生面前公开,这让他以后怎么做老师呢?我们学生不是会更看不起他吗?想到此,我心里不由得为董老师一阵悲伤,礼堂里没风我却感到头皮凉嗖嗖,身体如在厕所里小便完时嘴巴牙齿在“达达达”打冷颤。荒唐年代,无情的*治斗争让我们这些毛孩子,在西北沙漠那干热的夏天不寒而栗。这天下午批判董老师的批判会,我许许多多七七八八的这些想法,像沙漠里的沙子数不清,我心里一会儿对董老师咒骂,一会儿又对他同情,过一阵又有点可怜董老师:思想如在董老师办公室烤土豆时那坐火炉子上茶壶里的开水被烟火煎熬的不停翻滚,雾蒙蒙的水蒸汽又把我小小的心思混搅的模模糊糊。心底还被灼灼沙漠包围着的学校上映的此情此景烫出了大水泡,抚摸是疼,不抚摸也是疼。

六、

批判董老师的大会开了三个小时。董老师是被高中同学架着胳膊拖出会场的,他迈不动步子的双脚,在发烫的沙地上划下了曲曲弯弯两条浅浅的沟。

晚上我又是很晚回的家;

下学后我和“皮球”等几个班排干部在排里布置批判董老师的大批判墙报和黑板报,墙报和黑板报使用的稿件是批判会收集来的批判稿,“皮球”把批判稿收集拢交给了我,让我整理。我从中捡出几份写的铿锵有力的,又编了几句我吹是诗,现在回忆是几句顺口溜的玩艺,我把这些顺口溜和批判稿用毛笔和粉笔分别写在大白纸和教室后面与前面教学黑板默默相对专门写黑板报的黑板上。

黑板上的报头是我画的,我在黑板的左上角用红色的粉笔画了只墨水瓶,墨水瓶口上还斜插了一支*色的蘸水笔。墙报的报头是用五颜六色的广告色画的,我不会用毛笔在白纸上画画,墙报的报头是我们连的王连长画的,画上的董老师似像非像,眼睛非常像,和董老师的眼睛一样是细长细长的。嘴不像,董老师没有长獠牙,王连长给董老师安了两个大门牙,像老鼠的牙歪歪斜斜的长,屁股后面多了条弯曲的老鼠尾巴,广告色画上的董老师被画成了鼠身人面的怪物;

画上的董老师身上穿的还是那套草*色的“将校呢”,脚上蹬的却是女人的红高跟鞋,头上还围了条花围巾,不男不女的董老师和他“同性恋”的变态好贴近,王连长的画按那个年代的语言是:“文学艺术创作的标准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连着几天,董老师像演员赶场,急三火四到学校各个连排接受批判。这几天,由于我出墙报和黑板报卖力,我已经被连、排列入加入红卫兵组织的重点发展对象。连、排首长发现我是个“人才”,还特意在同学大会上宣布让我继续负责组织修改润色同学们发言的批判稿。

学校批判董老师大会第二天,董老师要来我们排接受批判,连、排首长给我嘱咐:“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你和你们排长组织这次批判董老师的大会。”说这是红卫兵组织对我的考验。没想到我没有经受住这次考验,考察我的连首长还有排首长“皮球”领导的红卫兵组织认为我思想“右倾”,不具备红卫兵革命小将的思想水平,我失去了最后迈进红卫兵门坎的机遇。

第二年学校取消了红卫兵组织,因为学校共青团组织恢复了。共青团组织代替了红卫兵组织。我也就今生没有当过红卫兵小将。其实,那会儿少不省事的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右倾”还是“左倾”。让我说哪边是左手哪边是右手我能分得清,让我把一左一右的“倾”分出个对错那我是雾里看花。凭我那会儿半文盲的水平把一左一右的“倾”理论不出个一一二二来。或许因为我不是“左撇子”,而且我的左手无论在力量和灵活上都不如右手,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右倾”就像是右手一样好使,而“左倾”就是“左撇子”,觉得“右派”应该比“左派”高明。记得有个同学考我:“你觉得左派好,还是右派好?”我懵懵懂懂说:“右派好!”引得旁边的同学哄堂大笑。我在排里批判董老师时表现出的“右倾”:是我给董老师递了张板凳让他坐着受批判,我不想让他再受低头弯腰的罪。又给他递了杯水;

排里批判董老师这天,距董老师在我们排犯路线错误已过去了三天,三天让董老师外貌大变像换了一个人,苍白的脸透着灰色没了生气,眼睛像气息奄奄将息未灭的炉膛,残存的灰烬里,只剩一点微弱的光在眼框中的黑色晶体里飘移。五官除了嘴巴会动,其它器官都发呆。连“皮球”喊他站到讲台一边去,也茫然四顾,似乎董树民不是他的名字,木呆呆的不是在喊他。见董老师嘴唇长满了水泡,嘴角的皮都暴裂了,我把放讲台下暖瓶里给念批判稿口干舌噪人喝的水,给董老师倒了一杯,想让他用水滋润一下嘴皮。我脑海里一直记着父亲挨批斗时,一夜间母亲的嘴边也长满了水泡,水缸里结着冰渣的凉水母亲能咕咚、咚咚一气喝半水瓢。母亲喝凉水压心火的习惯也传给了我,长大后我遇上烦心事,嘴边也会很快长满水泡,自嘲说我这“泡兵”是母亲给了我“泡兵”的基因。

我给他递水时,两眼直直的董老师盯着递过来的搪瓷茶杯不管凉热,捧着腾腾热气装满开水的茶杯,“咕嘟嘟”一大口。许是瞬间觉出了开水的烫,董老师没有喉结的脖子,突然也皱起了一个鼓起的疙瘩,像是重现我在他办公室把热烫的土豆一下子咽下去的不留神。这不留神让董老师痛苦了好大一会,好久才把这口热水咽进了嗓。

三天没见,董老师嘴边竟布满了黑黑的胡茬,脸庞像一个没成熟灰白色的“白兰瓜”,生满了一层绒绒的毛毛。

讲台下面的同学和我一样,头一次看见董老师长了胡须,好奇心加莫名其妙的兴奋再一次七嘴八舌闹腾成了一片,把很严肃的批判会又恢复成了雏鸡窝四处都在吱吱叽叽地叫着不消停。连“皮球”这会儿用电影《列宁在十月》列宁的动作,胳膊向上五指并拢掌心朝下升向高处,手掌再像扇子一样忽搧着往下压,嘴巴里呼喊“肃静”的造型都没有人搭理。也不知又是怎么回事,我身不由己又走到讲台下拿了张板凳递给讲台上静静等着挨批判的董老师,想让董老师坐下来。讲台中央的“皮球”见状怒不可遏,抬起脚用鞋底狠狠地把刚放稳董老师还没有坐上去的板凳踹到了讲台下,无辜的凳子从讲台上“嘁哩咣当”向台下翻滚时,没长眼的凳子撞到了我膝盖下的小腿骨上。小腿皮包骨没肉,我只穿了条膝盖上补了两块补丁的蓝布单裤,板凳碰撞我小腿的疼痛让我一屁股抱着腿坐倒在了地上,眼里直转圈的泪水差点滚出眼眶,眼泪没出来,我把气出了,气是从嘴里出来的,我冲“皮球”骂了句“操你妈”的脏话。讲台下的同学对“皮球”平日的作派敢怒不敢言。也可能对我这几天的风光眼红多时。更多的是同学们对车轱辘般转来转去没有一点新鲜的批判董老师,提不起了兴趣,连董老师那稀罕的胡须大家也不想看了;现在,“皮球”踢板凳又让板凳撞了我,同学们心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灾乐祸又多了份比看批判董老师还刺激——要看我和“皮球”两只好斗的鸡互相掐架的兴奋。

这会儿,在批判董老师会上我骂“皮球”的插曲,难得的一见让同学们兴奋的“嗷、嗷、嗷”地哄嚷成了一片。如果不是年级班主任我们的连首长进来制止,可能这批判会就烟消云散了。

“皮球”被我骂了后情绪一直不亢奋。不过,我还是很佩服“皮球”;我在全排同学眼睛注视下那么怒骂,她还能镇静。我佩服她遇事不慌不怒的大将风度。只是我用一句脏话骂“皮球”的瞬间,曾瞧见“皮球”眨眼时眼圈里泛过一层水,只是这层水花一忽闪就飞了。

七、

这以后,由于我在批判董老师大会上*治表现差。让连首长们很是失望。按他们的话讲:“我是狗肉上不了台面”,我这遭,来的快去得更快的风光像“皮球”那一忽闪便飞的泪花,不在了。我胳膊上想戴红卫兵袖标的渴望再没了指望。如果不是我有点写写画画的歪才,可能“文书”这个职务也要被剥去,变成昨天的梦。

亏得“皮球”她们以批评教育为主,对我实行了宽大。按“皮球”的话是:对我采取了给出路的*策。她们还要利用我在办墙报、黑板报时能涂涂抹抹的小聪明,“文书”让我继续当。我像是块臭豆腐,闻着臭吃起来香。我骂排首长“皮球”后自责了好久,恼恨自己经不起考验,辜负了连首长、排首长“皮球”她们的厚望。我知道连首长和排首长“皮球”她们以后再也不会交给我像主持批判董老师这样的革命重任了。惨的是董老师;我们排开了他的批判会后,学校又开了几次批判会。没几天批判会像一阵风过去了,又像高烧病人发了几天烧热度慢慢消了。只有从校广播室播出的批判稿在早、中、晚不上课的固定时段,在高音喇叭的放大下还在字正腔圆连篇累赎对董老师指名道姓。

教课?董老师不让教了。他人继续在隔离审查。他从化验室搬到了学校烧开水锅炉房里边的小屋。床铺与能盛三、四吨水的锅炉一墙之隔。学校锅炉房坐南朝北,前面和西山墙都有窗口,苏联援建的房子高大,窗子也高大,锅炉房的窗子是北方才有的双层木窗。进董老师住的屋子要先从两扇敞开着能开进运煤汽车的外屋门进去,对着外屋大门钢铸铁浇的锅炉右边有一个小门,拐进了这道小门才是董老师隔离审查住的屋子。屋子里原先住着一个烧锅炉的工人,现在董老师和看守他的两个高中同学一块住。小门被紧紧关着,门扉上的玻璃糊了牛皮纸还钉上了木板,唯一能从屋里看到学校操场的那面窗子也横七竖八钉上了木板,这面双层窗的第一层窗和第二层窗之间同样糊了牛皮纸,牛皮纸让屋里屋外都不能窥视了。我想借着打开水看看董老师变成了什么样,没成功。有一次我扒着门缝往里面瞧,突然门开了,我转身跑时屁股被从屋里冲出来的高中同学踢了一脚。挨了这重重的一脚,我没敢像上次骂“皮球”一样骂人。踢我的同学个头比我高半头,还是个男生。男生和“皮球”不一样,皮球是女生。女生在我的眼里是纸老虎。我心里明白现在我要反抗面前这个大个男生,就是毛主席说的“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让高中男同学踢了一脚的我只好悻悻地跑了,我摸着被踢疼的屁股暗暗生了半天气。见不到董老师,别的同学告诉了我一个董老师的天大秘密;

这个秘密一定是从看守董老师的高中同学那里传出来的,他们二十四小时都看守着董老师,连董老师上厕所身后也跟着两个高中同学,一个厕所里一个厕所外盯着他拉屎撒尿。对董老师的隐秘想不知道都难。

学校大概顾虑同学们围观。董老师从不在课间休息时间去厕所。董老师上厕所和我们上课是同步。每一次董老师上厕所,我只能眼巴巴“眊一眊”。西北口语讲“瞧”不是“瞧”是“眊一眊”。

每当我“眊”到窗外董老师身后跟着看守大同学步履迟缓的经过,我会把董老师的身影联想成托尔斯泰小说《复活》里被法警押着走上法庭的玛兹洛娃,不同的是小说里的玛兹洛娃走的是雪地,董老师踩的是松软的沙土。玛兹洛娃走在雪地里头上有头巾围着,董老师这会儿上厕所时逢夏天,没有围头巾,他仅是在我们教室的黑板报上被画成了鼠面人头,头上被加了条花头巾,添了双红高跟鞋,还多了一条老鼠尾巴。

头上没有围头巾的董老师那长长的头发让风吹得像一支蘸了墨写完了字没有被洗净晾干灰黑色的大毛笔头。

我心里惦念着董老师,我心里还存留着对董老师丝丝绺绺同情,可怜他的处境;我每在教室窗内“眊”见董老师,就想起我在董老师办公室避“难”时吃烤土豆那轻松和愉快的时光,身处灼热沙漠中教室里的我那时心里只存有这一块凉爽的记忆。

我更有一丝晦暗不可告人的娃娃心思,我一直想窥探董老师秘密。“文革”那个年代,阶级斗争的“弦”绷的紧紧的,人人亢奋的发了烧在呲牙咧嘴互相揭短明争暗斗,没成年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隐私权。窥探别人的隐私或者是秘密,不光是那个年代我们孩子的喜好,大人们更是乐此不疲。自从工宣队的王队长,在全校大会上宣布董老师是“同性恋”,是“小妾”,也就是我悟出的小老婆后,我和我的同学窥探董老师隐私的心思更强烈了。对董老师“小妾”的好奇比我们学的课本知识还好奇。只是,我听了董老师秘密我伤感了好久;

因为董老师的秘密据“看守董老师的高中同学目睹,董老师不是女的,是男的。还和我们一样大腿裆间也长着根‘牛牛’,也长有两颗“蛋”(睾丸)也生长有黑黑的草地。”那时,我下面也长了几根稀稀拉拉毛草,也见过大同学春光外露时,瞅见过他们“牛牛”旁毛草的茂密,还有个别大同学拔下上面的几根毛草的显摆,说,他的毛草和“牛牛”有多么、多么的茁壮。

是“同性恋”是“人家小妾”的董老师怎么能和我们一样呢?他怎么也能和我们一样长着一根丑陋的男根呢?

这个不是学校工宣队讲的非正式传达又千真万确的飞语流言,如原子弹爆炸的蘑菇云,把那个灼热的夏天我们那个激情燃烧的学校我们那热得发烧的脑海罩的严严实实。我和我的同学怎么都想不明白,董老师他不能和我们一样啊!最起码也应该和我们不太一样!譬如说胸脯可以没有女人那样的乳房。董老师的胸脯可以和我们一样平的像课桌面。可是他裤裆里面不应该和我们一样,应该和我们不相同啊。怎么会和我们是“一丘之貉”呢。

“一丘之貉”成语此时不知为什么让我把董老师和我们联系上了。在批判董老师时,很多上台批判发言的人都说:董老师是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孝子贤孙,和资产阶级是“一丘之貉”。董老师怎么会和我们一样是同类?和我一样是男人?工宣队的王队长不是说他是个非男非女的同性恋吗?怎么可以和我们是“一丘之貉”?董老师的秘密让我和我的同学惋惜的不得了。董老师怎么会是个男的?不是个女的呢?我还有点庆幸,或者说暗喜,庆幸董老师没有和我们不一样,他还是个男人,窃喜他是可以和女人结婚的。我更埋怨董老师:董老师你本来就是个男人怎么就不成家呢?如果你找了老婆,生了孩子,不是就没有人说你是“同性恋”了吗?找了老婆,生了孩子的事实胜如雄辩嘛,事实,更会让那些诬蔑你是同性恋的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句毛主席的话现在用到说你是“同性恋”的人身上,那才是切中要害。“唉,董老师真是自作自受。”

八、

学校锅炉房里面的小屋董老师住那里时我进不去。后来,董老师搬走了,烧锅炉的老头还有一个赶毛驴车拉水的老头搬了回去。我又“光临”了小屋几次。不过,没多久,我就不愿去了:这几次去锅炉房,是我发现了一个比董老师的隐秘更诱人的秘密,锅炉房里支的那口大铁锅里有给拉水车的毛驴吃的煮*豆——“驴料”。我和几个同学偷吃了几捧,那“驴料”真是好吃,和我们在董老师办公室吃的烤土豆一样回味无穷。煮*豆的异香令我和另外两个最要好的同学不时的“光临”小屋,由我在前面“打掩护”天南地北摆呼着缠住烧锅炉的老头和赶毛驴车拉水的老头,另外两个同学偷水桶里煮熟的*豆。我们认为偷吃*豆的把戏天衣无缝,老眼昏花的老头看不出。谁知,两老头,早明白我们和他们这两个老头穷“摆乎”是幌子,我们牵挂的是毛驴嚼的煮*豆。赶毛驴车拉水的老头识破我们阴谋诡计后没吭声。也没有报告我们连、排首长。而是解开裤子朝煮着*豆的铁锅里尿了几泡*尿,然后把裤裆里的“家伙”从哪来又放回哪里再没声张,使我们再次偷吃掺加老头*尿的*豆时,还觉得原先寡淡的*豆添了点淡淡的咸味比往日更好吃。过了两天,看我们几个毛孩子还一再的“光临”锅炉房,许是烧锅炉的老头没有利益所在,因为他烧的锅炉不吃*豆只“吃”煤,锅炉和毛驴口味不同,毛驴要隔长不短的吃些煮*豆这类的精饲料长力气,锅炉烧的是煤。没有利害关系烧锅炉的老头一天忍不住笑的“嘎嘎”的把煮*豆里掺有尿水的秘密告诉了我们,这从烧锅炉老头嘴里说出的不幸让我和两个同学蹲在锅炉旁的煤堆旁恶心苦了,吐又吐不出来,我们“咳-咳-呕—呕”的难受了好一会儿。以后的几十年我也再没吃过煮*豆。不管是清水煮,还是卤煮、五香、糖炒、油煎都不吃,看到*豆我就想起拌有老头尿水的煮*豆,喉咙不住的犯恶心。

董老师搬出锅炉房没在学校住,他到我们学校*河边的学农基地劳动去了。我们学校在十几里外的*河边有一百多亩土地,原先是片荒地,建发电厂时这里建了水泵房给发电厂供水。这片土地在*河边上,是被*河水带过来的泥沙所淤积。土地下面有水滋润,沙漠中难得见到的绿色,在这里只要不是寒冬,浪涛一样起伏的沙地上那生命力很强的沙蒿、苜蓿、苦豆等沙生植物,让人满眼望绿。那片天然的沙枣树林挡住了风沙侵袭,学校把这里改造成了我们学农的基地。学农基地有三个人,董老师、张老师,还有一个快六十岁老头是校工。张老师原先是我们《农业基础知识》课老师,和董老师一样是被剥夺了教书权力贬到了这里;他被剥夺教书权力,不是在课堂上像董老师说:“现在的学生和以前的学生不一样”犯了路线错误。他是在一九六九年要开“九大”时说了句:“向‘九大’献礼,我没有什么可献的,献头毛驴!”当时给学校拉水的毛驴要生小驴驹,张老师是学畜牧专业的,学校派他给毛驴接生。

张老师那句“向‘九大’献礼”是实话又像是调侃的话,有人给工宣队报告了,工宣队把张老师这句话定成了错误言论,没有把错误定成“反动”,是对张老师手下留情;我们当地有句骂人的话:如果说你是条毛驴,含义是骂你是流氓转世。如果说你是驴性,那你绝对是强奷犯。如果说你是驴B操的(女性阴户的这个字,新华字典没有,只好用英文代替了)那更损,因为连你老母都是畜牲了。

张老师献什么不好,哪怕你献颗红心,谁还真把你的心从胸膛里扒出来看看是红是白?不就是表个虚虚实实的态吗?可张老师为庆祝开‘九大’竟要献头“毛驴”,他也真想得出。

对张老师的处理比董老师轻,因为他只说了句:“为‘九大’胜利召开献头毛驴。”学校工宣队认为话是错的,动机还是好的,说这话时,张老师也确实是在给毛驴接生,也许,张老师是有嘴无心只是过个嘴巴瘾。学校工宣队就没有把张老师这句话定成反革命言论,把张老师交给学生批判。对他的处理只是按他的学习专长到学农基地种了地,让畜牧专业的大学生种地,也算是学以致用。我再一次见到董老师是在学农基地见到的。那天学校派我们去收秋;学校在学农基地种了几十亩土豆,让我们去“广阔天地炼红心”到学农基地把土豆从土里刨出来,再装入麻袋运回学校。从地里刨土豆的农活充满了丰收的喜悦挺诱惑人。活也轻松,只要手抓住土豆秧,稍使点劲上拽,藏在虚松沙土地的土豆就会从沙土地里探头探脑露出*白细嫩的圆脸。不过,经过一忽儿风吹日晒,原先细嫩的这些圆头圆脑的小精灵,变得就不好看了,没有了刚从土里滚出来时的湿润和细嫩,表面全被吹晒成了粗皮糙肉,成了灰头灰脑名符其实的土豆。那天,秋高气爽,刮着细细的小风,细细的风没有让沙漠里的气温降多少,我们干的又相当卖力,同学们个个是满头大汗,刮起来的沙尘和着汗水粘附在脸颊上,人人脸蛋像是被补了妆,只是,这妆和土豆一样灰头土脸不好看。好在大家都西北长大,对大西北特有的风沙习以为常,刮点小风不当回事,那天,少不省事的我们心里充满了艳阳天,充满了丰收的欢乐。在我们欢声笑语不远的下风头,董老师在卸我们来时用毛驴车拉过来的一车稀哩咣荡的人粪便,他在用粪勺一勺一勺从四面用铁皮围起的车斗里,把黏稠的人粪便从车斗里舀出来,再一勺一个摊在沙地上让太阳晒成粪饼;让日光和着风沙把这些用人的粪便摊成的饼,尽快的晒干吹透。再用筛子把被日头晒干被风吹透的粪饼细细的筛一遍,再把过筛后颗粒状的人粪便掺加到由炉灰——各种的牲畜粪便——如牛羊粪——拌和均匀后——堆成坟头一样的粪堆,再用黏土把粪堆封盖掩实,来年开春再扒开,发酵过的上等肥料搞成了。这天,董老师只是从车上把人粪便卸下来,再一勺一个地在地上摊成粪饼,后面的一而再,再二三的劳作没有来得及干。这很系统的臭活,够董老师劳作几天的。董老师卸人粪便的地方在下风头,大粪的奇臭还是往我们这边涌顶过来一阵又一阵让人窒息的恶臭,这会儿,奇怪的我又无来由的想起了那年代批判的反动电影《逆风千里》:《逆风千里》让我联想到身在上风头的我们让顶风还臭的粪便恶心的直犯呕,此时此刻处下风头的董老师不知被大粪的臭气冲天把鼻孔搞的有多么痛苦?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京剧《智取威虎山》里杨子荣的唱腔,“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一会儿杨子荣不唱了。改成了杨子荣与座山雕、八大金刚、野狼嗥的黑话对白: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莫哈莫哈——正晌午说话,谁也没有家。你真的是胡彪?饲马副官胡彪。我怎么能是共*?三爷,他不是胡彪,他是共*呀!血口喷人!我怎么能不是胡彪?我怎么能是共*?三爷,你真糊涂呀,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好家伙,这一通得热闹。这通热闹是从董老师收音机传出来的,半导体收音机和董老师如风雨同舟的忠实伴侣没有分开。只是,董老师此时在费力的一勺一勺舀着臭哄哄的人粪便。收音机被董老师休休闲闲地挂在了沙枣树枝上,在一旁被风吹得悠过来荡过去好自在。晃来晃去的收音机使电波信号接收不稳,传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戏中的人物也被董老师舀来舀去的粪便臭熏的上气不接下气。苦中有乐的此情此景,让我风车般飞转的思想忽忽的转悠:“座山雕”从收音机里能闻到令人窒息臭气熏天的粪便臭味不?如果这时“座山雕”闻到了粪便的恶臭他还审杨子荣吗?还会让“野狼嗥”栾平和杨子荣对质吗?是掩鼻躲开呢?还是继续往下演呢?找不到答案的我,无来由的没心没肺哈哈笑了起来。别的同学也许与我有一样的感受,也随我莫名其妙笑的前仰后合。搞的“皮球”在旁边不知所措,不知嘀咕了句什么。那时我已经敢和“皮球”公开作对了,因为我早想好初中毕业下乡去,通过下乡再找工作或者当兵。那个年代要想工作或当兵必须有两年以上的下乡经历,还得要有初中以上文凭。不是为将来有个初中文凭,学校的门我一天都不想迈进。“皮球”对我的命令只会引起我的顶撞,“皮球”对我也采取了敬而远之的策略。我呢?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著名元帅外交家陈毅给外国人说的毛主席外交方针,人小心大的我把我和“皮球”的人际关系定为按毛主席的外交方针办。当天在学校学农基地的学农劳动,我和董老师在同一片兰天下臭味相闻,没有说一句话。

来学农基地劳动前从学校出发时,先是“皮球”向我们宣布了几条纪律。我对不准到*河里游泳不以为然,因为我至今在水里还是个秤砣,进不进*河里玩水我无所谓。我只想找董老师说说话,想劝董老师找老婆,找了老婆,他头上的“同性恋”屎盆子就没了。还有,董老师曾给我和同学讲过故事:“列宁被沙皇流放到西伯利亚时,怕让看守搜查到他写作的证据,曾经把墨水藏进了面包里。”我在家做过试验,面包里放不成墨水,全渗了出来,想问问董老师:俄罗斯的面包是不是和中国的面包不一样?还是俄罗斯的墨水和中国的不一样?“皮球”接下来宣布的纪律让我更失望,“皮球”说:“不许我们在学农基地和董老师说话,更不准主动打招呼。”“否则纪律处分。”

说到纪律处分,工宣队的王队长还特意强调了几句,“如果,胆敢有人违反了纪律,学校不光会给违背纪律的人处分,还要把处分装入档案。”这几句话,让我身体发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董老师就是因为在上大学时犯了错误,受了处分被装入了档案,十几年后还揪住不放。我可不敢因小失大,因为我要去农村下乡插队,再曲线就业找工作或者参*。档案里如果被装进了处分,那可是一切的一切就竹篮打水了。那一天,在学农基地一天的劳动,不光我不敢和董老师说话,同学们都不敢,像躲大粪似的躲董老师远远的。连董老师的脸宠我也没看见,那天,董老师舀粪便总背对着我们,我只看到他和我们一样被风沙染成褐色的头发,还有和我们一样那浑身的沙土。

董老师的背影——在我悄悄注视下——和着传来的杨子荣打虎上山的乐曲——掺和着缕缕不绝的粪便臭味——深深的铭刻在我记忆里。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董老师,以后的几十年,除了梦中,我再没有见到过董老师。他那佝偻着脊背在舀粪便摊大粪饼的背影,至今难忘。

九、

董老师后来怎么样?他的命运如何呢?唉,董老师自上个世纪的一九七一年犯了路线错误被隔离审查、被批判、被剥夺教课的权力、被劳动改造后直到一九七七年董老师没离开*河边的学农基地一直在这里劳动。另外两个人;学农基地那个校工老头,第二年死了。

张老师,耳朵聋了,灼热喧嚣的那个年代终于让张老师耳根清静了,后来病休了。

漫漫沙海里,只留下董老师一个人与*河的浊水混浪在息息相伴。

一九七七年,先废弃,又被我们学校占了地停建了三十年的电厂要重新上马,*河边的水泵房被电厂收了回去,学校又搬回了市里。董老师这才离开了*河边的学农基地。

从*河边回来重新上讲台教课的董老师,没有了当年的‘风华正茂’潇洒,他身体跨了,原先的儒雅没了,变成了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头。性情也大变,一个人爱自言自语,絮叨的内容全是大段、大段的马恩列斯著作里的章节,艰涩拗口让人难懂。董老师没有组织家庭还是一个人,虽然他原先不男不女的模样在他身上荡然无存,秀气的脸庞改为长满了胡须又添了层皱皱巴巴,可他头上“同性恋”的阴影还未散。性格又一直曲高和寡,没有女性进入他生活。

一九七三年我初中毕业把年龄多报了两岁去建设兵团当了“知青”后又当了兵,董老师后来的这些是与我在董老师办公室吃过烤土豆的同学告诉我的。

几十年来,我脑海里栩栩如生的董老师背影催着我拿起了笔,也就写出了这篇小说。

蕴酿写这篇小说这年,我从*队转业要来西南工作,这一走,不知何时再来生我养我的大西北:转业手续办完,我穿着一身光秃秃没有帽徽肩章的绿*装,带着留恋带着失落从部队先回父母家住了几天,把“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想明白了,把“我永远是个兵”的信念从摘掉帽徽肩章的失落中捡回来重重的放回心底。*牵梦萦几十年想再见见董老师的念头从心里又蹦了出来,悔恨的是,董老师的音容笑貌我见不着了,几年前同学给我来信说董老师都故去二十多年了,思念的情怀逼迫我联系了几个同学到董老师的墓地看了看:上个世纪那个像高烧病人灼烧的疯狂母校没给我留下好念想。对我和我的“野狼嗥”帽子恶作剧的恶劣也在我记忆里挥之不去。联系的这几个同学全是和我在董老师那里吃过烤土豆的同学。在我的提议下,我们到董老师的墓地举行了一个悼念仪式。临行前,决定给董老师拿什么祭品时,我提议,拿烤土豆和面包。面包里面还要盛有墨水,面包存不住墨水渗漏完了也要带。

烤土豆的提议同学们没异议都同意,董老师不抽烟不喝酒,当年除了毛主席著作保证供应,一切生活用品全紧张,吃的,除了主食是玉米面外,蔬菜只有白菜士豆,烤土豆是我们在学校的唯一零食,岁月一晃,那会儿少小的我们哪里知道董老师喜好吃什么。

给董老师拿烤土豆,也就是寄托个哀思,悼念故人是作秀给活人看,九泉之下董老师晓不晓得谁知道?给董老师带点烧烤的土豆,寄托的是我们的童年、少年的纯真和我们对董老师的念想,一同去的同学都说应该。

面包挖个孔再放进墨水,让同学们摸不着头脑,同学们哪里知道我“面包里放墨水的提议”是恋着董老师讲的列宁故事来的。同学们看我一脸肃杀,他们都了解我这人从小就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开玩笑说:“‘文书’想法和我们凡人就是不一样‘个别!’”。没人再反对。去往董老师墓地的路由高高低低的沙丘变成了通衢大道。不远处的*河依旧像*缎子在飘,只是河水更浑*水流更平缓了,涛声也不依旧了,“哗哗”的水流声小多了。河中那个天然小岛,由于这几年*河水越来越少,岛和岸边岔开的河水少的快要成了溪流,岛快要和学校的学农基地连上了,岛上茂密的树木与学农基地上的树木要牵起手了。我们当地土话:岛称“滩”。传说好多好多年前有个叫李华的人在岛上种过地。小岛被叫成了“李华中滩”。现在,原先学校的学农基地和“李华中滩”种上了梨树,岛上种的梨树与学农基地新添的梨树在争先恐后向天空和周围伸展着枝枝杈杈。*府部门按谐音也暗喻了这里随处可见的梨树,把小岛改叫成“梨花中滩”。学农基地和“梨花中滩”间被一条观光缆车连成了一体,小岛丢掉了过去的荒凉,成了人们休闲度假的好去处。“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的节气,从葬在高高河岸上董老师墓地向下俯瞰,雪白的梨花像一块巨大的地毯从河心一直铺进了河岸下那被千万年*河水带来的泥沙淤积出的学农基地,只可惜,远眺近瞧草刚反青,嫩*的草芽只露出个头,树木错落间,草和树木没有完全遮蔽住祼露的*沙地,感觉地毯的功艺不好,*一块白一块又绿一块,斑斑驳驳的大地像披了件*人的迷彩服。

浑浊*河水中的“梨花中滩”到董老师墓地脚下全是片片白色肃穆的梨花,梨花下的小草嫩*显得淡,这碰头打脸的*的水,*的沙土地、白的花、这厚厚一层单调和沉闷,浑*的水和*乎乎的沙地与雪白梨花的素静,让我们凭吊董老师的心情沉甸甸。不知哪个热心同学,或者是想沾“皮球”光的同学手机里告诉了“皮球”,“皮球”找我们来了,“皮球”丰满的身躯和笑盈盈的面孔从河岸下的梨花丛中闪了过来。看见我,“皮球”春风满面的握着我手说:“老同学怎么来到我这里也不通知一声。”我从“皮球”炫耀的介绍,还有同学们七嘴八舌中知道了“皮球”现在是“梨花中滩度假村”的总经理。“皮球”一再邀请我到她当总经理的地方去看看,旁边几个下岗或按当下价值观没钱、没权,混得不太体面的同学也在“皮球”身边一个劲聒噪,让我又想起了“皮球”当我们“排长”主持批判董老师会时我们那一片叽叽喳喳的雏鸡声,闹嚷中让我有了想看看“皮球”领导的“一亩三分地”欲望,“识人劝吃饱饭”我随大家信马由缰步下河岸,坐缆车上了*河中间的小岛“梨花中滩度假村”。踏上小岛,岛上长满茵茵绿草的土地又是一番天地,脚下寸八长的草给岛上布满了绿色,岸边的斑驳在这里不见了。刚才在高高的河岸上俯视岛上星星点点白色的蒙古包,走近成了一大片,足有几十座。说“嘎查”都可以(蒙语,牧民村庄的意思)。

岛上蒙古包和传统的蒙古包不一样,传统的蒙古包用羊毛毡围搭,岛上的蒙古包是钢筋水泥建造,外面粉刷了一层白涂料。形是蒙古包,里面内容变了。那种牧民放牧住的篱笆墙围羊毛毡,烧牛粪火,羊皮当被,地当床,从包里面能仰看到天上星辰的蒙古包变成了钢筋水泥建造的蒙古包,是星级酒店的豪华;空调、地毯、家电、抽水马桶、酒店有的都有。酒店没有的*河波涛和弯弯曲曲稠密的胡杨和沙枣树在这里得天独厚,在高高河岸上眺望时我还以为岛里全是长着梨树呢,走近,原来是让白锦一片的梨花把苍劲执拗不张扬的胡杨和沙枣树淹没了。“皮球”外貌,三十多年变化不大。这次我与她见面距她当排长的一九七一年过去了三十三年。岁月流淌的河流在“皮球”这里像是刻意放缓了流速,只把她由一个圆滚滚的少女,变成了小半老徐娘。“半老徐娘”在“皮球”身上要打多一半的折扣,要加一个“小”字。“皮球”不光人长的年青,身材也从原来的肉乎乎圆滚滚,变成了该凹的凹,该凸的凸,凹凸有致形容她身材恰当。更有胸前那圆圆的一对“蒙古包”颤颤微微涌动的让人不敢盯,令人有意无意瞟。“皮球”原先样版戏“红色娘子*”的形态动作和阶级斗争严肃的脸无了影没了迹,变成了样版戏《沙家滨》中“相逢开口笑”的阿庆嫂。看我时,闪闪烁烁的眼神里还充满了腻腻歪歪的水波。

我呢?当然也从一个少不懂事的青皮后生,磨练成了厚实的汉子,早看出水波里有“文章”,只是对“皮球”早年的映像深刻,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

要不是“皮球”酒后跳舞时放狂,对死了二十多年的董老师仍存不敬。恶*的语言能把董老师从坟墓里拽出来,再一次在朗朗乾坤下对董老师鞭笞。当晚,就是借给我两个胆也不敢对皮球轻举妄动。可我在酒精的作用下“恶”从胆边生,当晚,真把“皮球”轻举妄动了一回。“皮球”对我俩的一夜情有点恋恋不舍。不光把她的名片给了我,还把她说从不示人的家里电话也告诉了我,把我在西南的联系方法也要了,说要来西南看我。我和“皮球”的故事也是同学们的恶作剧促成的……那天,我们上了“梨花中滩”不大一会儿天就黑了,“皮球”安排她手下,在蒙古包外面燃起了熊熊篝火,放起了“安代”舞的音乐,蒙古包内餐桌上从热气腾腾的烤整羊到生猛海鲜应有尽有。同学们十几年甚至三十几年没见面,掰不开扯不走的同窗友谊如浓浓酽酽的奶茶般醇香,大家酒还没喝就醉了。在蒙古包里唱一气再喝一气再到包外跳一气,张狂的忘乎所以。“皮球”和我一见面就腻在了身边,惹的同学们都说:“皮球”要和我梅开三度。”(有个同学对我耳边说,“皮球”已离过两次婚了,现在是一个人过)非要我和“皮球”来碗“交杯酒”。这玩笑让我有点发憷,*旅多年让我与社会的灯红酒绿不搭界,我不太适应这没遮没拦的玩笑或者是恶作剧;大家都知道我和“皮球”学校时是一个看不上一个,大家这是善意的调侃,这我心里是理解,可我就是心里多有尴尬不能释然少小时的过节:和“皮球”的“斗争”过去了三十多年,我心里还是疙里疙瘩。

“皮球”心宽,早把过去的疙疙瘩瘩忘的干净,表情还像干牛粪燃的篝火热烈,一晚上都和我傍的紧紧的,去蒙古包外面跳舞也只和我一个人跳。同学中只“皮球”是女性,“皮秋”唯我独尊,惹的同来的男同学们噢、噢、噢的直起哄架秧子说不公平。“皮球”把年轻貌美的服务小姐叫来几个,小姐们一哄而上一人拉了一个同学进了舞池,恶作剧这才平了息。跳舞时,“皮球”有意无意让胸前的肥硕和我的胸脯碰撞,把我的心像*河的浪一波又一波荡漾的直发虚,我从“皮球”颇有内容的眼神里发现了暧昧,跳舞的耳鬓厮磨间她张口闭口的称我是她心中的“高尔基”,更把我晕乎的忽忽悠悠像踩上了云朵。我努着力在众人眼皮下硬撑着劲不敢出圈。“皮球”红卫兵小将的风范让我记忆的根深蒂固。她那技艺娴熟的口诛笔伐还让我心存余悸。有心没胆的我只心猿意马不敢表面丝毫孟浪。不是“皮球”一句漫不经心的问话,当晚我和“皮球”肯定相安无事;她问我,“你怎么想起给董树民凭吊来了?”我说:“给董老师还情。”

我指的是:我曾经在董老师办公室躲过大同学的欺负还吃过烤土豆的香甜,更有董老师那字正腔圆的英语难忘。“还情?你不会和董树民一样是‘同性恋’吧?”“皮球”的话像锋利的刺刀捅进了我的记忆顿时见了红,鲜红的血流的泊泊的。

“要不是?为什么都过去三十多年了,你还对董树民恋恋不舍?”听着“皮球”的淫荡面对“皮球”猥亵,我抓起搁我腰间“皮球”那肉几几细腻腻的手,往我早己隆起多时的裆间按去,“我操!我是‘同性恋’,‘同性恋’有这‘高射炮’吗?”“皮球”轻声骂了句“讨厌”,手装不经意抚摸了几下隆起。

“皮球”又说:“你知道董老师是得了什么病死的吗?”这我还确实不知道……“皮球”一只眼眯着一只眼吊着的脸皮被天上的满月映着阴白,她阴阴的笑着说:“董树民是得‘艾滋病’死的!”“艾滋病”让我脑门上的火星燃烧的“噼噼啪啪”,心想这女人也太阴暗了,三十多年前给董老师扣了顶现行反革命帽子,三十多年后她还不放过,又给坟墓里的董老师加了顶更阴损的帽子。我一把抓住了“皮球”胸前的硕球,扬起下颚抬头看了看月朗星稀的青白夜空,咬着牙把抵我胸前散发着香气“皮球”那长长的头发,用另一只手扯了扯,让“皮球”被篝火映照被酒精燃烧红红的脸庞仰对着我,我同样被酒精烧的眼通红的眼睛盯着“皮球”水光盈盈的眼眸,嘴里喷着酸臭的酒气说:“你成天在这花花草草的地方,你有‘艾滋病’吗?”“皮球”皱了皱眉,可能是我把她胸前的“蒙古包”捏疼了,要不就是我把她头发揪扯疼了,或是我嘴里喷出的酸臭酒气熏着她了。她微微把脸偏了偏,把她软软的下腹与我靠的更磁实,乌灼灼的,流盼着的,火样热烈的眼眸盯住我喷火的瞳仁,用肥腻腻的身躯碰着我说:“我靠,我有‘艾滋病’?你试试看。”我意识到此时此刻怀中的“皮球”,和三十年前爱扮演列宁的“皮球”有了云泥之别。翻腾的脑海捡拾出三十多年前我和我的同学还有“皮球”常看的那部苏联电影《列宁在十月》里的名言“以列宁的名义!”,这名言让我色从胆边生,我也要以“列宁”的名义……白云苍狗,有些事在这躁动的世界还真是说不清楚。

年5月第一稿写于贵州贵阳香雅村,年3月第二稿改于遵义荷花池,定稿于年3月遵义丁字口,年金秋遵义董公寺再润色。年8月和年5月在遵义市红花岗“码字居”再再润色。

年“冬至”最终稿。

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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