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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思念,叫肝肠寸断
我的岳父,在肝肠寸断的思念里,度过了一生。他七十年等待,七十年寻觅,只为见上爹娘一面。他十一岁徒步独行,一路讨饭,几次饿昏于村头,只为千里寻母。他的故事,感天动地,催人泪下。他叫孙木虎,年出生在禹州市神垕镇杨岭村。两岁时,父亲从*而去,杳无音信。在兵荒马乱的岁月里,母子相依为命,度日如年。年,河南大旱,井水干涸,庄稼不收,灾民横尸田野。为保活命,母亲带着他,去陕西逃荒要饭。那年他6岁。一天,他们来到一个村子。村民们不敢开门,成群的要饭人,使其应接不暇。然而,衣不遮体,饥肠辘辘的荒民们,依旧不肯离去。他们知道,饿得眼冒金星的时候,死亡已经不远了,一旦离开了村子,就会饿死在路上。他年龄小,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他的外婆和他母亲商量,把他送给当地的人家,让他逃条活命,还可以换来三、四斤米面。可是,要男孩儿的人家实在太少。很多人家买女孩儿,是做童娘媳的。因此,逃荒人流里,能够活下来的小孩儿,多是男孩子。无奈,他们想了一个办法,让小孩儿去要饭。他们想利用村民的怜悯之心,能对孩子网开一面。那怕给孩子一块馍,保他一时性命也行。六岁的他,在一家大门前,苦苦哀求。大门终于打开,可怜他苦苦等了半天,等出来一只大恶狗,把他咬伤,血染衣裳。见此情景,母亲后悔得嚎啕大哭,紧紧抱住他,痛不欲生。狗的主人看咬了小孩儿,心里不忍,给了他们两个馍。他们一路颠簸,一路乞讨。两个月后,来到渭南市白水县一个叫杨上的村子。一户杨姓人家,收留了他们。姥姥看杨家人道厚,就把他的母亲许配给了杨家。姥姥的无奈之举,保住了几个人的性命。就这样,他随母亲在陕西落户。一年后,老家的孙氏家族,把他接了回来,跟大伯一起生活。大伯慈善忠厚,待他很好。自从离开母亲,他恶梦不断。他梦见被恶狗追着撕咬,自己狂奔不止,忽然又趴在娘怀里嚎啕大哭,甚至哭的喘不过气来。他梦见娘回来了,隔着小河,向他走来,娘又忽然远去,他拼命追赶,撕心裂肺的哭喊……漫漫长夜,他总是被恶梦惊醒,泪水也像断线的珠子,流淌不止。有时,他白天也会看见娘的身影,一晃而去……想娘,让他夜不能寐。想娘,让他疯了一般。11岁那年,他独自一人,前往千里之外的白水县找娘,那年是年。他不知道前面的路有多长,也不知道自己的双脚能走多远,他实在顾不上考虑,千里寻娘有多难。为了见娘一面,上刀山下火海,他已经无所畏惧了。有好心人告诉他寻母的路线:先去洛阳。看着太阳,一直往西走,见路口就问,尽量走大路。到了洛阳,再问去渭南的路,最后再到白水县的杨上村。农历八月十五那天,他匆匆踏上了寻母路。他拿了两样东西,一样是粗瓷碗,一样是木棍儿。粗瓷碗是要饭用的,有了碗就可以吃饭,要饭人是不需要筷子的。木棍是打狗防身的,他实在是太怕恶狗。没走几天,他的腿就肿了起来,他咬住牙,向太阳落山的地方走去。有时路上没有村子,口渴得厉害时,连嘴都张不开。有一次,他一天都没有要到一口饭,又渴又累,头晕目眩,一个人走在路上,身子直往路边倒,被风一吹,掉到路边的深沟里……白天走路的时间,大都耽误在讨饭上。很多人家里有狗,他不敢靠近。有时狗在村子里乱跑,他连村子都不敢进。饿得受不了,他绕着村子一圈一圈的转,不敢轻易离开,他怕走开了,碰不到有人烟的地方。这是他第二次去陕西,一种孤单的恐惧,时时萦绕在心头。他常常独坐于路边发呆,回想跟娘一起要饭的情景,甚至怀念那次逃荒的经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遇到难事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有时坐在路边,一哭就是半天。他不知道洛阳有多远,到洛阳时,已是九月了。他饥一顿,饱一顿,憔悴不堪。半个月没有洗过脸,头发一绺一绺,简直不像人样了。洛阳城的人群里,夹着这样一个小孩儿,看着让人心酸。他甚至不知道在洛阳城里怎么讨饭吃,不知道哪是西去的方向。有时转来转去,会回到同一条街上。他饿得两眼昏花,壮着胆子来到一个穿制服的人跟前,讨要吃的。那人给他买些吃的,还好心地告诉他,去渭南就沿着铁路线走,要饭的时候,不要离铁路太远。没有想到,洛阳距渭南六百多里,他竟然走了一个多月。快到渭南的时候,已经是冬季了。他的身上,依旧穿着来时的秋装。说是秋装,已经是赃臭不堪,衣不挡寒。瑟瑟冷风,让他颤抖不止。他只有不停走路,才会觉得暖和一点儿。休息的时候,他不敢多坐,汗水一落,身子就哆嗦起来。鞋底子早已磨透,十个脚趾头,都磨出了血,钻心的疼痛,他行走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一次次绝望,又一次次被娘的召唤鼓励着。他的梦里,常常看见娘在村口等他的情景。他没有上过学,走一路,问一路。从渭南到白水县杨上村一段,艰难的犹如走过*门关。*土高原上,地多人稀,村子也少。他听不懂陕西话,人们可怜他是一个小孩儿,不厌其烦的给他指路。陕西气候干燥,晚上也格外冷。太阳还没有落下,他就开始寻找麦场里的麦秸垛。他把麦秸从垛上撕下来,堆在背风的地方,然后把小小的身体,钻进麦秸窝。在麦秸窝里睡觉,刚钻入时暖和,一会儿就像冰窟窿。他把身子蜷曲成一团,牙齿仍然不停的打颤,浑身依旧不停的哆嗦,他真的希望冻死在寻找娘的路上。他胆子小,怕这怕那,此时,他已无所畏惧,早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无家的野*。夜深人静,北风在耳旁呼啸。睡梦中,又重复着往日的悲伤,甚至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在空旷漆黑的夜里回荡。那天,他终于来到一个叫杨上的村子。他知道,娘已经不远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边踉踉跄跄的走着,一边嚎啕大哭。那哭声,震惊了村庄,震惊了村民,也震惊了他的母亲。娘好像有种预感,含着泪跑到村头,寻找着什么。她蓦然看见自己的儿子,站在村头的寒风里!只见他瘦得皮包骨头,衣不遮体,一绺一绺的头发里,夹杂着麦秸的细末,脸上手上伤痕累累,柱着一根打狗棍,一瘸一拐,一付人*难分的模样。娘见此情景,一下子搂着他,哭得昏倒过去……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与岳父一起,去陕西看望他的老母亲。在渭南下火车的时候,我看见他眼里含着泪水。我们一路无语,我知道,他的心情很沉重。到了渭南,他说先去看他姨妈。当我们走进大门那一刻,他的身体突然像发病一样,靠在门框上。他姨妈从屋里出来,他的腿软的迈不开步,两人还没到一起,我岳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人抱在一起,放声痛哭。在他母亲家里,我们住了二十多天。他娘跟他姨妈长的很一样,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与姨妈一见面,不知不觉就跪了下来。一家七、八口人,睡在一个长炕上。那种亲情,真的无言以表。每天晚上,大家躺在炕上说话,有时说着说着,便坐了起来。我瞌睡大,总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有时我一觉醒来,发现他们还在交谈。几十年来,他挣扎在亲情的思念里。儿时的父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牵挂母亲,又牵挂父亲,让他痛不欲生。有一天,部队野营训练,从他村边走过。村里一位赵叔给他开玩笑:“木虎,我看见上边拉练的部队里,那个首长恁像您爹哩?”听了赵叔的话,他本该不信。因为赵叔的话,在别人听起来,就是一句玩笑。几十年不见,谁还认得啊!可是,思念父亲的烈火,烧得他失去了理智,他不愿错过任何的寻亲机会。那年他五十多岁,硬是跑了十多里,跑到队伍的最前面,一个一个的看着队伍走完。回到家时,他浑身上下的衣裳,全被汗水浸透。自己独坐一旁,默然泪下。那晚,他没有吃饭。上世纪九十年代,神垕镇的稀庄村,从台湾回来一个姓周的国民*老*人。岳父听说了,让我陪他一起,去周家打听他父亲的消息。我听了岳父的话,觉得他对社会知识了解太少。村里人都说,他父亲是跟皮定均司令走的,可他怎么去打听一个国民*老兵呢?我们一路无话,看着岳父沉重的脸色,我忽然心里一酸。他哪是打听父亲的下落,分明是在折磨自己的心啊!五年前,岳父病逝。临终时,他依旧呼唤着爹娘。听着他的轻轻呼唤,在场的人心都碎了。我们知道,见到爹娘,是他老人家未遂的心愿啊!年4月20日作者简介《豫苑文风》签约作者:
温均有,禹州市神垕镇温堂村人,河南省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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