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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2/13 10:00:00


  那几天时间,刘绵牛没下井。李工长特准他休假。


  是兔子去找李工长请了假。见李工长前,兔子颇费了一番心思:在跟那女人没个说法之前,他不想弄得满城风雨。又怕事儿真成了,落李工长埋怨,他就找了个似是而非的理由:绵牛对象千里迢迢来大石头相亲,让绵牛陪人家几天。兔子很为自己自豪。工长坐在办公桌后,嘴里叼着烟。兔子把三盒喜烟一包喜糖搁在桌上。李工长眼皮都没抬。兔子胸中就冒起一股怨气:刘绵牛,你个王八蛋!你他妈搂女人,让老子受苦又受气。女人给你背上门,也就罢了,还替你贴烟贴糖,看上司下巴壳。我他妈欠你!


  李工长嘴里嘣出两字:“不准。”兔子自认为是李工长心腹,不敢说言听计从,也能说十求九应。这哪根筋别住了?兔子陪个笑脸:“头儿,你看绵牛奔四了,有个对象不容易。你就网开一面、刀下留人、大人大量、大肚能容、笑口常开吧。”头儿还不点头。他又说:“当年我姑母把绵牛托付给我,让我无论如何给他踅摸个女人。我在她老人家面前发了*誓。这好不容易……千里姻缘一线牵,有缘千里来相会……”李工长说:“编,编,你编呀!”兔子嘿嘿一笑:“您老英明。看来,什么事也瞒不过您老的法眼。”李工长:“少废话!说吧,怎么回事?”兔子就把他如何捡到个女人,又如何送到绵牛家的事说了个详细。末了说:“就让他在家陪陪那女人吧。”李工长:“是陪那女人还是看守那女人?”兔子:“有什么区别吗?”又立马改口:“是看守。当然是看守。”李工长:“你想把生米做成熟饭?”“高!高!咱头儿的水平那可不是一般的高!”“准了。——让我想想,叫什么假,就叫‘蜜月假’吧!”“蜜月假?高!实在是高!”


  兔子又要走,李工长喝住他:“你小子刚进入门槛就扔了门票!”兔子赶紧弯个腰:“在您老面前,我就是一只兔子,生就的小个儿小腿儿小胆儿!”“我警告你:送给绵牛的就算是绵牛的了,你可不要动什么歪脑筋!”“我的老佛爷哎,绕了我吧。我人都给他背去了,还要我咋?我真的答应过姑母,要给表弟找个女人。你要不信我,那我一头撞你这墙算了。”李工长做出个让他撞的手势。兔子撒声娇:“工长大人,我怕弄脏了您老的墙。”俩人都嘿嘿笑了。李工长说:“兔子,你刚才说‘格吱格吱’‘洗把洗把’,洗什么呀?兔子愣了一下,他好像没说过“格吱格吱”呀!但他很快明白了,李工长说的,是他告刘绵牛给那女人“洗把洗把”的事儿。便说:“格吱格吱洗那女人呀!”“你说话怎么大喘气!他给那女人‘格吱格吱’洗了没有?怎么洗的?”


  “格吱格吱”,很快成为李工长麾下一百多号矿工的流行语,被他们一次次“点击”。刘绵牛和那女人“格吱格吱”的花边也成为他们号子里闲谝、饭堂里佐餐、掌子头调侃的一匙浓汤,色鲜味美,止渴生津。人们比较遗憾的是还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不知道她成色几何。因刘绵牛在“蜜月假”中,现场无法互动,气氛还不够火爆。大家只能请求作为主创之一的兔子,反复讲述“格吱格吱”的细节。兔子做过努力,可众兄弟胃口过刁。他只好不断更改细节,让它们尽可能向下半身延伸,增大刺激性、生猛性、惊爆性。


  下边是八卦“格吱格吱”的最新版本片断:


  有人问,刘绵牛到底给没给那女人“格吱格吱”了没有?兔子像某个电视笑星一样,用食指在空中画了个问号:猜猜。


  某甲答:洗了。


  见兔子没有表态,某乙答其反面:没有


  兔子说:都错!


  人们一脸疑云。


  兔子揭出谜底:一半儿洗了,一半儿没洗。人们就又坠入五里雾了。兔子做个附耳过来的手势。等人们都掏过耳洞,这才又道:“瞪什么眼睛呀?那女人把她上边擦了香皂,搓了搓这儿,揉了揉那儿,就像当年解放区一样,揉出一片明朗的天。可她下半身还没搓洗,还是敌占区。我那表弟要来个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硬把个光溜溜水滴滴半拉白半拉黑的人儿搬将起来。”兔子讲到此处嘎然而止。可人们要的是下文,那才是八卦的中心阴阳鱼呢。可兔子懂得书说七分的道理,不再开口。


  人们没过瘾,掉转枪口扫射兔子:“兔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不是躲在什么地方?比如人家裆里。”


  兔子说:“个王八的,你连鳖话的祖宗也敢欺!我是谁?没我,他跟她就是两个屁眼里的屁,就算听得响声,闻得见臭味,却也拧不成一股风!”众人立即捧他臭足,说你他妈的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这天,刘绵牛终于上班了。有人先在领灯口看到了他。


  “老弟你瘦了!”哥们用既惊且诈的呼喊欢迎他归队。


  “不能够啊。每天吃油油烙饼,怎么能瘦了呢?”有人反话正说。


  “瘦了。真瘦了。身体没出什么问题吧?”有人捏捏他肩膀,掐掐他大腿。


  下井一路,任凭他们怎样挑逗,刘绵牛都不接茬口。到了掌子面,有人给兔子班长提出建议:班前开个会,调查一下刘绵牛的身体健康状况。这建议很快引起大家的响应:抓革命,促生产,磨刀不误砍柴工!班长兔子明白,绵牛拣的这个便宜太大了,这些人都有点吃醋。总得让他们把醋劲儿发散一下才是,便道:“给你们十分钟!”黑暗中的掌子面爆起一阵愉快的鼓噪。且不要说这些人有醋劲,兔子的醋劲不比他们的小。他当初绝对没有想到,经过“格吱格吱”,那女人竟像换了一个人。刘绵牛,你他妈坐在家里,手都没抬一下,就拣到这么个大便宜。我欠你!兔子也正想惩治惩治这个王八蛋呢。兔子又喊一声:“再加十分钟。”


  这些矿工,本来就是农民。他们早已把掌子面改造成了高粱地。性是这里颠扑不灭永恒不移的主题。他们说男女性器官,说阴阳交媾,舌头都不带打弯的。刘绵牛打从成了矿工那一天,就沐浴在这湿润润的生活里。他们叫它性大餐。通常,性大餐与班中餐是同步进行的。这些黑脸人,胃囊奇大。尽管下井前他们把这个大囊填满了,可高强度舞蹈早把那些东西消解了。他们必须补充能量。他们补充的能量,定形为一种饼子。这是北方山里人最古老最常用最耐咬最耐久的食物。形态各异,大小不同,却都具备了好做、好带、也好使的共性。奢侈的,会带一块咸菜。拌了红辣椒面的咸菜。乌黑的手抓过它们来,开启乌黑的嘴唇,两排白森森牙就迎过去,噌地切下一块。他们食管很粗,咀嚼三五下便吞下了。这不是细嚼慢咽的地方,也不是细嚼慢咽的营生。他们的嘴巴并没有完全被食物占用。他们的牙齿在咀嚼,舌头却在挽结花儿。那些挽结的花儿飞出来,就是所谓的话语。他们每天劳作在一起,可像这般坐着说话的机会却不多。既然不多,那一定要说最重要的事情最有趣最滋味的事情。什么具备三最?他们没有投票,却一致首选了男欢女乐,床头马上。他们把窑下黑暗时光的用餐打造成了能让人满嘴生津浑身快活的性大餐。刘绵牛是他们最贪婪的食客。他从不说话,是一个完全彻底全心全意的听众。这不仅因为他生性懦弱木纳,而且因为他没有资本。是的,话语也是一种权力,需要资本的抵垫。他虽有与十一女子见面相亲的经历,却至今没有开创与女人嘴唇相接的新篇章,更不要说肌肤之痒了。他只能把嘴巴封存,将耳洞大开,拣一处地方坐下来。在稠粥般的黑暗里,不声就是藏。他藏在人堆里,美滋滋听人家侃男人的棒槌如何征战女人的盾牌。听着听着,他的体内就酝酿着了一股炽如岩浆的涡流,左冲右突,寻找喷射的口洞。他体会着这样的快意和煎熬。现在,随着一个女人的出现,他再也藏不住了,他变成了这里的焦点人物。人们要他“老实交待”。可他还是想藏起来。他想藏,不是因为他不想“老实交待”。他真想“老实交待”。可他不知道何为“老实”,如何“交待”。说说她的白净,她的滑腻?或者,说说她的那两个馍馍——从前他们就是这么称呼那两垞的。可他又觉得,还是不能说。这是秘密。他想藏着,掖着,想独嚼独吞独享。人很奇怪,某一件事,他希望所有的人都知道,都来与他一起分享,可立马间又会改变主意,不想让他们知道了,只想一个人独享它,珍藏它。


  窑哥们矿灯都朝刘绵牛汇集过来。这有点儿像镁光灯下的采访。刘绵牛有点不适应。他用沾满煤面的手套摸摸脸,让黑占领它。效果不好。人们一定从他的脸上发现了羞涩和幸福。这是从前的性大餐里没有的东西。他们渴望了解它。于是,再一次“勒令”他“老实交待”,并出示了“*”的*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从这种狂放粗糙的玩笑中,刘绵牛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因为他从玩笑的边缘进入了玩笑的漩涡。小时候他也曾在玩笑的漩涡中,可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这是一种共享,一种狂欢。他们是为他祝福,为他庆贺的。他热爱这些粗野的汉子。可他依然没有“老实交待”。他不是成心,而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何况,这里面还涉及到另外一个人,那个女人。他实在不知道,他说了会不会伤害她。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替代她出席和发言的权力。当然,舍不得也是一个方面。有些东西是他和她的。给他们,还真有点不舍。


  窑哥们催逼得紧,他不想让大伙太扫兴,就说句:“就是个那,你们都知道。”


  这什么话!明明是俩人间极私密的事儿,却说哥们都知道。这不是骂哥们么?跟一个女人睡了几天,连不带脏字的骂人话都学会了。可他喏喏吭吭的样子,一肚两肋子的老实,暂且就饶他一回。问:“你怎样动人家的?”他嘟哝一声:“谁知道你问的是哪一次?”小子上道了。人们来劲了。问:“最近——昨儿黑夜。”答:“昨黑夜没弄。”“不可能。”“真没。”“你小子骗人不会挑对象。”“她走红。”“那就前天。”“走红。”“大前天”他不吭声了。问:“是不是弄了?”“说呀,大前天她没走红吧!”“弄就弄了,还不敢说!”这句“不敢”,倒激起他男子汉脾性,脆生回应一声:“弄了。”继续问:“是不是先揣住了人家奶子?”答:“是。”“你又扯人家的裤衩?”“是。”“就又抓摸了人家大白屁股?”“是。”“你就嘎吱呀喳压上去?”“是。”“还有第一天,你是不是你亲自给她洗了身子?”“是。”“洗得格吱格吱响?”“是。”……


  下面还有若干个“你就”“是”式的问答。问的人明面上是质询刘绵牛,暗地里又何尝不是意淫!刘绵牛的回答,固然是无保留的放开和坦白,却不能不说是一次不经意的冷幽默。他以单单的一个“是”,把私密的一己的性交,变成一种大众的娱乐和狂欢。就这样,这些粗野的男人们携手收获着共享。刘绵牛可能更划算,他用一种到了泥里不怕水的精神,混淆了玩者和被玩者的关系,把对一个人的戏弄,变成双方共互动的游戏。也许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刘绵牛真的长大成人了,成了一个男人,一条可以与别的男人勾肩搭臂齐步并行的汉子。


  再问下去似乎也没有多少油水了。有人向刘绵牛发出警告:“小子,悠着点儿!那是要命的窟窿,可不是油油烙饼。”

刘绵牛松了一口气,这种训诫的出现,便表明他们的性事审问接近尾声了。


  有人不同意“要命窟窿”的训诫,做出反驳:“屌是狗凥,硬了就泚;怂如鼻涕,有了就濞。”


  对“要命窟窿”说,刘绵牛听过,而后边的说辞,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透着一股子新鲜。这些天,刘绵牛一直犯嘀咕,一夜几折腾,会不会把身子搞垮?如果这话有理,他还担心个屁!


  对刘绵牛再审下去,好像也榨不出多少油水了,人们的话头开始出现分岔。有说性见闻的,有说性经历的,有说性体验的,有说性想往的……一时间,心心念念、蜜蜜甜甜、还有妙曼曼,麻酥酥、醉痒痒之类的词语就沾着湿湿的唾沫,在那些嘴巴与耳朵间飞翔。谁也分不清,这些词语是来自他们的经验,还是出自他们的想像。刘绵牛又恢复了最佳食客的角色,一边听他们说,一边想自己的心思。他的经验(这让他有了底气)与他们说得不是太一样。在女人身上,准确地说是在女人那神秘的洞穴中,他感受到的是虚无,一种虚缥缥空荡荡的彻彻底底的虚无,一种刻骨美妙与刻骨恐惧的混合物,是一种欲坠欲死的行将毁灭的惊悚;他被掳掠了,被悬挂了,是命悬一丝的悬挂。可他又是心甘情愿接受这欲死的惊惧……刘绵牛这样想着时,某些部件蠢蠢欲动了,脸上随即飘过辣辣的热。嗨,伙计,这是井下,捣什么乱!好在四周都黑洞洞的,谁也不会发现他的异常。只是,对那个女人平添了许多渴念。


  兔子喊一声:“开工——”


  掌子头的人鱼贯进入阵地。


  兔子把刘绵牛拽到无人处,当胸给他一拳。绵牛打了个趔趄,站定了,闷声问:“哥,你怎么打我?”兔子又来一拳:“我就想打你!不服?”又挥起了拳,咽了口唾沫,才好歹把嗤嗤直冒的酸劲压住了。他咳嗽一声,变了说话的口气,主要是增加了威严:“那天,我把你叫到外面,面授你锦囊,头一条是短期之计,让你在家盯着她,再想办法把她的身份证扣下。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来上班了。她要是一尥蹶子跑了,你哭都拿不成调调?”刘绵牛说:“她不会跑。”“你说什么?你和她粘一起才几天,就敢这么肯定?”“我知道他不会跑。”“她的身份证呢,你扣了么?”刘绵牛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扣了。”井下黑,兔子看不到他嘴上的犹豫,说:“晚上我去你家,替你再侦察一下,制定下一步的战略部署。把酒备好,炒两个菜。”末了,凑近刘绵牛,压着声儿问:“那天我还给你第二条锦囊妙计。这条我倒是放心,想必你小子不会不执行。怎么样?爽吧?”刘绵牛不是成心在表哥面前坚守秘密,而是不好意思说。兔子说:“刚才,你在他们面前什么都应承什么都抖露,在我面前装蒜不是?没良心的,滚吧!”乘机又打他两拳,总算把心头积攒的憋屈和嫉妒发泄了一些。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孟凡通,男,笔名韩帆,大学本科,祖籍山西文水县。原任汾矿集团*委副书记、工会主席,系中国作家协会山西分会会员,介休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年开始业余文学创作,小说作品有《三婶》、《百足虫》等,散文作品有《愧惑之》、《每天的太阳》等,小说作品多次获奖。

摘自:年第一期《绵山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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