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长坐镇,镇公安李建*同志打头,底下苦主证人一字排开,三五个乡干部分列两旁,权充衙役。
门外是翘首张望的村民,拿烟的,端饭碗的,站的,蹲的,后排踩凳子的,都全神贯注看热闹。
老鱼鳔得了公安同志的嘱咐,带着几个胆大的青壮年把尸首团团围住,隔开人群。但群众们还是围着看闹热,不肯离开。
金家阿嫂低着头不住抽泣,金家阿叔则蹲在一旁抽烟,眼睛红红的,目光愣愣的。
抽着抽着烟屁股就烧到头,老金都没留心手指头被烫着。心怀懊恼的扭头一看身边老婆,就诶的叹息一声恨恨骂道。
“哭,就知道哭。都是你教的好儿女!”
老乡长两眼一瞪,连忙呵斥。
“吵什么吵!这儿是公堂。等公安同志发话!”
李建*从随身带的皮包里掏出工作笔记翻开,又拿出一只钢笔拧开了捏在手里。
“这个尸体,是谁发现的?”
张浩杰又被推到人前。
李建*抬起眼皮,看了张浩杰一眼,伸手招了招。
“小同志你过来,坐下说话。”
被人当小孩子看待,张浩杰心里有点不乐意,上前撅着嘴坐到方凳上,和李建*面对面。
李建*对他笑了笑,然后让他说说整个经过。
张浩杰把原来那一套又照样画葫芦的讲了一遍,一边讲一边思量,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然而李建*一眼就瞧着这孩子不老实,话里有假。
不过小孩子说点假话也不是什么大事,整个过程没什么大问题,这孩子的假话和死者估计没有太大关系。
把张浩杰问过,他就打发孩子回去,只交代将来可能还要问,毕竟人命关天,不能马虎。
问完了发现尸体的证人,接下来就问金家两口子。
金家阿嫂心疼孩子,哭个不停。金家阿叔则是个闷汉子,三杠子压不出一个屁。李建*来回倒腾的问,才算理清了大致的脉络。
原来金玲已经失踪两年多,快三年的样子。家里人一直以为她是跟朋友一起去广东打工。这孩子打小就不省事,算是老金家一块心病。孩子打工一去不回头,连春节都不回来,家里人肯定担心。两年前就报了失踪!可因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案子就成了悬案。日子一长,谁还顾得上。
两口子平日也只当这孩子没生没养,一心只看着家里剩下的弟弟。
没曾想,今日里她就从水库底下浮起来,现了踪迹。家里人才知道,原来她早死了。
可这孩子怎么就会死了呢?
是失足落水淹死的?还是另有蹊跷。
要说金玲落水淹死,虾尾村的孩子没走路就会水,怎么能淹死?可若不是淹死,那又是怎么回事?
问完了苦主,李建*让张浩杰和金家两口子都看了看自己笔记本上的口供,确认无误呢,就画个押。
这死人终究是大事,李建*表示尸首搁在虾尾村不合适。一则夏天容易腐烂,二则人多手杂,就怕有心人搞破坏。
一听搞破坏,老乡长就觉得公安同志是话里有话。难道公安同志发现了什么?这金家丫头之死有蹊跷?
李建*自然不能随意表态,只是为了对案件负责,要保护好尸体。到了市里,医院冰库里保存好。然后写报告上去,上头安排法医过来解剖了才能知道确切的死因。
一听要解剖,金家阿嫂就哇的大哭起来。孩子已经死的那么惨,脸都泡烂了,怎么还要开膛破肚?
金家阿叔也不能接受,这人死了将就留一个全尸。解剖那就是开膛破肚,挖心剜肺,让孩子死无全尸啊。
李建*把笔记本往桌上啪的一砸,严肃的批评了两口子。
法医解剖是为了谁?是为了金玲!这是对死者的负责,对他们家属的负责。孩子失踪两年,他们两口子都不去好好找找,已经是不负责任。现在孩子死了,又不肯解剖,这是错上加错。现在死了人就是大事,他们再这样无理取闹,就是妨碍公务!
老百姓怯官,何况人还是公安同志,威严十足。
老乡长也在旁边帮腔,大意是解剖一下弄个清楚,也好叫村里人安心。你们两口子没教养好孩子,如今这最后一场大事了,该给孩子一个清楚明白的交代,再不能糊涂。
说的两口子哑口无言,再也不敢反对。说到底,他们也想弄清孩子是怎么没的。
老乡长找人安排,金家两口子出点油钱,把金玲的尸首搁板车里,板车在绑到摩托车上,拉到市里去。
不说这班八公八婆嚼舌头,但说苏平安溜之大吉,一路把白时送回了家。
白时喝了两口泥水,一路吐了好几回,胆汁都吐出来。他本来就贫血,营养不良,这一折腾,差点晕倒。
坐在树下休息了一会,苏平安扶着他踉踉跄跄回了家,倒头就睡下。待在家里的白薇看到哥哥这副样子,可吓坏了。好在小姑娘听平安姐姐的话,平安姐姐说没事,她就放了大半的心。
心爱的少年被折腾成这样,苏平安满心怜惜。有心为白时倒一碗水喝,却发现屋里连口热水都没有。白家家徒四壁,空空如也。
她只得回到自个租住的小窝,把花书包扔下,闪身溜进龙婆阿嫂家的厨房,找到了嫩姜和红糖。又是剥姜,又是烧水,煮了一碗热腾腾的红糖姜茶,盛在碗里,跟白娘子送仙草似得送到白家。
一口一口喂到白时嘴里。
因为是偷的姜和糖,苏平安跟不要钱似得放。这一碗姜茶,那个甜,那个辣。白时是吐晕了没力气挣扎,生生被灌了一肚子齁死人的糖茶。
糖茶虽然难喝,但效果对症。白时就是贫血又吃了惊吓受了冷,如今一碗姜茶下肚,整个人就热过来。
人热了,心就安稳下来,少年头顶上发了一阵汗,昏昏然睡过去。这一睡,就梦见了自家二姐,白蔷。
白蔷仍是他记忆里的样子,穿着白衬衫,蓝裤子,大眼睛,笑眯眯。皮肤白白的,头发短短的,又黑又亮,多漂亮。
见到自己姐姐,他就追问姐姐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家。
结果白蔷就变了样。
两只大眼睛变成黑黝黝的窟窿眼,往外汩汩的冒血。皮肤变的又黑又肿,还发出臭味。头发成了烂稻草,一缕一缕的往下掉。
一张嘴就是一个黑漆漆的大窟窿,连牙齿都掉光。
他哎呀一声大喊,从噩梦中警醒,出了一身的汗,整条毯子都湿透了。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姐姐白蔷可能也遭遇了不测。
苏平安一厢情愿的为白时奉献了爱心,喜滋滋的又回到自己的窝里。
老妖精春心大动,作业也没心思做了,拄着下巴坐在桌前,一边吃话梅一边想着自己和白时的未来,嘴里是酸酸甜甜,心里是甜甜酸酸。
夏良友跑出去看了热闹,回来的时候路过窗口,一扭头就看见她脸红红笑眯眯的样子,活像偷了腥的猫。他心里就痒痒的,停住脚步出声撩闲。
“哟,小丫头想什么呢,瞧这小脸红的。思春啦?”
听到声响,苏平安懒洋洋扭头瞥了一眼骂了一句。
“放你妈的屁!”
她是个无情也动人的小美人,大眼珠子天生带媚。这一眼撇过去,就跟两石子丢进水里,波波荡漾。
夏良友荡得浑身骨头发痒,在窗口扭了扭赖着不走,嬉皮笑脸道。
“你不想汉子,那你想什么呢?不会是想我吧?”
小邪神哼哼冷笑,扭过头不搭理他。这种男人她见多了,狗皮膏药似得。
她不搭理人,夏良友就搭理她。
“诶!今儿虾尾村可出了大事,你知道不?”
苏平安连个正眼都不瞧他,朝天翻一个白眼,往嘴里扔了一颗话梅。
“水库里死人了!你猜是谁?”夏良友索性趴在窗口闲话。
苏平安把话梅含在嘴里,从左边的巴掌推到右边的巴掌,滚来滚去。
夏良友的心也跟着滚来滚去,两只眼珠子盯着她雪白粉嫩的小脸看。
“死的是金家两口子的大丫头,金玲!好家伙,整个人都泡肿了,跟气球一样。好难看,还臭呢!老远都闻到那味,能把人晚饭吐出来。诶,你说这死人泡在水库里那么久,怎么现在才浮上来?”
因为有东西镇着呗。苏平安心说。
“都失踪了两年,金家两口子一直以为她去广州打工了呢。没想到在水库里泡着。等下,这不是咋们吃了两年的尸水?卧槽!要吐!”说着,夏良友脸色一变,干呕了两声。
苏平安瞥了他一眼,嘴巴里咕噜咕噜一转,噗的吐出一颗话梅核。
夏良友吐不出,皱着眉拍了拍胸口,骂了两声晦气,又道。
“诶,你说这金玲怎么会死在水库里?她会水啊,不该淹死。会不会……是谋杀?”
话梅吃多了嘴咸,苏平安开了一瓶汽水,对着瓶子喝了一口。
谋杀?大有可能。至少这镇物就很可疑。
“你说前一阵缠住了虾女的落水*,就是金玲吧?听表姨妈说,这*可凶了,她费了好大劲才降服,顺便敲了虾嫂一大竹杠。平安你也落了不少好处吧,难怪天天喝汽水!”
苏平安不承认也不否认,依然自顾自吃喝。
夏良友也不在乎她理不理人,他就是乐意看着她说话,养眼。
“你说,金玲变成了*这么凶,她要是被人害死的,那还不得找仇人报仇去。到时候,你和表姨妈不是又有活干了?”
这话一出,小邪神双眼一亮。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是一个赚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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