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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2/18 12: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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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怪异传》

作者平江不肖生

成书于年,由上海世界书局出版,共21章,计六万字。

道人家
  张冥飞
  恺然新作『江湖怪异传』系述湖南之巫风,盖与『江湖奇侠传』同体而异事也。携来嘱为校阅,既竟,余语恺然曰:巫之为祸,事之不可解者也;而巫之所以为祸,事之易解者也。


  巫蛊自汉而有,然其敕勒咒禁,不知其何以有效,不可解者也。而巫之为人敕勒咒禁,则多属为家庭争阋,乃招致妖人以戕其骨肉。富贵之可叹,一至於此!人心既死,不*亦*,不妖亦妖,不待烦言而解矣。夫人而*而妖者遍天下,则巫之假*与妖以售其术者,又安得不云谲波诡、层见迭出乎哉!


  湘吾故土,而居者日浅;篇中所述,亦尝闻之。世禄之家,鲜克由礼;*瞰其室,妖由人兴,无足怪者。比年颇闻扶乩之术盛行;行乩之制,由美洲来,盖袭吾旧术,而变易其器械,青年趋之若狂。则以腐败方士之技,加有一洋字头街。故以言国家则无*治;以言社会则无公道;以言家庭,则混乱鄙陋、未有纪极!而青年之头脑,又复如是。今之现象,无一而非*非妖也,则又何惑乎巫祸之腾勃欤!恺然顾而笑之,因书以弁其端。

巫的来源古得很。追溯起来,无非是借着替人治病的名头,造作种种神权,吓诈一班人的财物供给,原是靠不住的。何以偏有一班人去迷信他呢?难道几千年下来,简直没有人看破他?看破了,简直没有法子去革除他吗?由此讲来,巫的所以存在,和一班人的所以迷信,其中一定有一个道理的。


  作者曾经仔细研究一番。从历史上、社会上、*治上观察起来,以为这种种巫术所以成为风俗的原故有三:


  一、医药没有标准。假使某种病是有治的,某种病是不治的;某种病应该用某种药,一一的都有至当不移的诊断,那就病人和病家都有了投奔的方向。何至于寒热杂投、中西并进、小病弄成大病、大病弄成死症呢!所以在那病急乱投医的挡口,人心惶惶,毫无主意,毫无信赖。那时候除了求神拜*,向着虚无缥缈的地方,暂时寄托着生命,请问还有甚么安慰病人和病家的法子?这是巫风成立到今不灭最普通的一个原因。


  第二,法律没有标准。假使人民的生命财产,确实有法律可以保护着:杀人的果然偿命,欠债的果然还钱;乃至欺人害人的,都有正确的责罚,绝不许有万一的侥幸,那就一班人都可以放心大胆的在秩序范围里过日子。然而不能,试看历年来杀人放火的、霸占别人妻子家业的,十九没人敢管;却是老实安分的、贫苦力作的,十之九都要遭冤枉、受刑罚、甚至于送了性命!请问这样的世界,无钱没势的人时时刻刻都有身家生命的危险;他除了求菩萨保佑,那里还有自卫的办法?这就是巫风更加膨胀的一个原因。


  第三,人类没有立身的标准。假使社会上有点公论,做好人的虽然苦恼,大家却知道尊重他;做恶人的虽然快活,大家却知道唾骂他。这一种社会制裁也还可以引人向善,戒人莫作恶。


  谁知一班人的是非之心,敌不住他的势利之见。本来人不作恶决不会有钱有势;既然有钱有势,作恶就更加凶了。然而一班人巴结有钱有势的人还来不及,那里敢反对他?有时候还恐怕巴结下上,那里敢得罪他?


  由此对于做好人而穷困不堪的人,不揶揄、不理睬已经是格外看得起,那里还有尊重的一说呢?社会上既然没有是非,作恶的不怕没人学样,自然而然的一天多似一天。于是受害的人和没有作恶的能力的人,按捺不下一口不平之气;又实在没法子奈何那作恶的,也只好是希望东岳大帝、十殿阎王,有灵有圣,把许多作恶者下地狱;将不作恶的,或被害的升入天堂。借此吐吐怨气。这就是巫风永远存在的一个原因。


  有此三个重要的大前提,又有许多的小前提;古今一班人的迷信,就绝对不是毫无理解的了。迷信的人一多,巫所得的环境的助力,当然很大。加之巫的本身,又实在有许多兴妖作怪的能耐,更自成了一种特殊的势力。说起来又可怕、又可恼、又可丑、又可笑!作者今就见闻所及慢慢道来。

湖南之巫风

作者是湖南人,却也曾走过许多省份,所见的迷信事情,都没有湖南那么多。即如江浙一带的看香头关亡*种种男巫女觋、装神装*,究竟不是天天有的。独有湖南每到夜晚,大街小巷不是这家冲傩,就是那家拜斗;不是这家退白虎,就是那家喊*;并且还有许多迷信事件的名目。


  大概讲来,湖南的巫风最明显的,有“排教”、“师教”两种。排教是用符水治病,自称为“祝尤科”(古之巫医专科)的嫡传;因为祝尤科是辰州最著名的。又有一种木排,是由辰州编钉下水的;凡属做木排生意的人,叫做“排客”。排客非有法术不可,所以祝尤科是排客应该精通的;於是用符水替人治病,都称排教。师教,是替病人祈祷。他所奉的祖师叫做白石三娘,是一幅裸体画像,教里的人叫做“师公”。替人求神叫做“冲傩”,又叫“敬大神”,又叫“杀夜猪”;因为他替人求神总是夜晚。师公挽髻插花穿件女衣,乱唱乱跳、敲锣打鼓、吹牛角闹到天亮。杀一个猪,取血敬神,就算一场法事完毕。


  这两种人都是不归属于和尚道士,和靠庙吃饭的庙祝人等之内。此外,又有一种法师,专替人家收吓(因吓失*,代为招回;又有病家取病人衣服,登高而呼,谓之喊*。亦是收吓一类)、断家(小孩遇见孕妇,其*便走入孕妇腹内,谓之走家。法师能招回其*,并断绝以后不至走家)、关符(替小孩作寄名符,可免种种关煞)、立禁(小儿防病,或孕妇防难产,由法师作法;用一磁坛满盛冷水,盖以磁碟倒植案上,水不漏出,谓之立禁。又有立飞禁名目,磁坛倒植碟上,却又能悬在空中;磁蹀并不落水,水亦不漏出。更有犁头禁、及下錾种种名目)以及魔魇咒诅之术。


  从表面看来,似乎是无关紧要的迷信的事,也可借此养活许多游民。其实他们作奸犯科起来,很有些出人意外的祸害!阅者诸君不信,请看下文所写的事实。

贡院中之悬尸

长沙小吴门外,有一处地方,名叫五里牌;是一个小小的市集,约有十三四户人家。其中有一家姓彭的老秀才,名叫礼和,一向是教读为生;因为科举废却时文,改试策论,用不着他教书了,他便回家督率他两个儿子,种几亩地的菜园过活。


  这一年正是前清光绪二十九年癸卯。他在上一年,王寅补行庚子辛丑恩正并科的试场里,混了一混,不曾得心,心头十分牢骚;便发誓*咒的对他朋友亲戚说道:“我死也不再进场了。”却是癸卯年恰是正科乡试,有许多人劝他下场,他心里又活动起来;居然临时抱佛脚的埋头伏案,看些西学时务的书籍,两三个月不曾出门。有一天恰在*梅雨的时候,彭礼和穿了件老蓝布长衫,踏著钉鞋、撑著雨伞,一大早出门去了;当夜不见回来。他家里的人以为是寄宿在城里的朋友亲戚处,也没在意。


  谁知一连五六日总没回来;他的儿子彭大、彭二,每天担菜进城,顺便到各处去问,都说不曾见过他。他一家人这才急了,钻头觅缝的四处打听;又写信去向远方的朋友亲戚。一个多月下来,简直是泥牛入海、渺无消息;他家的人自然免不了求神拜*、烧香许愿、问卦求签;成天成夜的闹,也是没有一点灵验。便有人出来劝他家“打猖”。


  打猖,是湖南一种特别的风俗。凡是人家病了人,或是丢失了重要的东西,都可以举行这种大典。长沙城厢内外的庙宇,除泥塑木雕很高很大的的菩萨法身不计外,多有尺来高的木雕小神像,就是专门预备打猖时应用的。


  平日供给一般人打猖的猖神,有雷大将*、雷二将*、雷三将*、雷四将*(据说是唐朝帮张巡死守睢阳的雷万春兄弟),又有杨四将*种种名号。当地的人家如果要打猖,便到庙里和斋公(就是庙祝)商量,先在菩萨面前烧香点烛,磕头禀告;请了神笤,问的准了(两笤皆仰为阳卦,俯为阴卦,一仰一俯为圣卦;占得圣卦即为神已允许),便在神龛里搬出一尊小神像来,紧紧地捆扎在马轿子的篾兜上(篾织一兜,如仰翻之小竹凳;另用两根竹竿,把篾兜捆扎在当中,如轿式,谓之马轿),叫两个人扛抬着;又叫几个人摇旗放炮、敲锣打鼓,一直迎到家来,叫做请神。将神轿高高供在堂中,由掌案(斋公同来,主持一切,谓之掌案)率领着众人拜祷一番,叫做坐香;坐香之后,便发起马脚来(神附人体谓之马脚)。


  地方上都有惯做马脚的人,由掌案指定。这人便去扛神轿的前面,另找一个强壮少年,去扛神轿的后面;走到屋前晒禾场上,尽着旋转。旁边的人燃着火把,敲锣打鼓帮助神威;一时神气来了,这马脚仆地便倒,口吐白沫。众人扶他起来,那马脚便已目定神痴;又扛起轿子旋转起来,仆地又是一跌。


  这般闹了几次,那马脚突然自己起立;耸身乱跳,便是神已附体!此时马脚开口说话了,叽哩咕噜的说了一阵,便将供神用的瓦杯磁碟,塞在口里乱嚼乱吞;又能够把铁器烧的通红,两手拿起来衔在口里;又能够把多数的窑砖烧的通红,铺成一路赤着两只脚,可以走来走去;又能够在焰腾腾的火里光着脊梁睡觉。如此这般的显了许多神气,这才抢起神轿,飞也似的乱跑。逢山过山、逢水过水;众人跟着敲锣打鼓,直跟到马脚回头来家为止,这就叫做打猖。


  这时候已经五月底了,天气很热;彭家打起猖来,那马脚扛着神轿,一直往城里冲将来。一冲冲到贡院门口,那时恰在收拾贡院,有十来个工人在奎星楼下的坪里拔草,那马脚就冲进贡院,直往里跑;看热闹的人也有百十人跟着起哄,直到又北文场的尽头号舍里。(湖南贡院里的号舍,分东文场、西文场、西北文场、又北文场等名目。)


  那马脚丢下神轿,纵身上屋,坐着不动。众人上前看时,那号舍里恰悬著一个死尸,登时大噪起来。忙乱里彭大、彭二钻将过去;只见那死尸身上,苍蝇叮满臭气逼人。仔细看时脚下一只钉鞋,身上一件老蓝布衫;虽然加上许多血水的痕迹,确是彭礼和当日所穿的,便大哭起来。当下有人劝说:单是衣服钉鞋不足为凭,总得看看面庞才作得准。於是拔了许多草将苍蝇赶开看时,只见两眼两耳一鼻成了五个窟窿,蛆虫滚滚,嘴唇烂去;只有牙齿露出来,胸前却被血水粘著几十根白胡须。彭大再上去检看,尸后号板上搁着一柄雨伞,柄上刻有彭礼记字样;又在老蓝布衫的口袋里,搜出一个小蓝布手巾包来,种种证明的确是彭礼和无疑了。


  这彭大、彭二一时没了办法;此时看贡院的差人和地保听得此事,赶来一看,立刻就去报官。不多一会,长沙县来了;相验一番,填了尸格,又传彭大、彭二等人问了一回;断定是自缢身死,便着彭大、彭二具结领尸装敛,自回衙门去了。于是彭大、彭二一面装敛他父亲尸首;一面托人送马脚和神像回庙。这一回打猖的结果,总算发现了彭礼和是自缢身死。

顽意团开始侦探

此时长沙城里,有一班公子少爷,每天吃饱了现成茶饭,想找些事情做做,消遣这长天短日;便组织了一个顽意团,大家聚在一处研究些嫖*吃着的方法。有时唱唱戏、玩玩票;久而久之,觉得有些厌烦了。恰恰福尔摩斯的侦探小说,此时非常盛行;这一班人感受了这种小说化,便也研究起侦探术来。


  最初呢,不过是调查所看见的美貌女人,或者专门调查别人家庭的秘密事情,完全是少年轻薄的举动。后来有几个人觉得侦探的趣味很好,便想要着手侦探案件。但是中国的社会组织种种都不完备,看来很是近情近理的事,当中一定夹杂许多无情无理的情形;看来很是无情无理的事,当中也许夹杂许多有情有理的道理。在这般没有系统、没有秩序、没有理性、没有标准的社会当中,无论用何种科学来解剖一班人的心术态度,总难得有真确的是非黑白表现出来。所以这侦探一事,当然不能有彻底的研究,无非是捕风捉影、侥幸成功罢了。至於公子少爷出来侦探,又完全是大爷有钱、高兴爱玩的性质,如何讲得到有成绩呢?谁知彭礼和一案,官厅不注意,家属不谈起,居然被一班公子少爷探出些情形来,可谓难得之至了!


  闲言少叙,那顽意团里的侦探队,有个领袖人物,名叫傅继祖;最热心的探员,有谭廷寿、公孙宾之一班人。当组合的起初,专在县司和府县衙门里看审案,公请一个退役的老捕快,名叫郝三胡子的做顾问。他们认识的九流三教、五马六道的人又很多,地方上出了甚么事,得着报告,一定要去侦探一个水落石出。习惯成自然,都认定研究侦探的事情,是天天少不了的功课。正是以有事为荣的档口,听说贡院里吊死了人;本来是少闻少见的,当日都到贡院里实地调查之后,回去研究一番进行的手续,便开始侦探起来。


  彭家领尸装敛之后,雇人抬下乡去葬埋。那日会葬的人,有一个傅继祖;据他自己说曾经拜在彭礼和门下改过文章,送了很丰盛的奠仪。乡下人办丧事,来宾是照例留着住宿的;晚上没事,大家都在晒禾场上乘凉,天南地北的乱讲。


  傅继祖听了一会,听他们的话头,说到彭礼和身上来了,便插嘴道:“我们先生真也死得奇怪?四月初间,贡院的门都是锁着的,他老人家怎会跑进去上吊?”


  这一句话把众人怔住了,只有彭礼和的妻弟罗满老官,是一个看地的地师,便道:“我也疑心到这里,那天相验,县太爷也不追究这一层;后来问看守贡院的差人,才知道贡院旁边的一张便门,一经没有锁的,直到进去收拾的那天才知道。”


  傅继祖道:“他老人家家业也算得过去,又没有了不得的烦心的事,为甚么要寻死呢?”


  旁边有人笑道:“俗话说得好,寿星公公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罗满老官生气道:“你们这班后生,总喜欢说刻薄话,你们何以见得他是寻死的?”


  那人不服道:“不是寻死,难道是别人害死他的?”罗满老官道:“那也难说!”那人道:“你既然如此说法,为甚么不替他伸冤?”罗满老官道:“伸冤?我能够找一个*来抵命不成?”


  傅继祖忙插嘴道:“那天县太爷相验,填的尸格不是的的确确是自己上吊的情形吗?怎会是有人害他呢?”


  罗满老官叹口气道:“我老实对你们讲,彭大老相这回的死是被*迷了死的啊!”众人齐声问道:“你何以见得呢?”罗满老官道:“你们好不罗唣!你想活跳跳的一个人不是被*迷了,如何会去上吊?”众人都笑起来,当下又说笑一回,都去睡了。


  次日,傅继祖告辞回来,临走的时候,便请罗满老官替他看祖坟上的风水,便自回家。叫人去问那看守贡院差人时,果然那天因为收拾贡院,去开便门;只有一块石头在里面靠著,并没落锁。而且至公堂后面的廊檐底下,有烧焦的号板,和一堆灰炭,似乎有人在里面煮过东西似的。傅继祖得了这个证明,就知道彭礼和的死,决不止于自尽两个字那般简单的了!

虎威骨令牌

过了几天,罗满老官来到傅家,傅继祖引他看了两处祖墓。回到家中,收拾一间静室,请他住下。晚间灌他几杯酒,摆上个鸦片烟盘,对面睡下吹起烟来。


  傅继祖就用话去勾他道:“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罗满老官道:“那如何没有?不然人死了到那里去了呢?”傅继祖道:“为甚么人死了便没回信?而且我们从来不曾看见*呢?”


  罗满老宫道:“我们可是看见得多,我们乡里又有白羊精、黑狗精、*藤精,都会变成人形的;又有锅精,满山乱滚,见人就撞,撞倒了人,盖住人头人就闷死了;又有绦精,是扛灵柩的绳子变的,顶长的一根摇摇晃晃的过来,碰了人就紧紧地缠死了为止。这许多精全是有*附着的。至于落水*、吊死*、拦路*,我们常常看见,不足为奇!”


  傅继祖道:“乡里的*怪既然如此之多,你们住在乡里岂不害怕?”罗满老官道:“那怕甚么!我们知道有这些*怪的,并受不了他的害!”傅继祖道:“想是你有道法?”


  罗满老官道:“道法虽然没有,禁制他们也还容易。”傅继祖道:“这就大有本领!你是那里学来的?”罗满老官道:“就是你的先生彭大老相教给我的。”
  傅继祖道:“他老人家也会这一手吗?我倒不曾知道。”


  罗满老官道:“你先生的本领大着呢!那一年他从湘潭坐馆回来,悄悄的对我说,要找个清静偏僻的地方住几个月,要练奇门遁甲;所有火食日用,全托我替他招呼。我那时正在麻林桥那边捉龙,曾经走到大山中间,借住在一个古庙里,叫做甚么龙虎寺。地方很僻静、又宽大,只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斋公(即烧火道人)住在那里。我便说出那地方来,你先生高兴得很,立逼着我同去。


  “你先生年轻的时候,本来练过笔箓(明朝以来,做八股文章的人多有练笔箓的。每晚向文昌帝君叩头礼拜,烧符一道,随即提笔做时文。练得快的,四十九天,迟的八十四天,就成功了。平日笔性极慢的人,只要练成笔箓,提笔做起时文来,其快如飞,顷刻脱稿。练笔箓的人都会扶乩,清代文人,若尤西堂和仙女唱和,即是由笔箓而扶乩所致),很有些神气的;况且奇门遁甲我也很羡慕,自然要看他如何练法?同到龙虎寺之后,每天晚上只见他烧香点烛静坐半天,随后拿起纸来,画许多的八卦。原来他是照年、月、日、时,用六十甲子推求八卦的方位,分别休伤生杜景死惊开八门,研究其中的孤虚向背。据说是诸葛孔明传下来的法子。


  “他是这般练了两个月,那庙的后山上就断断续续的有了*啸之声。渐渐的*叫到窗子前头来了;渐渐的*火现在墻上;渐渐的风雷之声从后山树林里透到屋后来。大约两个甲子以後,屋子里渐渐现出*影子来,把我吓的要死。那先生偏说是甚么六丁六甲之神来听候驱使的。又过了些时,屋子里全是长短大小奇形怪状的*,排得满满的,不到鸡叫时候不散,后来连白天也不散了。


  “我简直不敢走进屋里去,他也不能走出屋外来,他才急了想要退送;谁知召*容易退*难,那许多*简直并住了不肯走。他便叫我将他书箱打开,取出一个令牌来去送给他。我拿了令牌到屋子门口,那许多的*果然纷纷退让;及至我走进屋子,把令牌交给他,屋子里的*全不见了。他接了令牌在桌上一拍,猛然屋子里旋风陡起;吹得桌上的香炉烛台笔砚之类,全飞起来,在空中打转转。桌子一翻,一个斗桶大的骷髅从地下滚了出来,跳起来对他的头直撞。待把令牌对骷髅打去,一个焦雷,我登时晕倒!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醒转来。只见他目定口呆的,仍旧坐在那里,桌子仍旧好好放着;香炉烛台笔砚之类,仍旧排在桌上丝毫不动。我便喊他醒来,他立刻收拾一切,急急忙忙的和我回家;说是魔头到了,奇门遁甲不能再练;又说幸亏这令牌救了性命。我便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约略的讲给我听,说是他从前练笔箓的时候,是青城童子附身;后来扶乩青城童子说他有半仙之分,便劝他练奇门遁甲。后来遇见一位老道士,是精于五雷火的,他就去拜师;传授了口诀,又传授给他这一块令牌。据说这令牌,大有来历。长毛(即太平*)由广西出湖南,洪秀全的妹夫萧朝贵,和一个*师名叫邝天龙的同来;萧朝贵被炮火打死了,邝天龙代领兵马,在长沙门外跳马涧地方,和陕甘兵打仗受伤,后来死在甯乡路上。这令牌就是邝天龙的法宝,临死时传给老道士。


  “这令牌是老虎头上的虎威骨做的。正面刻的是‘五雷神火图’,左边刻的是‘五岳真形图’,右边刻的是‘阳平治都功’神印。这令牌能够召神遣将、驱妖辟*!凡是练五雷天心正法的人,得了这令牌法术就十分高超;如果要练别种道法,有了这令牌护身,就不怕邪魔外道来侵害!因为练奇门遁甲,是最容易惹动妖魔的;既然有了这令牌护身,所以才大胆练起来。谁知没有缘法,竟被魔头闹毁了!然而逃得性命,还是全靠这令牌。


  “我当时有些不信,便要他现点五雷火给我看看,他说容易;便舀了一大杯冷水,取一个火纸筒儿,点燃搁在杯下。一霎眼的工夫,一大杯冷水,就热腾腾的成了开水。你说奇不奇!”


  傅继祖听罗满老官信口开河、*话连篇不断的,心里不免暗笑;但是又急于要知道他所以断定彭礼和被*迷死的意见,便道:“真正奇怪极了!但是我先生既然有了这么大的法术,怎么会被*迷死了呢?”罗满老官失惊道:“你怎么知道的?”傅继祖乘势冒他一冒,说道:“我早就听人讲过,不过不知道详细罢了!”


  罗满老宫叹口气道:“彭大老相被*迷死,只有我最知道得清楚。你道,他为了甚么?就是为了令牌被*偷了去的缘故。”傅继祖听了他这种自相矛盾的奇谈,实在忍不住笑起来说道:“你不是说*怕令牌吗?*又如何敢偷令牌呢?”罗满芒官正色道:“偷是*要偷的,动手的还是人!不过*主使那个人来偷就是了。说起来话又很长,我本也不知道,还是彭大老相对我说的,你知道有个诸天教吗?”傅继祖道:“我听也不曾听见过。”罗满老官道:“待我从头告诉你。”

诸天教

罗满老官抽了两筒烟,拈起水果吃着,慢慢地说道:“去年腊八日,我有事要进城,就走彭老大相那里去赶早饭。看见他骨都着嘴,坐在那里,一家人都恓恓惶惶地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敢言语。我诧异起来,便问他们是为了甚么?彭大老相便道:‘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要同你讲哩!’就邀我到他书房里,关上门对我说道:‘我的令牌被他们偷去了!’我便道:‘他们是谁?怎么偷去的?’他道:‘就是长沙这一班诸天教的人,但是如何偷法?我还没有查得出来。因为这令牌我藏在书箱里,用白纸装钉成一部书的样子;当中挖个窟窿,把令牌安放在窟窿里。昨天我还看见,今天早上忽然不见了。’


  “我又问他:‘诸天教是什么?’他说:‘就是从八卦教分枝出来的。从前的八卦教失事之后,分为南北两派。北派又因为林清失事,几十年来销声匿迹;虽然在长毛捻匪里混过,却不曾有大举动。直到庚子年义和团出现,大兴了一下,而今可就散了聚不起来。南派自从齐王氏失了事,他手下两个大徒弟,是黑丫头、白丫头。黑丫头死在湖北安陆府;白丫头带了些人,躲在贵州大竹子山,就立下这个诸天教,白丫头就做了教主。后来人教的渐多,白丫头从大竹子山搬到江西袁州的天马山里,修盖一所诸天庙。定下规矩,教主之下,设一个总掌教;各处地方都设一个掌教,十年一任。教友当中有法力最大的,便升掌教;掌教当中法力最大的便升总掌教。每逢甲年,在天马山开诸天会;各处的掌教都想争这个总掌教,各处的教友有法力的都想争掌教。后年是甲辰年,所以教里的人都在那里预备。


  “‘我自从学会了五雷火,又得了这令牌,他们早就来劝我入教;我因为法力很浅,没有做掌教的资格所以不肯。上一年甲午年开会,现在的长沙掌教李炳荣,想借我这令牌去到会,我没有答应他;因为他的法力是高,所以争得了掌教。这一回开会的日期近了,便有许多人想来借我的令牌;知道我不肯,便出钱来买,我那里肯卖呢!所以他们就来偷了。’


  “我便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他道:‘我非得追回这令牌不可!所以要请你帮我一个忙。’我道:‘怎样帮你的忙呢?’他道:‘我现在还没有查出那个下手和主谋的人来,暂且不要你做重要的事。在这年节边,你也不能专心一志的替我做事,而今我只托你每天到我这里来一趟;我如果出去了,你替我守住这间书房,不许有人进来就得了。将来我总重重的谢你!’这种轻松的事情,我当时自然答应了。每天总去替他守书房,彭大老相他也天天出去;过了十来天,他居然把令牌弄回来了。”

突如其来之游学先生

傅继祖道:“他老先生如何弄回来的?”罗满老官道:“据彭大老相对我说的,真正吓死人!”


  原来彭大老相自从不见了令牌,就去找李炳荣,要李炳荣查出偷令牌的人来。李炳荣道:“我们教里现在长沙有道法的人,够得甲辰年争掌教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排教的胡汉升,一个是师教的易福奎。他两个都很正派,决不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而且我在这里掌教,他们绝不会有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据我看来,恐怕是外来的法师做的事。我早就疑心一个人,因为一向没有出甚么大事情,所以没有去问他;而今说不得非得去找他不可,不过很要劳神费力就是了。”


  彭大老相道:“我却也疑心到一个外来的人,我说出来,你看对不对?前月城里办皇会(前清时每逢皇太后皇帝万寿,官场提倡人民庆祝,名叫办皇会。慈禧太后是十月初十日生日)。我和一个朋友去逛,看见一个摆灯谜摊子的(皇会中有许多玩意,灯谜也是一种。在街旁边设一桌,桌上放灯,横写文虎候教字样;下粘谜条,是为灯谜摊子),是个精穷破靴*的朋友;戴一顶开花的瓜皮小帽,穿一件许多补丁而又油腻发光的蓝布夹袍;拖着一双打鼓板的破鞋,高高兴兴的在那里,一面接应客人,一面连写带做。


  “我看他很奇怪,以为既然穷得那样,这又开的是甚么心?正想盘问盘问,谁知和我同去的朋友一连揭了五六张谜条,惹得看的人都哄然大笑!因为他出的灯谜,甚么‘满城烧煤炭’打‘无所取材’(材谐音为柴)呢;‘善化(县名,现今已合并长沙县)禁屠九十天’打‘三月不知肉味’呢;‘田坎脚下一个眼’打‘莫不善于贡’(善于贡,谐音为鳝鱼杠,湘人谓钻为杠)呢;‘茅厕坑里起大泡’打‘始作俑者’(始俑谐音为屎涌)呢。我当时也忍不住笑了一阵,就不曾盘问得他。


  “过了几天,我那朋友到一家有钱的绅士人家去办虞祭喊礼(湘俗,人家有丧事,邀一班读书人行文公丧礼,赞礼名为喊礼;逢七举行,谓之虞祭。成服成主等均照文公丧礼办法外,并有招*做道场破血湖池放焰口等,乃是仿和尚道士办法,名为儒教道场)。到发引的那一天,起柩的时候,忽然之间漏起堂来(棺中流出臭水,名为漏堂),奇臭非常!大家诧异起来,以为天气非常之冷,棺木很好,如何会漏堂?一定是有人暗中使坏。仔细查问起来,果然有一个乞丐背着十三个袋子(乞丐亦有等级资格,等级最高、资格最老的背袋最多。通常乞丐只能背一袋,背至五个袋,该乞丐必有法术,已可做一方首领。若背至十三个袋,即为乞丐中所仅见;走遍各方,处处为乞丐团中所尊敬,势力很大),走来讨饭,因为忙乱中不曾打发,那乞丐骂将起来,被看门的人打跑。不多一会就出了这事,一定是那乞丐使坏无疑!


  “这种起阳沟水的法术(棺中流出的血水,并非真是尸水,乃是有法术的人运来阳沟中臭水,是谓起阳沟水),本不希奇。当下一班喊礼的先生们,登时喊了一堂净秽礼;念了几遍静秽咒。谁知棺中血水仍旧流个不止,大家正在束手无策,忽然来了一位游学先生(读书人流落在外,辄至读书人家,谒见教读先生请求帮助,谓之游学先生),要见礼生(喊礼的通称为礼生),看门人又去呼叱他,恰被我那朋友看见,原来就是那位摆灯谜摊子的。觉得他有些奇怪,便上前叱退看门人,迎接进去。问他姓名和来意,叫做甚么姚子蓁;因为知道有人使了丧家的坏,将来解救。


  “一班喊礼的先生们,自然是求之不得,便和丧家说了立刻请那姚子蓁做掌坛;又喊了一堂净秽礼。那姚子蓁祀过文公,立在柩前,口中念念有词,抓了一把米向和头洒去。那棺中血水本来是淋淋漓漓的尽滴,霎时间居然止了,满屋的臭气登时平息。随即发了引。当时一班喊礼先生,自然五体投地的佩服姚子蓁,极力周旋着;又教丧家重重的谢他,谁知那姚子蓁只吃了一口茶就飘然而去。


  “我那朋友对我说知此事,我很为注意。后来探访了二三十天,才知道那姚子蓁是从洪江出来参师访友的,法术很大。我正想去会他,他已经到湘潭去了。近来几个月当中,凡是到长沙来的法师,我看只有姚子蓁还像一个脚色,所以我最疑心的是他。”


  李炳荣道:“我说的也就是这位姚子蓁,我知道他住在云麓宫已经有许多时候了,我们就同去找他去。”


  当下便同出大西门,雇只小划船渡过湘河,望岳麓山去。刚到朱张渡,那姚子蓁已经在码头上,自己通名上来迎接,二人都吃了一惊。那姚子蓁笑嘻嘻的对彭大老相道:“先生来意我已尽知,令牌呢!不错是我拿了你的,但是我拿了来已经另外交给一个朋友了,我的朋友现在谷山专等你先生去拿。大约我可以从府上拿了来,先生总可以从我朋友手里拿回去。”


  彭大老相一听这话,一时气冲牛斗,却已明知姚子蓁的法术比自己高,不敢翻睑,只胀得脖胫都通红了。李柄荣便劝姚子蓁道:“我们都是江湖上的自己弟兄,这位彭先生,又并没有得罪你老哥,你老哥有甚么事,尽可以商量,何必这么去开他的顽笑?”姚子蓁道:“老哥的话责备的极是,不过我这回来做这事情,并不是我的本心,你得原谅我,是我那朋友所托。”李柄荣道:“贵友是谁?”姚子蓁道:“他的法名叫做黑山*母。”李柄荣失惊道:“他不是早死了吗?”姚子蓁笑道:“他现在却也不是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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