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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书评
作者简介
陈希我,福建人,作家、文学博士。曾留学日本,现供职于国内大学。主要作品有小说《抓痒》《冒犯书》《大势》《移民》《我疼》《命》,随笔集《真日本》《我的后悔录》,学术专著《享虐的文学》等。作品曾获英国笔会奖、人民文学奖、《文学报》新批评文学评论奖,登首届《收获》排行榜,进入美国《洛杉矶书评》中国当代最佳小说12部,五次获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提名。作品被翻译成英、法、意、日等多种文字。英国《经济学人》称其为“特立独行的作家”。
精神分析与心狱的深度透视
——关于陈希我长篇小说《心!》
王春林
内容提要
内容提要:
如同“心!”这样一种特别的小说命名方式,很大程度上大约只能出现在如同陈希我这般具有自由精神的独立作家笔端。《心!》的引人注目在于艺术形式层面上两方面的特别设定。首先,是第一人称叙述者“我”,尽管一开始只是单纯地承担着叙述者的功能,但随着故事情节的渐次演进,“我”却逐渐地融入到情节之中,并最终成为《心!》中不可忽却的一位人物形象。其次,是作品中类似于“罗生门”式的艺术结构的打造。很大程度上,正因为陈希我关于林修身的探究更多地着眼于其内在的精神心狱的缘故,所以,包括第七章与第八章林修身以及他的“心”自述的那些部分在内,这所有的叙述其实都带有特别突出的精神分析意味。关键词:
陈希我《心!》精神分析精神心狱不仅将一部长篇小说的名字命名为“心”,而且在“心”的后面还要加上一个“!”,别的且不说,单只是小说的如此一种命名方式,就足以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虽然不能说这种特别的命名方式就独属于作家陈希我,但陈希我作为中国当代最特立独行的作家之一,却是无可置疑的一种客观事实。以我愚见,如同“心!”这样一种特别的小说命名方式,很大程度上也大约只能出现在如同陈希我这般具有自由精神的独立作家笔端。只要是熟悉陈希我的朋友,就都知道他的小说创作与日本这个国家,与日本文学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渊源关系。之所以会是如此,或许与陈希我早年曾经在日本游学过长达六年的时间有关。但从更深的一个层次来说,恐怕还是陈希我的内在心性,与日本文学之间有着更多天然的相通之处。这一次,他的长篇小说《心!》(载《收获》杂志长篇专号年春卷),同样突出地体现着以上两方面的特点。
《收获》长篇专号春卷
陈希我长篇《心!》
阅读陈希我的《心!》,我们首先应该注意到的,就是正文前的三段“题记”。一段“题记”来自于俄国作家费·陀思妥耶夫斯基:“这里,魔*同上帝在进行斗争,而斗争的战场就是人心。”第二段“题记”来自于中国作家鲁迅:“抉心自食,欲知本味。创痛酷烈,本味何能知?”最后一段“题记”,则来自于一位名叫远藤周作的日本作家:“八月一日,一艘中国帆船载杂物由福州抵达,十时左右,看守发现长崎湾外六英里处有一艘帆船。”
先让我们来看远藤周作。远藤周作是日本文学史上最重要的小说家之一,曾经获得过谷崎润一郎奖的长篇小说《沉默》是他最重要的一部代表作。陈希我所引用的这段话,就出自这部旨在探索表现宗教问题的长篇小说《沉默》。
日本和中国出版的《深河》《沉默》
认真地思索一番,我们就不难确认,作家之所以要引用远藤周作《沉默》中的这段话,其具体用意恐怕有二。其一,借此而巧妙地引入一个“罪与救赎”的命题。其二,从主体的故事情节来看,陈希我的这部《心!》不妨被理解为是从远藤周作的《沉默》进一步衍伸而出的一篇小说作品。敏感的读者或许早已注意到,这段话的关键词一共有三个,“福州”、“长崎”以及“中国帆船”。而到了陈希我《心!》第八章的“比太阳更不可直视的是人心”这一节,那艘后来把主人公林修身(又名“U”、“呦”林光、长谷川光、长谷川龙。请注意,以上这些都是这位主人公不同人生阶段的曾用名。在本文中,除非专门的引述文字,为了叙述与分析的方便,我们统一把他称之为“林修身”。与此同时,我们还应该注意到这样两段叙事话语的存在:其一,“这个人竟然有这么多名字,又是‘林修身’,又是‘U’,又是‘长谷川光’,又是‘长谷川龙’……我都有点乱了。这么多名字,不会有身份错乱感吗?好在分别用在不同时间。但一个人一生一次次改变名字,也够折腾的。”其二,突然间令叙述者“我”茅塞顿开的一点是:“我蓦然意识到,这里岂不是有一条时间之轴?这条轴串起了他的人生。我可以沿着这条轴去把握他。”事实上,叙述者“我”也正是沿着林修身前前后后的这些名字而完成关于其人其事的小说叙事的)一家最终运抵长崎的,就是这么一艘货船。请看其中的相关描写:“这时海上出现了一艘海船。我们向他们求救,他们救了我们。他们是从福州去长崎的货船。”“‘我知道’,我说,‘我曾经看过日本作家远藤周作的《沉默》,说到江户时代起就有这么个航线。’”紧接着,第一人称叙述者让林修身的“心”进一步叙述到:“‘这是神保护的航线。’它说,‘多少年来,基督徒都是走这条路。也许是因为终点是长崎?是东方洋人最多的地方。但这个航线却开启了我们的背叛之路。’”
毫无疑问,陈希我《心!》中的这段叙述文字,所遥遥对应的无疑是被他自己当作“题记”之一的远藤周作《沉默》中的那段文字。也因此,在暗示读者一种进入并理解《心!》这部长篇小说的阅读方向的同时,另外一种可能性极大的解释就是,或许陈希我《心!》最早的创作灵感就来自于远藤周作,来自于他的长篇小说代表作《沉默》。尽管说这种猜测并未在陈希我那里获得相应的证实,但我内心里却坚信此种猜测的真理性质。与此同时,我们也必须认识到,某种意义上说,陈希我这里所引述的分别来自于不同国度的三位作家,都是为作家所心仪折服的,简直可以被看作是作家的精神偶像。陈希我之所以要煞费苦心地把他们的三段文字当做“题记”放在小说正文的前面,在向他们三位表达充分敬意的同时,乃是为了从根本上暗示读者一定要依循他所给出的方向来进入并理解长篇小说《心!》,更何况,引自俄国作家费·陀思妥耶夫斯基与中国作家鲁迅的两段文字中,都已经明确地出现了“心”这个关键性的字眼。更进一步说,我们其实也不妨把陈希我的《心!》这部旨在挖掘、拷问与表现人物内在精神世界构成的长篇小说,看作是对三位作家所确立的某种文学传统的继承与发扬。
“题记”之外,《心!》的引人注目,还在于艺术形式层面上两方面的特别设定。首先,是第一人称叙述者“我”。虽然说第一人称叙述者的设定在当下时代已然是一种寻常不过的状况,但在一个具象的小说文本中,到底设定怎样的一个第一人称叙述者,却也还是值得予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