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他养了一只猫(下)
上篇链接在这里:为了不让儿子长成变态,我给他养了一只猫!
08灭火七月下旬,连体婴一般的铁裤衩组合临时解体,暂停了各种作死活动,原因是我们一家自驾旅行去了西藏。
到了八月中,在高原暴晒二十多天,全身黑得跟老抽似的小树同学终于回到贵阳,进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马克和小六,兜里还揣着他从西藏为他俩精心挑选的礼物——佛珠。
对,就是连续剧里高僧大德手指拨弄的那个,由颗珠子串成,法力无边。至于为啥要送这东西,我到现在也没弄懂,大概是打算以后一起约着出家吧!
合体后的铁裤衩们又过上了无法无天的日子,每人挂着串儿佛珠,在校园里面四处乱窜,沉寂了许久的小广场上,再次响起他们歇斯底里的叫声。
已经过惯闲散日子的*毛听到动静后立马神经紧绷,火速到岗,守在栅栏边开始了新一轮的茄子保卫战。
世界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如此美妙又让人如此担心。
*毛守卫的栅栏其实是老谢办公室的围墙,墙里是办公楼,墙外则是一小片树林。树林里种了许多杉树、桃树和樱花,春天,这里繁花似锦,到了夏天,学校绿化科就会对这些树木进行一年一度的修整。
工人们扛着梯子和电锯一棵树一棵树的查看,把那些生病的、长虫的、多余的树枝统统砍掉,堆在一起晒干,等入秋后烧成炭灰洒在林间给植物增肥。
我们从西藏回来时今年的修剪工作已经结束,栅栏旁边多出一堆小山似的干树枝,夏日阳光将它们晒到开裂,变成了一堆易燃物。
所以,还不等绿化工人动手,铁裤衩们就先对这堆木头下了手。
你永远无法预料到熊孩子下一步会干啥,他们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但作死的脚步决不会停!
傍晚,忙碌了一天累到连脚都迈不动的我走进学校,准备接小树回家。人还没找到,一股子呛人的烟味儿,夹杂着男孩的笑声,还有木柴燃烧的爆裂声就传了过来。小树林的上空一缕青烟迎风飘摇,仿佛在招手对我说:快来呀~~,你儿子正在我这儿抽风呢!
心跳莫名开始紊乱,冷汗从我后脊梁骨上冒了出来,我靠,该不会是那三个二货在作死吧?
疲倦如垂死之人的我突然像注射了肾上腺素般,以每秒米的速度一个闪现,空降在小树林里。只见铁裤衩们脖上挂着佛珠,双眼放光地围在一堆篝火旁,人手一根树杈子,一边拨弄着火堆,一边大喊大笑。
三张脸被一人多高的火苗烤得跟猴屁股一样,脑门上渗出油滋滋的泥汗,锃光瓦亮映射着火焰的光。
尤其是我那五花肉一样扎眼的儿子,尼玛站得最近,笑得最响,嘴咧得最大,老子隔着火堆都能看见他左肺叶里的支气管。
栅栏后面的*毛又气又怕,不安地对着他们狂吠,两只小奶狗则睁大双眼,目瞪狗呆注视着这三个天煞星。
老子被他们气得七窍生烟,拿出张飞喝断当阳桥的架势,跳将出来一通爆呵:小兔崽子,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竟敢在树林子里面点火玩,是不是想把整个林子都烧了?是不是想把整个学校也烧了?
铁裤衩们一脸错愕地看着从天而降面目狰狞的我,笑容瞬间从脸上消失。
我叉着腰,用指头在他们的脑门上戳戳戳,恨不得戳出个洞,好把他们大脑里的积水放出来:你、你,还有你,还不赶紧给我把火灭了,杵在这里发什么呆?
哦!马克第一个做出反应,然后问我:怎么灭?
我说:狗窝那边有水管,打点水来把火浇了。
好!马克同学爽快地答应下来,咚咚咚跑向水管,四下张望寻找装水工具,忽地眼睛一亮,他看到了*毛吃饭的家伙,一个摔变形了的小铝盆。
操起铝盆打满水,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寸一寸挪着走,生怕盆里的水洒出一星半点来。好容易挪到火堆跟前,哗的一泼,火苗子忽闪了一下,“刺啦”冒出一股白烟,然后烧得更凶了。
我特么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差点没从嘴里喷出。
大哥,你的欧式大眼是白长的吗?狗窝后面放着那么大一个拖把桶,你难道看不见?
我说:马克,这盆太小了,那个桶你看见没?用它打水,三下两下就浇灭了。
马克恍然大悟,跑过去后又立刻跑了回来:阿姨,桶太大了,我一个人拎不动。
我回过头看了看还在原地发呆的那两个,说:不要紧,你们三个一起抬,这样就……
话还没说完,只见小六“嗖”地从树下拎起书包,甩开两条麻杆腿就往林子外面跑。边跑边喊:不好了,我突然想起我还有英语课要上,我得上课去了,迟到了我妈会打死我的,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最后三个字传来时,小六绿豆芽似的身子已彻底消失在暮色中。
我眼前一黑,又一口老血差点没从我嘴里喷出。
真不愧是狗头*师,这速度,比他娘的*毛跑得都快。
哈哈哈哈!
一阵刺耳的爆笑声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正是我那没心没肺的傻儿子,顿时火冒三丈:你笑什么笑,笑什么笑?不去打水灭火,居然还有脸在这儿傻笑?
小树:我为什么要去打水?他俩点的火,管我什么事儿?
我说:不关你的事儿?不关你的事儿你手里拿着烧火棍干嘛?不关你的事儿你还笑那么开心?你看你那嘴咧得,嘴角都要裂到后脑勺了。
小树:我就看个热闹而已,我没点火,不信你问马克。
我说:我不管,反正这儿就你们三个,三个都有份,你今天要不跟马克把这火灭了,晚上就别想吃晚饭。
树同学顿时一脸委屈,眼眶里渗出愤怒的泪花,气哼哼拽着马克一起去打水,一边费劲儿地拎着,一边咬牙切齿发牢骚:都怪你和小六,叫你俩别点别点,你俩非不听,现在害我挨骂不说,还要跟你一起灭火,我怎么这么倒霉呢!
俩小子抬了五六桶水,才把那火给浇灭。
09为了祖先灭火行动结束后,我押着灰头土脸的小树一起回家。这厮一路上都耷拉着一张肥脸,脑瓜顶上黑压压全是怨气,一看就知道我确实冤枉了他。
晚上洗完澡,为了进一步加强小树的安全意识,我决定跟这厮聊聊天。
我说:老实交代,你今天到底点火没有?
小树:没有,真的没有。
我说:一根树枝都没点?
小树:没点,刚开始我们烧纸玩,烧纸的时候我确实点了,但后来他们说去树林里烧那堆树枝,我就没参与了,我还劝他们不要烧呢!
我说:没点火你靠那么近干嘛?你看看你,仨人就属你站得最近,你瞅你站那位置,再往前半步,你都能钻火里练火眼金睛了,你说你没参与,谁信啊?
小树:我站那么近不是为了看热闹嘛!
我说:吃饭赶前,看热闹赶后,这道理你不懂?
小树:啥意思?
我说:就是吃饭吃酒席的时候你要往前凑,不然好菜就没你的份儿。但看热闹的话你最好有多远躲多远,不然很容易惹一身骚,不是你的事也变成你的事了,就比如今天。
我又问树:你们平时不都只烧烧纸箱、报纸啥的吗,怎么今天会去烧树枝?那么大一堆,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引起火灾吗?
小树:知道啊,所以我一直劝他俩不要烧来着,可小六说平时不能烧,但今天却可以。
我问:为啥?
小树:他说今天是七月半,必须给祖先烧香烧纸,为了让祖先能过得更好一些,我们应该多烧点东西,所以就把那堆树枝给点了。
这特么也行?
眼前再次一黑,那一口憋了两次都没喷出来的老血,终于像咳嗽糖浆一样,缓缓从我的嘴里涌出。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小六脑洞深。
很多时候,我特同情小六他妈,她真的太难了,比我还难。
10干掉*毛暑假转瞬即逝,开学的日子眼看就要来临,铁裤衩们抓住这最后的美好时光,变本加厉地疯,恨不能一天活出两天来。
夏末,小奶狗们长大了不少,会跑会跳能吃一些稀米粥了。
凉爽的上午,它们会爬出狗窝在院子里歪歪扭扭地玩耍打闹,扑腾着四条小短腿,绒线球一样从院子这边滚到那边,可爱的模样把人都萌翻,无论是谁,只要看见他们,心里就会变得像棉花糖一样柔软清甜。
铁裤衩们爱死这两只小狗了,只要*毛不在家,他们就会冲院子,抱起小狗一通狂撸。不过大部分时间,他们只能潜伏在栅栏外面,遥远艳羡地窥视着院里的小狗,因为*毛对他们的厌恶程度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自打这三个家伙在树林子里点了那把火,并用饭盆打了水后,*毛对他们的厌恶指数直线上升。
再后来又发现他们总是躲在暗处窥视自己的孩子,*毛的神经就完全被引爆了,警戒面积从方圆一百米直接上升到五百米。
如果你看到本来躺着晒太阳的*毛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狗眼怒睁,莫名其妙对着某个方向龇出它那42颗尖牙时,千万不要奇怪,三五分钟后,铁裤衩们必定会在那个方向闪亮登场。
无论何时,只要铁裤衩们出现,*毛就会化身闪电,把他们三个往死里追。最狠的一次追了他们快三里地,硬是从校园北门追到南山家属区。
轻度肥胖的小树同学跑得肠子都快断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我说:老妈,你知道吗,我今天真是使出了洪荒之力,把两条腿转得跟车轮一样快,才逃过一劫。
不过我倒挺理解*毛的,这三个坏家伙,连我们当亲妈的看见都烦,就不要说一只狗了。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局势下,铁裤衩们几乎没了撸小狗的可能,于是新一轮的作死计划便在三个臭皮匠中间诞生。
八月底的某天,在小树同学**祟祟偷用了我的手机之后,我发现我的百度APP里多了一条奇怪的搜索记录——
如何无声无息地干掉一条狗。
脑瓜子顿时“嗡”的一声,我CA,这又是闹啥幺蛾子?是打算对*毛下*手了吗?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消停消停?这一天天过的,比美国大片还跌宕刺激。
由于这事儿关乎到小树日后是否会长成一个虐猫杀狗的变态,我觉得十分有必要跟他严肃探讨一下。
一把把这厮揪到跟前:站好站好,给我手脚并拢地站好。
小树挑眉斜眼地说:就不就不,你有本事来打我呀!
这副油盐不进的痞相,真让人有种要往死里削他的冲动。
我直接进入正题:听说你们三个打算无声无息地干掉一条狗啊,哪条狗,*毛吗?
小树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说: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就问你是,还是不是?
小树迟疑了一下,说:是!
我问:为什么?
小树说:因为我们不想小狗也变成疯狗。
询问半天,我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毛实在太凶了,凶得让看过两三本书,对动物有一点皮毛了解的铁裤衩们,一致认定*毛是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疯狗。
他们还知道狂犬病是一种高致死的传染病,假如*毛把小狗咬了,那两只小狗也会因为染上狂犬病*而变成疯狗,最后逃不脱被杀掉的悲惨命运。
为了不让悲剧发生,他们先是想把小狗偷走,可要想从嗅觉听觉都高度灵敏的*毛眼皮底下偷走小狗,却是比登天还难。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毛干掉,这样小狗就安全了,因此,我的手机里就多了这么一条奇特的搜索记录。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也不知道他们折腾出来的这个方案到底算善良还是邪恶?!
哎!熊孩子固然可怕,但有点文化的熊孩子更可怕。
我对小树说:*毛绝不是疯狗,否则你们三个早就被它咬得坐轮椅了。*毛是一条非常负责的狗,为了保护菜地和自己的孩子才会对你们这么凶,你瞅瞅你们干得那些事儿,从偷菜到放火,哪一件不讨人嫌?不对,是讨狗嫌?活该你们天天被狗追。
11养只猫吧开学没多久,大婶家的门上多了一张限期把狗处理掉的通知,学校本身就禁止养狗,何况现在还是三条,万般无奈,大婶只好把*毛连同小狗一起送给了自己的老乡。
少了*毛和小狗的院子空落落的,看着阒无一物的狗窝和积满雨水的铝盆,小树怅然若失,偶尔他会问我,老妈,你说小狗现在该长多大了?
我一直希望小树能成为一个喜爱动物、善待动物的人,希望他能真心去爱每一个生灵。
这世界每条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珍贵的存在,人和动物都应该健康快乐的生活在太阳之下,即便是条凶巴巴的狗,它的生命也值得尊重,因为生存对任何生物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嗯,是该给树养只宠物了,让他亲手去照顾一条弱小的生命,亲身陪伴它一起成长,体会人与动物之间的情感牵挂,了解生命的特殊与珍贵。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开始纠结于养狗还是养猫。
这真他娘的是个难题,一个热情洋溢却总是闯祸,一个聪明伶俐但对你爱理不理,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一种取二者之长还适合家养的生物吗?
以小树的喜好为准,我应该给他养条狗才对,毕竟人家为了小狗都打算*死小狗的妈了。可从实际分析,我又觉得养猫更适合我家,给个沙盆它们就能自行解决大小便问题,完全不用起早贪黑的出门溜达。
这一点对每天早上忙得像打仗,晚上下班还要冒着心梗发作的风险辅导孩子写作业的家庭来说,很!重!要!
自打多年前我妈出门遛狗,被我家大狗拖着扑该(街)擦得一脸都是伤并成功引起满大街人围观后,我就打心眼里不想养狗。
一番纠结比较之下,我发现养猫的优势确实多于养狗。
虽然猫看上去娇嗲柔弱,但骨子里却是冷静独立的,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它们独自在家过个把月都不成问题,武汉封城期间出现的几只猫坚强不就如此嘛。
除了掉毛,挑食,抓沙发,不爱洗澡,偷喝主人杯子里的水,把桌面上的东西往地上扒拉,不停打扰你看书学习用电脑外,猫好像找不出什么其他毛病了。
猫总是一副我行我素的傲娇样,尽管不如狗子黏人听话,但也不会像狗子那样动不动就闹分离焦虑症,隔三差五送你拆家的惊喜。
猫还有很强的自洁能力,即使两三个月不洗澡身上也不会有什么怪味儿,这一点太适合嗅觉灵敏的小树了。你换只狗试试,只要半个月不沾水,就能把树给熏吐了。
最最关键的是,猫科动物对食物的热爱远没有犬类那么强烈,它们不会在你吃东西时,用黑亮潮润的眼睛直视你灵*深处,看得你惭愧内疚,最后不得不钻进厕所偷吃零食。
我和小树可以大大方方地吃奶糖,吃薯片,吃辣条,吃各式各样的零食和水果,而老谢也不用躲在被窝里面嗑瓜子。
嗯,就选猫了,送小树一只猫,作为他十岁的生日礼物。
12一眼千年整个秋天,我带着小树逛遍了周围所有的宠物店,只为遇到能让树一见钟情的猫。宠物一定要选合眼缘的,选那种一眼看到就迈不开步、放不下手的,如此才能真心疼爱,心甘情愿当它的铲屎官。
可小树这家伙实在太讨厌逛宠物店了,一进去这厮就开始干呕流泪,清鼻涕跟粉丝一样,从鼻孔里面往下哧溜。
宠物店里总是充斥着一股浓烈又不可描述的味道,你真的想象不到,那些长着天使面孔的猫咪们,怎么能排出如此骚臭的尿,尤其是公猫,它们的尿可以说是全世界杀伤力最强的液体了。
在这种怪味弥漫的环境中,连半分钟都坚持不了的小树同学,哪还有机会上演什么一见钟情啊。
十月末,下过雨的贵阳有了些初冬的寒意,陪小树上完书法课后,天已黑透。街对面的宠物店里亮着温暖的*光,两个时髦女郎抱着一只肥胖的加菲站在店门口聊天。
我说:树啊,咱们去对面看看来新猫了没有。
小树不耐烦地快走两步先进了店,一挑门帘,迎面就是小二那张清纯秀气的脸。
彼时他才两个月大,独自坐在宠物箱的玻璃门后,用他那双蓝绿色的圆眼睛望着树,静静的,懵懵的。
那眼睛波光盈盈,溢满了泪水,怯生生仿佛刚刚哭过,下眼睑还有泪水洇湿的痕迹,看上去那么弱小无助,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惜。
——这样的眼睛,谁能逃过?
——小二看你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全世界只有他。
小树愣住了,望着小二目不转睛。
见有人注视自己,小二用小黑爪扒着玻璃门站了起来,仰头定定望着树——是你吗?你是上天派来接我回家的吗?
空气中似有弧光掠过,仿佛电流在两人之间穿梭。
树走近一些,把手指从玻璃门缝中伸了进去,小二低头闻了闻,又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两下,舌尖上的软刺把小树舔得痒酥酥的,十岁少年的心顿时化为一滩春水。
树回头看向我,目光炯炯:妈妈,他是我的,我们把他带回家吧!
所谓一眼千年,应是如此。
13会哭的弟弟在没征得老谢同意的情况下,我先斩后奏,直接付款把小二买了下来。我把他装进纸箱让小树抱着,自己拎着猫粮、猫砂,拦了辆出租兴高采烈地往家赶。
因为恐惧,小二一路上叫得歇斯底里,小树隔着纸箱不停地安慰他,样子就像个懂事的兄长。这让我有些意外,要知道这厮从来都神经大条得很,哪怕我炒菜手被烫出泡来,他都不晓得关心老子一下。
半路上纸箱里突然传出一股恶臭,小二这家伙竟然吓得大便失禁,拉在了纸箱里。闻到这股恶臭,我突然心虚起来,完了,老谢会不会把小二连同猫屎,一起甩我脸上?
老谢这个人吧有点另类,对任何动物都无感,既不喜欢也不讨厌,看见了跟没看见似的,如同高僧面对美人,无爱亦无恨,视一切为虚无。以至于我一直怀疑,他那个眼睛是不是自带屏蔽动物的功能。
现在小二拉纸箱里了,不用看,铁定蹭得全身都是屎,他又太小不能洗澡,只能用湿毛巾一点点把屎擦干净。
但这种全身擦大便的脏活儿我是决计不会干的,打死都不干,当年小树的屎粑粑屁股也全是老谢负责的,可这个人已七八年没处理过此类事务了,现在,他能心甘情愿为一只猫重操旧业吗?
回到家,我忐忑地对老谢说:那个……你能给猫做个清洁吗?半路上拉了,估计现在全身都是屎。
我万没想到,老谢二话没说从纸箱里把臭气熏天的小二抱了出来,这是他俩第一次见面,一身稀屎的小二惊恐地望着老谢,浑身瑟瑟发抖。老谢也很意外,他没想到小二会这么小,只有自己的手掌大,也没想到他会抖得这么厉害,几乎都能听到牙齿在咯咯作响。
熟手就是熟手,只见老谢抽出几张餐巾纸,三下五除二把小二全身擦了个遍,又扯下一条旧毛巾,用温水打湿后开始给他细细地擦洗屁股和爪子。在小二高一声低一声的惨叫声中,老谢手脚麻利地把他给收拾得干干净净。
翻过身准备吹风时,老谢吃惊地发现小二居然哭了,而且哭得还挺凶,大眼睛里全是泪,两大颗泪珠正从眼眶子里面往外滚。
这位四十好几的男人突然无措起来,回头问我:他,他怎么哭了?
——梨花带雨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使了多大劲给他洗屁股啊?你看你把人家搓得,眼泪汪汪。
老谢申辩道:我没用劲儿,他那么小,我哪敢用劲儿啊?我比以前给儿子洗屁股时还要轻呢!
我说:那他咋哭这么凶?看把他委屈得,我都不敢给他吹风了。
老谢说:还是吹吹吧,天这么冷,不吹要感冒的。
吹干毛后的小二昏昏欲睡,老谢一边摸他的头,一边说:你这小家伙真有意思,像个人儿似的,还会哭呢!
眼角眉梢全是姨母笑。
眼泪真是打动男人的最好武器。
那天晚上,我们把小二珍重的放进小树怀里,我们对树说:
今天开始,咱家多了一个新成员,进了这个门,他就不再是一只猫了,而是你弟弟。你要担起做哥哥的责任,给他喂水喂食,他孤单的时候你要陪他玩,他睡着的时候你要给他盖被子,永远不要对他说你是我买来的,尊重他,保护他,照顾他,能做到吗?
小树坚定的点点头:能!
那一天是年的10月25日。
那天以后,小树的作文里经常出现这个词儿。
14成长的烦恼养了小二之后,我才知道养一只先天不足的毛孩子是有多难。
大部分猫舍出来的猫咪,因为父母生育过频,幼崽常常会因为先天不足而存在这样或那样的毛病,小二的毛病就是消化系统非常脆弱并患有慢性肠炎。
最初的两个月,他几乎天天腹泻,每天要拉三四次,次数一多就开始便血,肛门周围经常有干掉的血痕。
医院,开了许多消炎药、止泻药和益生菌回来,还把普通猫粮换成了处方猫粮,但效果并不理想,细心调养了半年,仍然动不动就拉稀便血,严重时,血便能把猫砂都染红。
——医院里的常客
小树曾忧心忡忡的问我:老妈,你会不会因为二子有病,就把他退回宠物店?
我说:当然不会,既然选择了他,就要对他负责到底。待在咱家,我们会全力医治他,一旦退回去,很可能就没人管他了,宠物店是不会花太多钱去救治他的。
每次小二腹泻,我都会给他禁食六到八小时,只喂蒙脱石散和少量清水。时间一长,小树这个从来心里只有自己的家伙,也渐渐开始为小二操起心来,课间都不忘打个电话给我,提醒我禁食时间一过就马上给小二喂饭,不要把他饿瘦了。
频繁腹泻让小二的屁股总是脏兮兮的,所以从抱他回来的第一天起,我和老谢每晚都要给他擦洗屁股和全身,逐渐形成习惯。这习惯一直延续到今天,并且还会一直延续下去,即使小二现在已经不再腹泻,还学会了自我清洁。
当然,我只是抱着他而已,主要负责清洗的还是老谢。
最开始,小树嫌脏,总是袖手旁观。
不过现在他也开始主动要求给小二洗屁股了,像他爸那样,用湿毛巾轻轻地擦拭小二的前后排泄口,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
只有铲屎还不行,试过几次,每次都被小二的大便熏得作呕,这也不能全怪他,小二的大便……你们知道的!
好在这些悲催的往事都过去了,经过近一年的药物治疗和饮食调整,小二现在的消化系统已趋于正常,吃嘛嘛香,已经很久很久没腹泻过了,肚子屁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肥胖起来。
这让我们一家深感欣慰,尤其是付出最多的我,很有成就感。
——我曾经天天这样给他喂药
15羁绊与安慰小二的到来,填补了不少小树作为独生子的孤单。
小二最喜欢在小树的书桌上躺着,小树一写字,他就伸出爪子抓小树的笔尖,抓困了便脑袋一歪,靠着小树的课本呼呼睡去。于是小树每次写作业前,便会在桌上铺块软垫,好让小二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
*色台灯下,一个奋笔疾书,一个迷迷糊糊地打盹。
疾书的那个手写酸了,就会摸摸打盹的那个放松一下,打盹的那个即使中途醒了也不离开书桌,会陪着直到作业写完。
这一米见宽之地,因为有了他俩的存在,变得格外温馨缠绵。
——我最喜欢的照片之一
不过这种浪漫景象仅限于小二半岁以前。
半岁后的小二,已然长成了一只八斤重的大猫,往书桌上一躺,能占去大半位置,往日感人肺腑的温馨相伴终于演变成了书桌大战。
小树总是数落小二:你去旁边沙发上躺着不好吗?你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还要占怎么大位置,让我怎么写作业啊?
小二则翻翻白眼换个姿势继续躺着,仿佛在说:朕从第一天回来就睡在这里,你凭什么要朕走?要走你走,反正朕是不会走的。
虽然两人常为书桌归属而发生摩擦,但并不影响他们之间日趋浓烈的情感羁绊。
小树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喂小二一个零食包。而小二则很快记住了小树的脚步声,往往人还没到,他就已经等在门口,进屋之后更是追着小树蹭来蹭去,亲昵得不行。
许多时候,小树会把小二当做自己的减压包。
进入五年级的树同学功课突然暴增,每天不光要完成小山一般的常规作业,还要完成老师布置的口语练习和课外阅读,此外,课外班的作业也不能耽误。再加上骨龄超标,他每天还要完成到个跳绳,这让我们的小小少年常感疲惫不堪,压力山大。
每当情绪低落时,他就会长时间的搂着小二,把头靠在小二柔软的肚子上。
他靠着小二对我说:老妈,我要是小二就好了,每天除了吃就是玩,除了玩就是睡,不用上课,也不用写作业,还不用跳绳,玩手机你们也不会说,多好!
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我内心复杂又无言以对。
人生宛若逆水行舟,不努力便会后退,可若一直努力,总会有疲倦劳累的时候。
好在他总是能从小二身上找到安慰,当他靠着小二充满电后,又会重新打起精神、豪言壮语起来:老妈,我觉得我还是不能当小二,当了他我就只能天天呆在家里,看不懂书,也看不懂电视,还没有朋友,多没意思?我还是要继续上学。
小二果然是小树的最佳伴侣,能消除他不少负面情绪,疏通他的心理淤塞。
16生命最重要——我这一生大概能活10到15年,与你分别是件无比痛苦的事,在带我回家之前请务必了解这件事情。
——请善待我,因为世界上最需要你的爱心的,是我。
——当我已经很老,健康都已逝去,无法正常生活的时候,请不要想方设法让我继续活下去,因为我已经真的不行了。我知道你也不想我离开,但请接受这个事实,并在最后的时刻与我在一起。求求你一定不要因为"我不忍心看它死去"而走开,因为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如果能在你怀中离开这个世界,听着你的声音,我就什么都不怕,你就是我的家,我爱你!
这是小二《疫苗证》上的几段话,也是小树每次看后都会流泪的内容。寥寥两百来字,真实而残酷地告诉了小树,所有生命都是有期限的,过完一天便消失一天。
生命如此特殊,要来的时候来了,该走的时候走了,一旦走了便永远走了,此生不再相逢。
这世间所有的相聚,都会在某一天分离。
小树哭着问我:妈妈,小二真的只能活那么长吗?
我说:真的,等你大学毕业时,他也差不多了。
小树:他不能多活几年吗?活个二三十岁,活到我工作结婚,活到我的小孩出生,我想让我的孩子也抱抱他。
我说:这恐怕很难,即使我们尽力而为,给他最健康的饮食和生活,最多也只能延长他两三年的寿命。
小树:那我该怎么办?
我说:好好对他呀,如果小二活着时的每一天都是快乐幸福的,那他这一生就是快乐幸福的,就算哪天真的走了,他也不会有遗憾,因为他这一辈子都过得非常舒心顺畅。
小树:那我们一定要好好对他,让他多活几年。
我:嗯!
小树:妈妈,小二走了以后,还会记得我们吗?
我说:会,我们都陪他一辈子了,他怎么可能不记得?他会记得你,记得咱家所有人,没准会转世成为另一只猫,守在你经过的路边,等你再次抱他回家呢!
小树:妈妈,如果他要走的时候我正好在外面念大学,你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会坐飞机回来看他的。
我:好,一定喊你回来。
今年六月初,正处于绝育手术恢复期的小二,突然不吃不喝,高烧烧到41度多,被医院。
经过一系列的抽血化验、心电B超之后,最后被确诊为因术后体质下降,导致肠炎引发多器官炎症,血检指数高到爆表,双肾、小肠有水肿现象,情况非常严重,当即被收治入院,住进了宠物病房。
当医生告诉我们小二至少要住院一周,能不能治好要看炎症指数能不能快速控制下来时,小树“哇”的一下哭出声来,抱着小二不肯撒手:妈妈,小二会不会出事?会不会回不了家?
我说:别瞎说,医院,这么多医生护士都在照顾他,怎么可能回不了家?
虽然我嘴上这么说,可心里真是七上八下,极度没底儿。
——小树没少为小二流泪,有次小二差点丢了,小树也是大哭一场。
到了晚上,想着从没离开过我的小二,要独自拖着带病的身体,在黑漆漆的病房里过好几夜,我的心态终于崩了,等小树睡着后狂掉眼泪。
我问老谢:二子不会真的回不来了吧?我好怕啊!
老谢说:不可能回不来,医生又不是吃闲饭的,你俩这是杞人忧天瞎担心,过几天咱们就把小二接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医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