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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3/15 3: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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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迷仙窍》

修仙有三好,逍遥,长生,吃得饱。
  

韩吟自幼孤苦无依,满怀期盼的投入仙门,谁知——
  

左瞥,逍遥的是这腹黑师叔。
  

右望,长生的是那冷情师兄。
  

就连法宝都吃得比她好……

番外花絮来历莫名的少女—《江湖》番外
  韩朔身边出现了一位来历莫名的少女!
  林元清看着那张搁在自己办公桌上的调查报告,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姓名:不详
  性别:女
  年龄:不详
  父母:不详
  来历:不详
  ……
  薄薄一张纸上,就这么寥寥数行字!
  这是调查报告吗?简直就是一份差等生都未必能交出来的白卷!
  连那少女的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性别,这性别估计都是猜着填的吧,因为有点脑子,熟悉韩朔的人都知道,他怎么都不可能同一位男性关系亲密到同居的地步!
  林元清强压了怒气,接通了外头王秘书的“请周先生过来!”
  他口里的周先生,是指那个一直在跟踪调查他儿子韩朔的私家侦探,这些年来做事一向严谨周到,几乎就没有出过岔子,却不知道这次呈递上来的调查报告,为什么会离谱到这种程度!
  等了不过两分钟,有人轻轻叩了两下门。
  林元清没好气的道一声:“进来!”
  停顿片刻,门被人从外头推开,然后他就看见王秘书面色尴尬的推进来一张医疗床,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被绷带包裹得如同金字塔里刚逃脱出来的木乃伊,胳膊和腿上还吊着厚厚的石膏……
  饶是林元清见多识广,此刻也被周侦探这离奇的出现方式给惊得目瞪口呆,不禁欠身离座立了起来:“你——”
  “林总……”被绷带包得连脸都快看不见的周侦探一开口,声音哑黯不说,言语还含糊走音,最蹊跷的是他嘴里那一口白亮光洁的好牙,竟然消失了一大半。
  已经十分吃惊的林元清被他这诡异模样给吓得倒退了一步,失声就道:“你……你的牙呢?”
  他不问便罢,这一问,平素里响当当硬汉一名的周侦探就觉悲从中来,抑也抑不住的就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没……没了……没人打掉了……”
  林元清咽了口唾沫,颇有些歉然:“是不是韩朔那臭小子?”
  “不是他。”周侦探深感丢脸,哭得加倍伤心。
  “那……”林元清低头看了看桌上那张调查报告,无法置信的揣测道:“难道是她?”
  她!
  没有名姓的她!
  被一名看似柔弱的女子打成这样,传出去他的职业生涯恐怕就到了头,但周侦探迟疑了一会,终于点了头。
  “怎么可能!”林元清愤怒的拍了桌:“你不是在消遣我吧?”
  周侦探的能力他是清楚的,有跆拳道黑带四段的水平,尽管不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但要同一名少女过招,即便赢不了,也不可能被人打成这副模样啊!
  “真的!”周侦探再顾不得丢脸不丢脸,口齿不清的叙述起事情的经过来。
  周侦探负责跟踪调查韩朔的情况,将他的一些饮食习惯、娱乐嗜好、外出行程,还有身边来往的朋友资料都整理成报告,每隔半月往林元清这边送一份,连着六年从未间断,因此他对韩朔和他那些朋友的了解,可能比韩朔自己都要清楚许多。
  在这种情况下,韩朔从中瑞大厦带出了一名他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女,而且还将之带回了公寓同居,自然会引起他极大的
  枯燥的盯梢活儿干久了,一旦发现目标,周侦探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远远的观察了两天后,他就决定先着手近距离调查,比如他常用的伪装跟踪法,制造意外搭讪法,还有偷窃手机法等等。
  这些可都是他的惯用手法,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哪知会接连遭遇滑铁卢之败啊!
  最初他用的是伪装跟踪,等着那韩朔同那少女出门时,隔着数米远的距离紧随其上,没想才跟过一条街就已被发觉,让他俩带着在购物大厦里转了一圈,转着转着就找不见人了。
  失败没关系,再接再厉!
  他紧接着又用了意外搭讪法,雇了人去冲撞那少女,他自个守在一旁,就等着少女将要倒地的那一瞬,上前搀扶。盘算是很完美,但他怎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压根就没瞧清怎么回事,那被雇之人就一头栽到了路边的电线杆子上,磕得头破血流,他大惊之下再找那少女,又不见了人影。
  意外!一定是真正的意外!
  周侦探不信邪的策划了第三回行动,戴了墨镜,拄了盲人棍,一路敲打着地面,嗒嗒嗒的佯装摸索到了那少女的身边,刚想借机撞上去偷取手机,就觉得腕骨如同碎裂般的剧痛,再定睛一看,自个的手腕已被那少女用两根手指头给撮捏了起来。
  “瞎子?”少女冲着他微微一笑。
  周侦探在她那纯净甜美的笑容里稍稍失了神,下一刻就听见“咔嚓”一声,他右手胳膊不知道被那少女用了什么法子,给直接拗断了。
  “装的也太不像了!”
  少女清叱一声,他就觉肚腹一痛,整个人如同皮球一样凌空倒射了出去,随后背部重重的砸在地面上,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口鲜血。
  太快了!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侦探整个人都懵了,还未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见那少女已蹲到了他的面前,笑吟吟的望着他道:“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跟踪我?”
  做私家侦探最重要的不是调查能力,而是替客人保密!
  周侦探自然守口如瓶,一边摇头,一边飞快的转着念头,想要编套合理点的谎话,却没想头刚摇了一下,就见那少女伸手往他腿上轻轻一拍,骨碎般的剧痛就再次袭来,痛得他浑身汗湿,不由自主的就要失声狂喊。
  少女动的比他还快,手指往他身上一拂,他就突然失了音,只能发出沉默的呐喊。
  “跟踪了我好几回,还想撒谎!”少女面上的笑容转为凌厉寒冰:“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要再不老实,你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不是假意威胁,这是下集剧情预告。
  此刻回想起来周侦探还深感后悔,早知道最后会被打得一五一十全招出去,他起初又为什么要嘴硬呢?于是嘴硬的下场就是胳膊和腿接着骨裂,牙齿被那少女屈着手指给一颗接一颗的弹了下来……
  周侦探说着说着就再次哭了起来:“惨无人道啊林总……惨无人道……”
  林元清仿佛在听天方夜谭,但是身上一阵接一阵的起鸡皮疙瘩,王秘书更是被骇得脸色煞白,都不用上妆就能去演倩女幽*了。
  缓了半天神,林元清才道一声:“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真的!”周侦探郁闷的再次强调。
  “不可能!”
  “真的!”
  两人的对话又回到了原点。
  林元清哼了一声:“你说她用两根手指捏碎了你的腕骨,轻轻一拍就拍碎了你的腿骨,再用手指弹一弹,你的牙齿就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是啊!”
  林元清怒道:“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对了,还有你描述的那个传说中的点穴大法,很神奇,很厉害啊!手指一拂,你就失声!你以为那是兰花拂穴手啊?”
  周侦探沮丧道:“我知道听起来夸张,但这是事实。”
  林元清哪里肯信:“事实是你得了失心疯!”
  周侦探无奈,想了想道:“我医院的检验报告,麻烦王秘书替我拿一下。”
  王秘书犹豫了一下,胆怯上前,在他枕头底下摸了摸,当真摸出一摞检验报告,包括他全身各处的X光片,还有他的精神评估报告。
  林元清接过后最先翻的是周侦探的精神评估表,发现医生下的结论是周侦探精神正常,心里就有些犯嘀咕,待到其他检验报告翻完,发现诊断结果同其说的完全符合,不禁哑然无声,好半晌才道了一句:“这怎么可能……”
  同样一句话,用不同的语气来说,代表的含义也不相同。
  这一回,林元清是信了,但仍然觉得太不可思议。
  事实上医生也怀疑过周侦探的话,只是找不出证明他说谎的线索,只能感叹要不就是他运气好,要不就是打他的那位少女手下留情,看着伤重,却都能医好,也没有生命危险,更不会留下残疾。
  周侦探想想就觉懊恼:“对不起林总,这件事我办砸了,今后没脸也没能力再替您调查韩少的事情,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等等!”林元清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理清思绪:“也就是说你这次调查一无所获,当真连那少女的名字都没打听出来?”
  “是。”
  “照片也没拍到一张?”
  周侦探迟疑了一下:“远距离拍到几张。”
  “那照片呢?”
  周侦探觉得好丢脸,垂下眼道:“被她搜走了……”
  “你——”林元清真想骂他废物无能,但是看见他伤成这样,知道他也不是有意的,又骂不出来,气得背着手,一个劲的在室内兜着圈子。
  “林总。”王秘书惊*初定,这才试着开口:“您暴露了!”
  “什么?”林元清一怔,还没反应过来。
  王秘书小心翼翼道:“那少女,不是知道了周侦探调查她的事情,是您指使的么?那韩少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想起韩朔上回对他的警告,让他别再派人盯着他,林元清就深感头痛,于是兜圈兜得越发迅急起来,转了好一会,才蓦然停下脚步,道了声:“不好!”
  “怎么?”周侦探禁不起吓了,瑟缩了一下身子。
  林元清哪管他是什么反应,只急道:“你们说韩朔会不会被她给劫持了!”
  周侦探结巴起来:“不……不会吧……看着像是两情相悦……”
  “不不不!很有可能!”林元清拿手指敲击着桌面:“保不准有谁想打我的主意,却在我儿子身上动脑筋!”
  “可是……”
  王秘书那可是什么还没说出来,桌上的电话忽然就响了起来。
  林元清很是不耐烦的伸手过去想要摁断,但是再一看号码,竟是韩朔打来的,就连忙接了起来。
  视频电话上立刻显露出韩朔的身影,另外还有一名被他紧拥在身边的少女,模样极其清丽,那双眼眸尤其清冽,仿佛九秋寒潭,又如苍穹星芒,哪怕林元清阅人无数,见了她,头一个反应,也是差点失声道好。
  这个好,不是指那少女的容貌好到绝色,而是气质极赞,又透着点与众不同的个性。
  见他愣神,韩朔倒是先笑起来:“怎么,都在啊!周侦探,你的伤不要紧吧?”
  周侦探一见那少女就已郁闷的闭上了眼睛,听见韩朔问他,又不好不答,只能苦着张脸道:“托韩少的福,一时半会死不了。”
  韩朔笑得越发欢畅:“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我说周侦探,你跟踪了我这些年,我一直懒得同你记较,但是偶尔看见你倒霉,我还是觉得很开心。”
  周侦探被他气得无语,只好转过了眼睛,尽量不去看他。
  这头林元清被晾在一旁也很是生气,“吭吭”了两声,试图引起韩朔的注意。
  韩朔就是不理他,紧接着又同王秘书问好,拖到不能再拖了,才懒洋洋的同他打了声招呼:“嗨,林老头!”
  听见这个称呼,林元清气得脸都快拧了起来:“我是你爸爸!”
  韩朔直接将他的恼怒给无视了,只是沉下脸道:“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别总干出那种小家子气的事情!派人跟踪我就算了,还派人调查她?你是不是公司快破产,闲到没事做了啊!”
  自个的儿子生就一张*嘴,林元清早就知道,因此尽管生气也着实无可奈何,再想起自己方才的推测,担心起他的安危来,倒是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心平气和的问他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个解释。”
  “解释?”韩朔唇角讥诮的一扬,将那少女往身边搂得更紧些:“没有解释,只有通知和警告,你听好了!第一,我结婚了,这是我的妻子,秦筝!”
  随着他的介绍,秦筝朝着林元清微微欠了欠身。
  林元清被这爆炸性的消息给惊得完全呆住了,一时不知该有什么反应才好。
  只听见韩朔继续道:“第二,还是那句我早就跟你说过的话,请你今后不要再派人跟踪调查我和我的妻子,否则他们的下场会比周侦探还要惨!”
  林元清张了口想说话,但韩朔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自顾自道:“第三,秦筝是个好女孩,我俩结婚是因为我爱她,她也爱我,请别用恶意的心思来揣测我和她的关系,也不要试图派人来破坏我们的关系,否则后果请参照我第二条警告!”
  韩朔说完,就以极其认真的眼神,无畏无惧的同林元清对视,很坚定而清楚的用目光告诉他,他说的一切都是出于本心,绝对说到做到。
  林元清叱咤风云了一辈子,只对韩朔心怀愧疚,在他那样的目光凝视下,不禁觉得唇干舌燥起来,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了,甚至每一分每一秒都想挪开自己的视线,不让他窥出自己的无颜以对。
  韩朔再次开口:“请你答应我,用言语保证。”
  林元清觉得尴尬而为难,隐隐又有怒气腾起:“我……”
  “请你答应我,用言语保证。”韩朔再次重复,目光变得越发坚毅起来。
  在他那种凌人的目光下,林元清不禁有些退缩了,最后迟疑再迟疑,还是选择了妥协:“好吧,我保证。”
  “那好!”韩朔的声音立刻就变得轻快起来:“你忙,我不耽误你那比钻石还要宝贵的时间了!小筝儿,同林老头打个招呼,道个别吧!”
  秦筝原本就不太喜欢说话,尤其是不太喜欢跟陌生人说话,因此一直微微而笑的立在韩朔身边,直到此时才听他的吩嘱开了口道:“林……林先生你好,林先生再见。”
  ……
  林先生!
  她喊他林先生!
  林元清简直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刚想说点什么,就见电话视频上韩朔和秦筝的身影倏然消失。
  他们,已经挂了电话!
  林元清心里掠过一阵极其强烈的失落,怔怔的立了半晌,才深深的叹了口气,摇起了头。
  林先生!
  这个称呼……
  好吧,总比喊他林老头要好!
  林元清的脸上,再次露出不知是要哭好,还是笑好的无奈和尴尬。
  ……
  另一边,挂掉电话后韩朔也长出了一口气,紧紧的拥了拥秦筝。
  “你……”秦筝微皱了眉,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真的不打算再认他了吗?”
  韩朔的面上掠过一丝怅然,但生怕秦筝担心,立刻又笑起来:“看情况再说,如果他能坚持上十年不来打扰我们,到时又没有死掉的话,我也许会考虑考虑。”
  这俩父子,都是嘴硬心软的人!
  秦筝好笑的摇了摇头,却看见韩朔耍着无聊,将他那张俊脸凑了过来——
  当然,以她的武功可以轻易躲开,也可以轻易的在他脸上拍上一掌,但是她没有,她只是假装猝不及防,被偷得一个吻去,微微羞红了脸颊。
  幸福甜蜜呢,有时候真的需要装装傻才可以!
  番外花絮久别会西亭(上)—《顾盼》番外
  初春三月,轻花逐飞,微雨迷蒙。
  青峦镇的街道上湿漉漉一片,干净的绣花鞋子踩上去就能沾一脚的泥水,有时走得不小心,踩到了日久松动的青石板上,那么别说鞋子了,就连裙摆都会被溅上星星点点的泥水,脏污不堪。
  “下雨天真是讨厌呀!”
  一位年约十五,头梳双髻,身着青莲色衣裳的小丫鬟打着伞,提着裙摆唧唧咕咕的抱怨着。走在她身旁的另一位少女与她相同打扮,看着也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但她面上却没有半点埋怨的样子,一边饶有兴味的转着头四处张望,一边将手里提的那好几纸包东西往怀里搂了搂,尽量不让雨水打湿。
  “春天就是雨多,月夕你别忙着抱怨,留神看看哪有果子铺,咱们再买些蜜饯就好回去了。二奶奶说了,明儿就离开这里,往前头的云溪镇去,这一路上没有打尖的地方,可得把吃的东西都备好了。”
  提及二奶奶,月夕也就不抱怨了,转着头帮忙找果子铺,嘴里还道:“不知道云溪镇那里的天气怎样,最好别再下雨了,好容易跟着出来玩一趟,兴致都教这雨给搅没了。”
  “两个镇子隔的不远,恐怕那边也下着雨吧,但是二爷说云溪镇是因那条云溪而得名的,还备了钓竿,想去那里好好的钓几日鱼呢!你想披着一身绿蓑青笠,在微雨里临溪垂钓,不是也极有趣么?”
  “有趣?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艳阳晴空,眼前一片漫然无际的绿野花田,躺在其中晒着太阳,吃着零嘴,倦了再睡个懒觉,那才有趣!”
  “你就是懒!三奶奶教你认字的时候,你都时常打盹偷睡,还当我没瞧见么?”
  “哎呀呀!这都两三年前的事了,花朝你记那么清楚做什么?那时候三奶奶还同咱们一样身份,要不我哪敢睡!”
  ……
  两个丫鬟一路说着话过去,就没太留意眼前的路,没想一辆马车从拐角里疾驰了过来,差点就要撞上她们,还是路旁一位摆着写字摊儿的先生顺手拉了她们一把,才让她们逃过了险境,可是她们手里的油纸伞儿却落到了路中间,被那马车压得稀烂,还有纸包里的东西也都滚了出来,卤肉烧饼什么的散了一地。
  眼望着那辆马车擦身而去,两名丫鬟仍是手捂着胸口惊*未定,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大骂那马车太过分,竟在街道上面横冲直撞。
  “若是在景天城,这种不管别人死活的家伙早就被逮起来,扔到牢里去面壁了!”
  “别骂了,东西都散了一地,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重买呗!”
  两名丫鬟对望了一眼,都盯着散落一地的东西苦笑,过了一会才想起还要向那位字摊先生道歉,却发现他慌慌张张的低了头,在收拾摊子上的纸张笔墨。
  花朝忙道:“方才的事真是谢谢您,要不那马车……”
  话到一半,花朝忽然怔起神来,也不说下去,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那字摊先生,目光讶然。
  那字摊先生更不理她,拿油布卷了东西就匆匆走了。
  字摊旁边的铺子里,掌柜的追出来,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天还没暗呢!今儿这么早就收摊?”
  那字摊先生充耳不闻,不回头不理会,甚至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就绕过前边拐角,去得无影无踪了。
  “怪人。”掌柜的嘀咕了一句,忙着让伙计将外头摊子上的桌椅收回铺子里。
  他才要返身回铺子,就被方才立在一旁怔怔出神的花朝上前拦住了:“掌柜的,向您打听件事,方才那位字摊先生,您可知道他的名讳?”
  掌柜的回头拿眼上下打量着她,还未回话呢,月夕就拉着她悄声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花朝没答,只是再问:“他可是每日都会来此?”
  对于这种无稽的问话,掌柜的原不想答,但看这两名丫鬟衣饰气度不俗,想必其主不凡,不敢得罪,就照实道:“他不过租了我家的桌椅摆个字摊,名讳什么的我可不知,只晓得旁人都唤他顾先生,这大半年来,倒是风雨无阻,每日都会过来摆摊子。怎么,两位姑娘认得他?那倒是巧了!”
  花朝摇了摇头,原还想再问些什么,但那掌柜的已经无比热情的介绍起他的纸墨铺来,力邀她们进去瞧瞧,说是他铺子里各类素笺花笺香粉笺,陈墨新墨雅玩墨都有卖,慌的她连声道谢后,拖了月夕就走。
  “怎么回事啊你?”月夕犹自纳闷。
  花朝仍是摇头,显然心事重重,不想说话,甚至顾不上再去重买东西,就冒雨往租住的地方跑去。
  屋子里头燃过一小星沉香,那优雅的甜香极其悠长,在屋内萦绕许久都挥之不去。
  舒欢打从外头回来没多久,被雨扑了个微湿,才沐浴了,披散着头发,端着一只瓷碗坐在楼上窗前,呷着姜汤,隔帘看雨,听见花朝和月夕的回报后,有些讶然的回过脸来,问道:“三爷?”
  花朝犹豫道:“二奶奶知道我是打小进的府,三爷走时我才八九岁,见过是见过,但记不真了,方才不过匆匆打了个照面,觉得那字摊先生的容貌与二爷有几分相像,我原还不敢确认是他,这才问了那纸墨铺的掌柜,结果知道他姓顾,这大概就有六七分准了。”
  舒欢垂着眼,沉吟不语。
  花朝又道:“他瞧见我们后,匆忙收了摊就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认出了我,要不怎么这样惊慌。”
  “那不至于。”舒欢摇了摇头道:“你才说的,他走时你不过八九岁年纪,又不常在他面前伺候,这么多年过去,身量脸庞都长了,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应该是——”
  她还沉吟着未说出来,就听见有人接话道:“你们的伞。”
  两个丫鬟闻声连忙转过头去:“二爷。”
  顾熙然也才沐浴完,半束的发上带着清爽的湿意,他走到了舒欢身旁,望着她微微一笑。
  舒欢抬眼望他,也在笑:“是了,咱们带出来的那些伞上都有顾家的标记,想是他看见后认了出来。”
  顾熙然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吩咐花朝月夕道:“咱们先不走了,你们明日再去那字摊瞧瞧,若是见了他,就跟着他,知道他的住处后再来回禀。”
  “是。”花朝应了一声,要退出去。
  月夕明显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吐了吐舌,跟着花朝出去。
  舒欢望着那晃动的帘影,低声叹息:“这么多年了,原来他们两人躲在此处。”
  顾熙然走到窗前,望着外头绵绵不断的细雨,摇了摇头:“若真是他,摆着字摊,看样子境况不太好。”
  舒欢没说什么,慢慢的喝完了姜汤,将空碗撂到了桌上,这才道:“他肯定不想看见顾家的人,不想被找到,要不然也不至于匆匆而去了。”
  她说着,扬起头来问道:“带他和小萱回去吗?”
  顾熙然捉了她的一缕发,在指尖缠绕把玩,半晌方笑道:“那要看他们愿不愿意回去了。”
  ……
  猜测果然没有错,接下来的二三天,花朝和月夕每日都去字摊附近等候,但一直没有看见那个字摊先生再次露面,不用问,他肯定就是顾家失踪多年的三爷顾熙仁了,否则没有必要一直躲着不见人。
  到了第四天,花朝和月夕回来时,面上带着有了收获的笑,回禀说虽然还是没有看见人,但是从某位常去字摊的熟客那里,打听到了顾熙仁的住处,就在镇旁青峦山下的一间茅草屋内,离这里并不太远。
  顾熙然和舒欢当即让人备了车,往青峦山去。
  青峦山位于青峦镇的西面,山势挺拔而陡峭,不论四季,山峰上常年都是云雾缭绕,山脚下也只有一条拿碎石板铺就的羊肠小道迤逦而上,天气晴朗时那山道都不太好走,落雨时道上长年生长的青苔更是滑脚。
  顾熙仁才从山上回来,衣上沾了不少雨水湿泥,但他浑没在意,只是从柴房里抱了一捆干柴,搬到雨篷下面,慢慢的劈起柴禾来。
  雨天,能做的事也就这些了,他不着急。
  劈柴劈到累时,他拿衣袖胡乱抹抹额上的汗,再回屋里取一只粗瓷碗,打水缸里舀起一碗凉水就仰起头来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
  水是山泉水,清凉甘甜,极解渴意。
  一口气灌完水,他正惬意的要拿衣袖抹嘴,不经意间往门外瞥了一眼,就目瞪口呆的僵立在了那里。
  门外的雨篷底下,蹲着两个衣裳穿得鼓鼓囊囊的孩子,正在那里专心致志的推滚着一只石球,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可以看见孩子的侧脸,都是圆润润粉嘟嘟的,瞧着极其可爱,但是这两个孩子的年纪,绝对不会超过二岁,因为他们时而站起来走动时,脚步还有些蹒跚摇摆,嘴里不时咕哝着的言语,也含糊而咿呀。
  这……
  顾熙仁头一个反应,是被吓到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目光就往四周搜索起来,想看看有没有出现大人的身影,可是门外什么人都没有,有的只是微雨、薄雾和带着雨露的长草叶在风里轻轻颤动。
  嗓子眼里有些发干,他又觉得口渴了,因为这两个孩子的出现,让他有了危机感。
  这样荒僻的地方会出现粉雕玉琢般的孩子,本来就是件离奇事,何况数日前,他还在街上瞧见了顾家的丫鬟。他直觉的反应是,他被找见了!
  辛辛苦苦躲了六年,最初的两年里,他时刻担心着会被找到,会被带回顾家,因此每个地方住不到三个月,他就忙着带顾萱搬离,再后来日子慢慢过去,始终没发现有人在找他们,又打听到章家退了亲事,顾熙然接手了顾家生意,他觉得不会有人再惦记着找他们,就渐渐放心起来,在这青峦镇上住了下来,直到如今。
  想到这里,他微眯了眼睛,再仔细看那两个孩子,发现两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身上穿的都不是锦缎,而是寻常的细布衣袄,除了肥嘟嘟的手腕上戴的红线编系的龙凤玉坠手串外,也没有佩什么贵重的金银饰物。
  是他太疑神疑*了,才会怀疑这是顾家的孩子么?事实上这里虽然荒僻,但偶尔也有香客来烧香,何况他记得清清楚楚,哪怕他在顾家一向不受宠,从小穿的衣裳也是非绸则缎,金锁玉佩那更是少不了的,因此这两个孩子,极有可能是寻常香客家的。
  一念未完,就见那两个孩子在玩的石球骨碌碌的从门外滚到了他的脚边,他怔得一怔,弯腰下去拾了起来,却见这石球与普通的不一样,竟是雕花缕空的,一层套着一层,份量不重却很精致,更令他讶异的是石球中塞着一张捻成细条的纸,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用尾指的指甲,将那纸条从缕空的石缝中剔了出来。
  纸条展开,里面的字迹清峻飞扬,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出了一会神,他仔细去看内容,发现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西亭,故人静候。
  真的被找见了!
  这一瞬间,顾熙仁心里五味杂呈,着实品不出是什么感觉,恍然间只觉得有两只小手伸过来,拖住了他的衣摆,咿呀儿语着找他要那石球。
  ……
  番外花絮久别会西亭(下)—《顾盼》番外
  青峦山的山脚下,有一座供路人避雨歇的亭子,亭前额匾上书着“西亭”两字。
  此时亭间冰凉生苔的石凳上铺着厚厚的软垫,桌上摆着精致的茶具和四色茶点,亭外大树下,有一只红泥火炉燃得正旺,炉上坐着一壶从附近山泉里汲来的净水,月夕正蹲在那里,注意着水沸的程度。
  舒欢坐在亭内,手上捧着她的茶碗,目光却一直投往亭外小道,半晌道了一句:“他会来么?”
  顾熙然微微一笑:“这可由不得他。”
  舒欢无奈的笑睨了他一眼,这个家伙做事,从来就是这样腹黑,写了字条约人过来,看着像是凭人自便,但偏偏把孩子放到人家门外,让人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若单这样也还罢了,他还让染墨把守了山脚下通往镇里的道路,万一顾熙仁想要溜走,也会被立刻拦回来,这可真是由不得人不过来了。
  才想着,她就看见顾熙然目望着亭外站了起来:“他来了。”
  舒欢跟着站了起来,看见顾熙仁微躬了身体,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这边走来,他紧绷的脸上带着一副极其古怪的神情,有那么点尴尬,有那么点不耐烦,还有很多很多的不情不愿。
  “爹——”
  “娘——”
  两个孩子看见顾熙然和舒欢,立刻就挣脱了顾熙仁的手,跌跌撞撞的向亭子奔了过去,对于刚满周岁没多久的孩子来说,他们已经跑得很稳当了,但舒欢还是急赶了两步,上前接住他们,生怕他们被亭阶绊个跟头,磕掉了才长出来的乳牙。
  意料之中的事情。
  顾熙仁看见这一幕,拧着眉头停下了脚步,稍微一犹豫后,他就转过了身子想走:“孩子交给你们了,别再来烦我!”
  “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吧。”顾熙然出言相留。
  顾熙仁没有回身,只是冷冷道:“我不想看见任何一个与顾家有关的人!”
  舒欢脱口道:“包括顾萱?”
  顾熙仁身子一震,终于转回了头,十分恼怒的盯着她:“你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并不难猜对不对?”舒欢带着微笑,淡然的与他对视:“放心,我们没有恶意,你用不着那么戒备。”
  这时花朝上来,接过顾愿和顾念,领他俩到亭子那头去看花草,月夕则提了滚水,新泡了茶来。
  顾熙然自顾自笑道:“这次买的新茶还不错,是你最喜欢的雪芽,过来尝尝。”
  这是以兄长身份发出的不容置疑的邀请,不是询问。
  顾熙仁犹豫了一下,走到亭间坐下,但还是低着眉眼,不愿意多看他们。
  袅袅的茶气蒸腾间,舒欢却一直在打量顾熙仁,他身着一件脏旧的青布衣裳,眉目已经不像多年那样酷肖顾熙然了,有着过早出现的纹路,气质更是完全不同,带着点历经沧桑的风尘和愁苦,看得出内心并不平静,但一如既往的冷然和倔强。
  舒欢轻轻叹息:“这些年,你们怎么过来的,很辛苦吧?”
  顾熙仁轻哼一声,语气里的敌意十足:“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这样子的态度,完全没有办法谈话。
  顾熙然就不留情面的打击他道:“我们也没说要带你回去啊!”
  顾熙仁一怔,垂下眼道:“那你们来做什么?”
  “熙和成亲了。”顾熙然伸手从碟里拈了两枚松仁,碾在指尖,慢慢的搓去上头的细皮:“他的妻子很能干,可以帮着料理家务,我们这才得了闲出来四处逛逛,可巧获知了你的行踪,就过来瞧瞧。”
  顾熙仁面上露出冷笑:“那真是恭喜了,不知娶的又是哪位名门贵女。”
  “赏心。”舒欢不理他那话中满带的讥讽之意,淡淡接道:“就是大哥过世时,我带回家的那个丫鬟。”
  这句话显然出乎顾熙仁的意料,他彻底怔在了那里,好过晌才回过神来,翘着唇角微讽道:“丫鬟!二嫂您在说笑?太君怎么会让她最爱的孙儿,娶个丫鬟呢!若是没有记错,她当初连你的出身都嫌,强着休了呢!”
  “顾熙仁,你能正常点说话吗?”顾熙然有点烦了他的态度:“我们跟你又没有仇,你用得着如此怨念么?”
  顾熙仁一拍石桌站了起来:“没仇?你忘性也太大了吧!要不是当年你为了休妻之事同太君闹翻,撇下章家的亲事不管不顾扭头就走,我怎么会被太君迫着娶章含芳,又怎么需要逃家出走!”
  顾熙然没恼,只是微眯了眼睛,盯着他道:“要都照你这种方式去诠释事情,那么太君瞒着我休妻,想同章家结亲的事,我是不是也要怪责到你和小萱身上?”
  顾熙仁一怔,还未答话就听他接着道:“小萱害死了大哥,*杀了大嫂腹中的胎儿,气死了老爷,气瘫了太君,这才使得家中大乱,无人掌管生意,而你拒绝了佟掌柜家的亲事,使得佟掌柜带密判离,给了生意对手可乘之机,让原本就糟糕的情形雪上加霜,太君这才出了下策,想同章家联姻,借势来保全生意!”
  说到这里,顾熙然语气放缓放慢,却又字字清晰:“这些事,我是不是也要怪到你们身上?你们才是始作俑者!是你们害得我无辜受了牵连,没了妻子,还多了一门亲事,面临着要娶章含芳的困境!”
  他这一连串话说完,顾熙仁早被问得哑口无语答不出话来,方才的怒气也泄之一空,颓然的坐回了石凳上,不敢抬起眼来瞧人。
  偏偏顾熙然不依不饶,还追着问道:“章家的亲事是你生出来的,让你去承受,去解决,难道委屈了你吗?”
  “我……”顾熙仁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是顾熙然逃亲,间接的害苦了他,因此满腹怨气,可是此刻被这样一问,他才发现原来这一切事情,都源于他自己先逃的亲,真的愧疚到无法言语。
  “回答我!”顾熙然前倾着身体盯着他,提高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顾熙仁被他一喝,更是不知所措,只能低着头道:“我的错……我错怪你了……抱……抱歉……”
  一句话出口,顾熙仁那无地自容的羞愧感更甚,只能再往低里压他的头,准备再次承受顾熙然随之而来的怒骂。
  然而他料错了,在他道歉后,顾熙然立刻就平静了下来,坐回端正的姿势,端了一碗茶道:“喝茶吧。”
  喝……喝茶……
  这雨过天晴的速度真是让顾熙仁讶异之极,在他还没回过神来之前,他的手已经下意识的伸了过去,端起了茶碗。
  顾熙然低头呷了口茶,这才淡然道:“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算帐的,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往事早就烟消云散了,难道还要记在心里恨一辈子,怨一辈子?那是自找烦恼。”
  顾熙仁听着这句话,有些痴痴的怔神。
  “你同小萱不一样,你没有自以为是的深仇大恨,但你喜欢把小事都记在心里,日积月累,仇怨愈深,其实你如今回头想想,那些事情究竟有多严重?值得你为此蹉跎掉自己的人生,时时沉沦在痛苦中吗?”
  “二哥,你不明白我……”
  “明白!怎么会不明白!你自小不受宠,被人忽视,被人瞧不起,于是你理直气壮的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因为你认为自己不比任何人差,你输的只是一个嫡子的身份!”顾熙然微扬了唇角道:“不过我要告诉你,真正瞧不起你的,是你自己!你要是瞧得起自己,就不会那么在意旁人看你的目光了,可以活得自如自在,而不是一边渴望着,一边抱怨着那些你得不到的东西!”
  顾熙仁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对这些话无从反驳,于是只好继续低头喝茶,茶香入口缭绕不散,是他多年前熟悉的味道,这一刻他才发现,多年来的执怨,似乎真的没有必要,谁对得起谁,谁又对不起谁,都有着极其复杂的前因后果,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分辨清楚的。
  想到这里,他的冷漠已如冰山融化,眼里的怨气和愁闷也散了许多,渐渐变得清明起来,心底也是一片宁静,从未有过这样的平和。
  舒欢将这一切瞧在眼里,微微一笑,提了茶壶,一边往他们的茶碗里续水,一边将这些年来顾家发生的变故,都慢慢的说了出来:“你娘很想你,终日都在以泪洗面,这些年来常病。太君呢,你知道她要强,她从来不提你,不过有时看见你娘,她也会怅然叹息,我想你的确不是她最疼的孙儿,不过她仍然会记挂你。”
  顾熙仁心里有些酸楚起来,也只能轻轻叹息:“我那时同老爷吵翻,不是有心要怪责我娘的,只是不想因为我的忤逆,让她受了牵连……如今想想,真是不该……”
  他说着又叙起这些年来,带着顾萱东奔西走的情形,最后抬起眼来,望着云雾缭绕的山顶,目光里流露出疼惜和苦痛之色:“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无法挽回,心里一直都不安宁,无论我带她去什么地方,买多少她喜欢的东西,都换不来她从前的笑容。她变得不喜欢说话,只愿意一个人呆着,我执意陪她的话,她不会赶我,但那神情分明很不耐烦……”
  舒欢随着他的目光,往山顶上望去,那里除了白色的雾气,就是隐露的绿色树木,看不见别的色彩,但是她知道山顶有座远近闻名的姑子庵,他们才进青峦镇,找人打听四近的景点时就听说了,不过这姑子庵的出名不在于供的菩萨灵验,而在于素斋做得好,他们原想去尝尝的,但雨一直未停,山间路滑,带着孩子不太安全,于是就一直没有去,直到听说顾熙仁独自住在山脚下,他们才猜到那顾萱,必定是在姑子庵里。
  真的不难猜,顾熙仁是不会放任顾萱一人漂泊在外不管不顾的,可是他这样的执守,终究换不来什么美好的结局。
  顾熙仁仍在平静的叙述:“有时候我不希望她在这里吃苦,虚度青春,很想带走她,但有时候又觉得这样挺好,起码在庵里时她念经诵佛,能够替亡灵超度,替自己赎罪,负疚少一点,心里的宁静多一点。”
  他这样的话说出口,舒欢和顾熙然就知道再劝也没有用了。
  如果顾萱同顾熙仁没有半点血缘关系,那么世俗礼教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可是他们若是有血缘关系,这一切就注定是个悲剧。
  头一回,舒欢对古代落后的科技感觉无奈,因为这里没有办法检验血缘关系,传说中的滴血认亲,那绝对是胡扯的事情,当不得真。
  水滚了又滚,茶添了再添,三人一直聊到天色昏暗,前嫌尽消,顾熙仁才告辞离去。
  哪怕不能在一起,他也要日日夜夜都守护着顾萱,看见她平安喜乐,心里就满足和欢喜了。对于顾熙然邀请他同回顾家的提议,他拒绝了,但是答允若是哪一天,需要帮助了,想要回去了,他不会死撑着不回。
  舒欢望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暮色中,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他日子看着清苦,但也许他乐在其中,我也知道给他钱不好,是伤人自尊,可是顾家的财产他有份继承却过得这样落魄,我心里会有欠疚的感觉。”
  顾熙然微微一笑:“放心吧,既然知道他在这里,我会记得派人过来开家分铺,若是他真的想通了,心情会开朗些,也许愿意当个掌柜,替我分点忧劳,若是仍想不通,不愿再同顾家打交道,我也会让人暗中多照料他。”
  两人说着,再望一眼这暮色里烟雨迷蒙的青峦山,就带了丫鬟,各自抱了孩子,离开西亭,慢慢的往山脚走去。
  此行仍然有些收获,起码顾熙仁不会再怨,老太君能够安心,而顾熙仁的生母周氏得知自个儿子还安好的消息后,也不用再终日的以泪洗面,要是愿意的话,还能将她送过来母子相聚。
  只是舒欢有些小抱怨:“我最怕看人闷闷不乐,憋着一腔的心事,最怕他这种没有半点希望的执着,有的只是隐忍和自苦。”
  顾熙然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执着不是坏事,对感情执着更是难得。”
  “我知道。”舒欢叹道:“我就是感觉憋得慌。”
  顾熙然理解的笑了:“这就一点来说,他要向我学习,学那种执着到不顾一切的疯狂。”
  舒欢笑睨他一眼:“又在自吹自擂,我看这事要搁你身上,你闹不清我俩有没有血缘关系,你也会像他一样。”
  “不会的。”顾熙然语气转淡,却又极其认真:“上穷碧落下*泉,我都不会放开你。”
  舒欢脸上蓦然红了,啐道:“甜言蜜语!”
  骂归骂,心里仍然甜蜜。
  果然是性格决定命运,她知道,她和顾熙然,绝对不会走到顾熙仁与顾萱的地步。
  这样想着,她不觉反手握紧了他的手,靠得他更近些。
  两情若是久长时,也要争朝朝暮暮。
  番外花絮网游小白的恋爱日记(上)
  一
  “笨!跑位不对。”
  “笨!是你在群杀怪,不是让怪群杀你!”
  “笨!技能施放过早,把怪都打散了。”
  “笨!怎么可以往墙角跑,被堵死在里面就出不来了。”
  ……
  安雅拖住鼠标,上下拉动聊天记录仔细一数,华丽丽的“笨”字刷屏,不到一个小时,她已经被骂了三十多次。她顿时委屈之极外带怒气上涌,一扔鼠标,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敲打起来:“慕东楼!你骂够了没有!!!”
  气愤之下,她连打了一串感叹号,刷满一屏。
  屏幕上霎时掠起一片刀光剑影,如浪层叠,如涛奔涌,她刚拉来的一群嗜血虫,瞬间就躺成了一地虫尸,其间一道青影衣袂微摆,驻剑而立,片刻后,聊天频道跳出一行字。
  慕东楼:“没规矩,喊师父才对,师父骂徒弟,天经地义。”
  “*才喊你师父,叛师!我要叛师!”
  慕东楼:“叛师需要弑师,你操作太烂,等级太低,还是省省吧。”
  安雅气歪了,键盘敲得啪啪响:“我一定要杀了你!”她挫了挫牙,开启PK模式,操纵自己的游戏人物,倏然一刀,往那青影疾砍而去。
  在她出手的那一刻,慕东楼掌中的剑爆出三寸剑芒,化作数道光影,袭向她周身要害。
  安雅的游戏人物气血狂降,她顿时手忙脚乱,猛塞回血丹时,已被那道青影逼至墙角,用剑光封住了所有逃离的方位。
  慕东楼:“笨!就你这点微末水平,偷袭都杀不了人,居然还事先预告。你这辈子都只能做我徒弟,没有半点叛师的可能,你就认了吧。”
  此言狂傲,分明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半点,安雅一摔键盘:“我删号!打不过你,我删号总可以了吧!”
  她极怒之下,只凭一股意气行事,没等慕东楼再说话就已退出了游戏,回到了登陆界面,鼠标一点“删除人物”的选项,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对话框——
  “游戏人物一旦删除不可恢复,请确认是否删除。”
  到了这时,安雅才稍稍冷静了一点,她游戏人物等级虽然不高,但也是辛苦了三个月才练出来的,身上还有不少慕东楼送的好东西,仗着这位师父的护持,她在游戏中也小有名气。她不禁犹豫起来。
  删,彻底出气了,可是三个月的辛苦付诸东流。
  不删,就算她咽下了这口气,狠话却已经出口,又怎么好重回游戏?慕东楼这厮,肯定会嘲笑她的!
  安雅举棋不定地拖了一会儿鼠标,最后起身,决定去倒杯水,浇浇心头怒火先,可是等她灌完满满一大杯水,回到电脑桌前时却蓦然大惊:“哥,你要死啊!居然删了我的游戏人物!”
  安文推了推眼镜,一脸无辜地回过头道:“不是你自己要删的?我只是顺手帮你点了一下而已。”
  这种事情也是可以顺手的吗?
  安雅顿时泪流满面,捉起一个枕头就往安文的脑袋上狠狠砸了过去。
  二
  “雅雅,饭要冷了,快来吃。”
  “雅雅,你要的书我帮你借回来了。”
  “雅雅,你明天考试,我送你去学校。”
  ……
  安雅对这些吁寒问暖充耳不闻,她已经同安文冷战了足足一个月。
  太过分了,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声就删了她的游戏人物!如果真是个意外,她也就认了,可是他们俩兄妹朝夕相处,安文的心思她怎么不懂?肯定是怕她玩游戏影响学业,逮着个机会就删了她的号。
  安雅挫了挫牙,她玩游戏用的可是闲暇时间,从来不影响学业,这般蓄意谋害,不可忍!
  “雅雅,别生气了,你要想玩,等考完放了假,我陪你一起玩。”
  “谁要你陪啊!我也不想玩!”安雅嘴硬地顶了一句,但是被安文的话,勾得心里有点痒痒,不知不觉就开启了电脑,盯着桌面上那个游戏图标发起愣来。
  到游戏里创建个人物就退出,等考完了再玩,这样总可以吧?
  按捺不住,她轻点鼠标,运行游戏,在创建人物名的输入框里,敲入了“温雅”两字。
  温雅,是她的游戏名。
  谁知屏幕上跳出一个对话框:“您输入的名字已存在。”
  安雅微怔,不会吧,这么快就被人抢了游戏名?
  她不死心,指尖在enter键上轻敲两下,跳出的还是同样的对话框。
  连游戏都跟她作对!安雅想了想,敲入“尔雅”两字,系统通过,一名淡紫衣裳的清丽少女在屏幕上执剑而舞,意态恣然。
  糟糕,忘记选她用惯的龙牙派,居然入了同慕东楼一样,御剑为主的流影派。
  谁要用剑啊,忒小家子气,当然是用刀才帅!
  可是删除人物后,同样的名字需要三天后才能使用,她暂时想不出喜欢的名字,只好将就着进了游戏。
  水墨般古意盎然的CG片头过去,屏幕上显露出一座巍峨耸立的楼殿,她置身殿前,身边有其他玩家三三两两擦肩而过。
  恍了恍神,安雅看见左下角的聊天面板刷出一大排信息,多半都是没用的吆喝与闲聊,一瞥之间,“慕东楼”三个字刺了一下她的眼睛。
  慕东楼:“呆呆吾徒,你磨蹭完了没有?为师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安雅心里一跳。
  呆呆吾徒?慕东楼嫌她笨,常这样称呼她,她从前看见这四个字就会生气,可是如今再见,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怅然。
  这肯定不是在喊她了。
  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被慕东楼唤的那个人接话时,她却大大吃了一惊。
  温雅:“好了好了,马上就来了。”
  温雅!这是安雅的游戏名字,除了吃惊之外,她心里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之意。
  有没有搞错啊,抢了名字,还要抢师父!
  可是,慕东楼这个师父是她百般瞧不顺眼的,又怎么能怪别人去抢?
  沮丧的情绪瞬间袭上心头,她没心情继续待在游戏里了,退出之后一扔鼠标,低头温起她的书来。
  期末考试过后,暑假开始,爸妈出差了,家中只剩下了安雅和哥哥安文。炎热的天气,安雅实在不想出去逛街,可是宅在家中,又觉得无聊得要死。
  她坐在地板上,吹着空调,百无聊赖地闲翻着一本漫画。安文探头进来:“午饭你想吃什么?”
  安雅懒懒看了他一眼:“随便啦。”
  安文推了推眼镜,转身离开:“那我随便叫个外卖算了。”
  嘁!懒*,就是不想做饭嘛!
  安文最近很奇怪,多半时间都闷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安雅心念一动,悄悄出去,躲过正在客厅打电话的安文,潜进了他的房间。
  她转着头四下张望,没觉得安文的房间有什么变化,正要失望地退出去,却看见他电脑开着,只一眼,安雅就扫见了桌面上那个熟悉之极的图标。
  这不是她玩的那款游戏么?
  她还在沉吟间,就听见安文走了进来,她立刻转头问:“你在玩这游戏?”
  安文一怔,随即笑起来:“是啊,不是说好等你考完了,要陪你玩的么?我就先装好了游戏,还没建号呢。怎么样,下午要不要一起玩?”
  “不用了。”安雅连忙拒绝。
  她讨厌慕东楼就是因为这厮管得太宽,连她杀怪时施放技能的先后顺序都要管。安文么,也喜欢管她,谁让他是哥哥呢!现实里被他管管,那是没办法,要是玩个游戏也要被管,那她还不如不玩了。
  安文却不放过她:“要不,我们分头玩,看看谁练得快。”
  “不玩不玩,我对这游戏早就没兴趣了。”
  “我看你是操作太烂,被人杀到不想玩了吧。”
  一句话,揭了安雅的逆鳞,她顿时恼羞成怒:“胡说!”
  安文笑吟吟的:“那上回好端端的,你删什么号?”
  安雅没好气道:“那号明明是被你删掉的!”
  安文一点愧疚也无,手里把玩着鼠标,漫不经心地斜睨着她:“到底玩不玩?”
  “玩就玩,谁怕谁啊!两个月后,谁等级低,谁就跑到街上,大喊三声我是笨蛋!”
  安雅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安文的房间。
  狠话发出去了,要是输了,这个脸她丢不起。安雅于是又登陆了游戏。
  她到底玩过一次,对游戏相对熟悉,仗着这点优势,立刻就埋头做起任务来,等级刷刷狂飙,只半个下午,她就练到了十级,心里不禁有点小得意。
  可是等她查看了玩家等级排行榜,看见高居第一的名字赫然是慕东楼时,这点小得意立刻就被郁闷给驱得一干二净。
  她就不信,今生都没有压过慕东楼的机会!
  安雅索性不停地接着任务,由着NPC将她从东使唤到西,再从西使唤到东,很快,她升到了十五级,掌门发给她送信任务,让她离开门派。
  任务上说要把信送给青殇城的裁缝,安雅天生路盲,分不清东南西北,从前又没有来过流影派,一出门就两眼发昏,茫茫然不知所措。
  好在门外只有一条路,她沿着路直走,没多久到了青殇城,为了节省寻找NPC的时间,她就顺手拦住一个人:“请问,裁缝在哪里?”
  那人回道:“药铺边上。”
  “药铺在哪呀?”
  “离铁匠铺不远。”
  “铁匠铺在哪里?”
  那人停了片刻,发了个鄙视的表情,扭头就走。
  安雅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在城里乱转着瞎找,拐了好多弯路,总算找到了裁缝铺,还没进门,就看见里面有一青一红两道人影,青的那个,分明是慕东楼,他身边穿红衣的少女,头顶的名字居然是——“温雅”。
  那个盗用了她名字的假温雅!
  安雅挫了挫牙,假装若无其事走进裁缝铺,将信交给那名老裁缝,慕东楼和假温雅在她身边聊天。
  温雅:“师父,这个人的名字跟我好像啊。”
  慕东楼:“呵呵,大概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
  安雅差点呕血三升,踉跄逃出了药铺。
  走到城门前,她看见有个名叫阿朵的女孩子在寻求组队,刚好她也要找个伴一起练级,就问那个女孩:“你多少级了?”
  阿朵回答:“十二级。”
  安雅又得意起来:“我十五级,走,带你杀怪去!”
  “好啊好啊。”阿朵很兴奋,立刻与安雅组队,半晌之后,阿朵实在忍不住,戳了戳仍僵站在原地的安雅:“你不是要带我去杀怪吗?”
  安雅干笑两声:“我在翻地图……啊,你认识路吗?要不然你带我去吧。”
  阿朵黑线地沉默,正在这时,一青一红两人路过城门,在安雅身边停下。
  温雅:“师父,又碰见我这失散多年的亲妹妹,真是缘分啊!你带她一块练级吧。”
  慕东楼:“好。”
  安雅差点气昏过去,慕东楼的组队邀请在她面前闪烁。
  接受,还是拒绝?
  被慕东楼带着练级,升级的速度肯定飞快,干吗要和占便宜的好事过不去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忍一时之气来日再说。
  安雅用力地一砸键盘,点下接受键。
  三
  星星谷里全是高级的草木妖,凭着安雅这点小等级,被怪碰一下,就要直接死回城去,所以她躲在安全区域,采集着星星谷里散落分布的草药,阿朵和假温雅坐在她身边的草地上。不远处的怪物堆里,慕东楼洒脱地挥剑,分享的经验值让安雅和阿朵身上时不时窜起一道升级的白光。
  阿朵偷偷问安雅:“那个温雅真的是你姐姐吗?”
  安雅挫了挫牙:“我没有姐姐!”
  阿朵又悄悄说:“听说慕东楼是游戏里排名第一的高手,对徒弟也真好,带着练级还送装备,要是我能拜他为师就好了。”
  安雅无奈一笑:“那你就拜他为师呗。”
  阿朵摇头:“不行呢,听说他除了温雅,从来没收过别的徒弟,我怕我去拜师要被他直接拒绝,那多没有面子。”
  安雅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摊手干笑两声。
  阿朵再悄悄说:“哎,要不你去试试?温雅说你是她妹妹,说不定慕东楼就顺便收你为徒了,回头我再拜你为师,也能跟着沾光。”
  温雅愤怒地说:“不要!都说了,我没有姐姐!”温雅本来就是她的游戏名,慕东楼本来就是她的师父,两者都是她抛弃不要的,但是落在旁人眼里,却如此艳羡,甚至怂恿她再去把抛弃不要的东西抢回来……
  阿朵不解地说:“笨啊!能拜慕东楼为师,你认温雅做姐姐有什么关系?反正是游戏嘛。我觉得温雅人挺好的。”
  安雅哼了一声,向慕东楼瞥了一眼,她发现了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
  在星星谷杀了一个小时怪了,慕东楼居然没有骂过假温雅,甚至有两回还夸了她,说她跑位越来越老道,施放技能的时机也把握的很好。
  对比从前慕东楼对她的态度,简直天地之差。
  阿朵也夸假温雅人很好,看来她这个真温雅,其实是比不上盗版的。
  安雅郁闷地揪着小花小草,就感觉好像在揪自己的心,难过之极,她索性离开电脑,去冰箱里摸了一盒冰淇淋慢慢的吃,吃完,她拿了一罐可乐,想送去安文房里,却发现他锁着门,也不知道在里面捣鼓些什么。
  安雅敲了敲门:“哥,开门,我替你拿了可乐。”
  安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杀怪呢,没空,你先搁门口吧。”
  杀个怪而已,用得着锁门么?安雅纳闷地回到自己房间,却发现自己的游戏人物已经死亡。
  怎么会!不是有慕东楼他们在旁保护吗?
  安雅连忙捉起鼠标,翻了翻聊天记录,原来是怪物突然刷新了一只在她身旁,她等级太低,被怪摸一下就死,慕东楼赶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
  阿朵还在喊:“尔雅,尔雅,你在不在?”
  安雅发了个抱歉的表情:“我刚才离开了一下。”
  慕东楼:“你复活回城,我去接你过来。”
  “不用不用。”安雅连忙拒绝,“我自己复活以后跑过来就可以了。”
  慕东楼:“路上的怪,等级大半比你高。再说,你认识路吗?”
  安雅被戳中软肋,自卑无语:“……”
  慕东楼回头看向身边的假温雅:“呆呆吾徒,你这个妹妹,跟你从前一样笨。”
  假温雅笑嘻嘻地抬头看慕东楼:“师父,我现在聪明了。”
  安雅的心里猛的一惊!果然,慕东楼不知道这个温雅是假的,那么,她原来在游戏里结交的那些朋友,是不是也不知道呢?
  才想着,她就看见世界频道里有人在喊。
  逍遥一生:“温雅,你要的灵骨丹我替你炼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拿?”
  温雅:“逍遥哥哥你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就跟师父回城,你在青殇城客栈外面等我们一会儿好不好?”
  逍遥一生:“小丫头,嘴比从前甜多了啊!”
  温雅:“逍遥哥哥,你这样说,雅雅会不好意思的呢。”
  安雅浑身起了一层接一层的鸡皮疙瘩。
  自己用惯的名字被人占了,她郁闷郁闷,也就算了,可是这个假温雅不但占了她的名字,还顶了她的身份,接手了她的师父和朋友,用她从来不会用的讨好语气,同别人卖萌撒娇!
  安雅真想向全世界大喊一声:我才是温雅!
  可是,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她……
  她只好咽下这口气,紧紧跟住温雅,看看此人顶了她的身份,是不是想骗财骗物,若是没有就罢,若是有,她也顾不上会不会被慕东楼嘲笑了,得想法子证明她才是真正的温雅。
  青殇城客栈前,慕东楼将刚才在星星谷杀怪时打到的东西全都丢了出来,对安雅和阿朵说:“要什么自己挑。”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是看不上眼的货色,他自然不吝于送人,但是对阿朵和安雅这两个新手来说,简直是无比珍贵。
  阿朵连忙迎上去挑挑捡捡:“我想要那把无音琴,还有霜铁护腕和流云裙。”
  慕东楼二话不说,把阿朵要的三件装备都给了她,还搭上不少阿朵的玄音门派用得上的小装备。
  阿朵欢喜之极,连声道谢。慕东楼问站着不动的安雅:“尔雅,你要什么?”
  安雅心里正别扭着,就拒绝:“我等级太低,这些装备拿来也穿不上,以后再说吧。”
  慕东楼皱眉看看她,一旁的假温雅满脸娇羞地拉拉慕东楼的衣角:“师父,人家也不要装备。”
  慕东楼便转头看向了假温雅:“那你要什么?”
  假温雅扭捏着低下头:“师父,人家快七十级了,想练玄剑诀,可我没有玄剑诀的秘籍呢……”
  假温雅扯着慕东楼的衣角,扭得像麻花,安雅寒毛倒竖,肝火上升,她几百年的脸面都要被这个冒牌货丢尽了!
  慕东楼淡淡地哦了一声:“我手上没有这个剑诀。”
  “那就帮我打嘛~~”假温雅继续扯,继续扭。慕东楼一脸无动于衷:“我还有事。”
  安雅冷眼旁观,暗暗好笑,慕东楼这厮一向如此难说话,这个冒牌货总算也尝到苦头了。
  假温雅露出委屈的表情:“玄剑诀秘籍,八十级的BOSS才掉,我自己肯定是没有本事去打的。慕东楼的徒弟,连玄剑诀秘籍都学不到,岂不是很丢脸?”
  慕东楼:“激将法对我没用。”
  假温雅楚楚可怜地仰望着他:“古往今来,英明神武,天下无双的师父,就帮徒弟这一次吧!”
  慕东楼:“拍马屁也不行。”
  温雅瘪瘪嘴:“你要不陪我去,我就坐在客栈门口哭一整天,有人问我为什么哭,我就说你欺负我。”
  慕东楼依然淡漠地说:“威胁我,更不行。”
  安雅的肠子都快笑断了,就在这时,假温雅又扭动了一下,跺跺脚,对慕东楼说:“那我亲你一下行不行?”
  安雅差点一头扎在键盘上。
  形象!形象!她的形象啊啊啊!!!!
  一万匹神兽在她心中呼啸而过,再抬起眼时,只见慕东楼衣袂飞扬,已然转身走远。温雅立刻追上去:“你去哪?”
  慕东楼:“被你威胁到了,杀玄剑诀秘籍去。”
  安雅僵在电脑前,彻底无语。
  安雅跟在慕东楼和假温雅身后,踏上了观月崖顶,阿朵也尾随前来。
  能掉出玄剑诀秘籍的BOSS还没有刷出来,但是崖顶上已经聚了五名玩家,看装备都有八十来级,组了队伍等在这里,看见他们,顿时一脸戒备,个个拔刀抽剑,围紧了BOSS刷新的地方,显然是怕他们上来抢杀。
  温雅问:“有人了,我们怎么办?跟他们抢吗?”
  慕东楼倒是心平气和:“他们先来,我们后到,反正这个BOSS十五分钟刷一次,让他们先杀,我们等等。”
  安雅和阿朵都是来蹭经验的,慕东楼说怎样就是怎样,她们自然没有意见。
  慕东楼站在观月崖边,负手看风景,崖上风大,他那袭素青衣袍被风吹得猎猎张扬,再衬着崖边隐然流动的絮絮白云,简直飘然欲仙。
  安雅暗叹一口气,尽管游戏里人物样子都差不多,但慕东楼总是与众不同的,他不像大部分高等级玩家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厉害,要将身上的武器和装备光芒尽数开启。他一向含蓄低调,衣裳素净,长剑敛光,有一种淡然出尘的品味。
  大概因为他们摆出了不争抢的姿态,那些早到的玩家们不再在意他们,等到BOSS刷新出来,就拖到一旁去埋头苦杀。
  安雅冷眼旁观了一阵,发现那五个人配合得很糟糕,甚至连谁扛BOSS谁加血都没有规定清楚,只知道闷头狂杀,于是没过两分钟就有人悲剧了,被BOSS一戟抽倒在地,“啊”一声挂了。
  假温雅嘻嘻笑道:“师父,这些人好笨呢!说不定这个BOSS他们杀不了,让我们捡了便宜。”
  慕东楼倒是淡然:“死心吧!他们配合不好,但是等级和装备都不差,能杀过。”
  他的判断果然没错,死了一个队友后,这些人改变了硬顶死扛的战术,开始绕着BOSS跑位,慢慢磨了十来分钟,还真把BOSS给杀掉了,爆了一地的装备,其中就有那本假温雅想要的玄剑诀秘籍。可是捡完东西,这群人却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站在原地,继续等着BOSS刷新。
  温雅按捺不住:“师父,他们不走!”
  慕东楼:“他们队伍里有两名流影派玩家,大概需要两本秘籍,看在同门的份上,再让他们杀一次吧。”
  然而他打算让了,这五人杀过了BOSS,心里有了底气,却不打算将这地方让人了,等到挂掉的那个队友归队,就有一人向着慕东楼迎了上去。
  “各位,请你们让让,这个地方我们已经包场了。”
  这人话说得客气,但态度很强硬,他身后的另几名玩家,也都拔剑捉刀的围了上来。
  慕东楼昂立崖巅,一袭青袍在那五个玩家光彩炫目的装备光芒掩映下,显得越发素雅出尘:“如果我说不让,你们就打算动手么?”
  那人冷笑一声,一挥手:“杀!”
  杀字刚吐出来,他的同伙们还没抡兵器,慕东楼就已经出手了。
  一柄长剑幻化作万千点寒芒,犹如在最漆黑的夜空里疾坠下的无数星辰,夹着雷霆般的威势和耀目凌人的杀气,悉数袭向那一队五人。
  落星杀!流影派满两百级的玩家才能学的群攻剑招!
  安雅的电脑屏幕上一片炽亮,什么人影刀光都被掩盖其中,看不见分毫。数秒过后,那片炽亮才猛然炸开,幻作漫天莹莹洒洒的星芒,被风吹得如雨飘坠。
  慕东楼负手立在星雨之中,星芒坠落在他的长剑上,坠落在他的衣袂上,坠落在他那一头被墨丝挽系的长发上……梦幻迷离,绝美难言。
  安雅轻轻叹出一口气,目光一扫,刚才还声言要包场的五个人,被慕东楼一招秒杀在地,装备道具爆了满满一地。
  慕东楼淡然地收回剑:“都愣着干吗?捡东西。”
  他这话一说,其他人才清醒过来,假温雅尤其激动:“师父,刚才那招是落星杀?那你有多少级了?”
  游戏等级排行榜上只显示名次,不显示等级,排名第二的那个玩家最近四处吹嘘自己已经一百五十级了,再努力一把,就能攀上第一的位置。因此许多人都猜测,排名第一的慕东楼,大概是一百六七十级,但一招落星杀证明他肯定不止二百级!
  慕东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BOSS要刷新了。”
  安雅默默往后退了数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一直都知道慕东楼很厉害,但是却不知道他竟厉害到这种地步,她大概今生今世,都没有超越他的可能了。
  假温雅闪着星星眼:“师父不愧是排名第一的高手,真的太厉害了!落星杀这招帅呆了!师父师父,等我练到二百级,你要记得帮我去打落星杀的秘籍哦,好不好?好不好嘛!”
  慕东楼:“不好。”
  假温雅再跺脚,又扭动:“不好我就亲你哦!”
  如果不是等级太低,安雅真的很想一剑劈死她,等到把号练大了,她一定要一剑劈死她!
  还好慕东楼面对这种无耻的撒娇很镇定:“没规矩,竟连师父都调戏。”
  假温雅娇嗔道:“哎呀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安雅静静看着假温雅围着慕东楼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忽然有种自己被排斥其外的感觉。一个是朝夕相处了三个月,时常与她吵闹斗嘴,亲密无间的师父,另一个是用了好多年的网名,可是现在都与她无关了,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一个半道上被顺手捡来的蹭经验宝宝,仅此而已。
  巨大的失落感将安雅卷裹其中,她没办法再同他们待在一起,看着他们说笑吵闹了。她心酸地承认,假温雅这个盗名贼,尽管喜欢撒痴撒娇,但人好像不坏,其实她没必要再盯着不放了,慕东楼认为假温雅还是原来的温雅,那就让他这么认为吧。
  “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安雅转过身,往观月崖下走去。
  阿朵疾喊:“尔雅尔雅,别走呀!”
  假温雅也说:“路上全是八十级的怪,你一个人下不去的,再等我们一会儿吧。”
  安雅只作没有看见,沿着路疾奔起来,她想快点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熟人的地方,躲起来悄悄练级。
  她不想下线,不是怕输给安文,而是怕下线之后没有事情可做,会无数次的回想起温雅与慕东楼相处的情形,那种酸酸涩涩的滋味,她生平头一次感受,还懵懂不知其然,却直觉的排斥,永远都不想再次感受。
  她用了轻功身法,飞快地跑着,身后引了浩浩荡荡的一大群高级怪,临近崖脚,斜刺里忽然钻出一群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是那群在崖顶上被慕东楼秒掉的人。
  “就是她!跟慕东楼一伙的,先杀了再说!”
  安雅才二十来级,面对这群人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只看见对方刀光一闪,她的游戏人物就“啊”一声倒在了地上,爆出了两件低级的白板装备。
  被人杀了,安雅自然感觉很愤怒,但是接下来,她看见自己带领的那群浩浩荡荡的怪物犹如潮水一样将那群人踩过时,她又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这群人,好笨啊!杀人都不知道挑好时机!
  然而笑归笑,她还是躺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数了一下这群玩家的人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
  除了被怪物冲杀死亡的三个人外,还有十二人仍然立在那里继续厮杀,加起来足足十五人!
  不用问,这些人一定是被那几个被杀的玩家喊来对付慕东楼的。
  安雅有些担忧起来。尽管慕东楼的等级很高,装备很好,操作很绝,但是蚂蚁多了也能咬死象,这么多仇家,他单身一人未必抵挡得住。别看他衣饰素然,其实身上每一件装备都价值连城,万一被人围攻致死爆了出去,损失肯定难以估算。
  要不要事先通知他一下,让他尽早避开呢?
  安雅百般犹豫,拿不定主意,但是看到她引过来的那群怪快要被清光了,情况紧急,她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打开了私密信箱,敲出“慕东楼”三字。
  慕东楼,从前没少打过这三个字,此刻再打,又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怅然了。
  她轻咬了嘴唇,强行将这种感觉按捺而下,敲了一句话发送出去——
  “弑天带了十来个人,上崖找你报仇了,小心。”
  话一发出去,她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不敢等慕东楼回复,甚至不敢在游戏里待下去,飞快的复活回城,退出了游戏。
  至此,安雅才轻吁出一口气来,伸手摸摸脸颊,微烫。
  *——*——*——*
  这是给少女杂志的文,篇幅有限,所以网游只是个背景,当小言情看吧^-^
  番外花絮网游小白的恋爱日记(下)
  四
  窗外,天色已漆黑,安雅坐在电脑前出了一会儿神,推椅而起,去敲安文的房门:“哥,哥,我饿了!”
  安文在门内语气十分急促地回道:“正在杀怪,你等一等。”
  安雅扬了扬眉毛,杀怪都能杀得这样紧张,还真稀奇!
  她跑去厨房打开冰箱,将里面的食物一样一样摸出来,洗洗切切大半天,做了一小锅海鲜面,这才再次跑去敲安文的房门。
  安文仍然没空开门,安雅只好自己先去吃面,无奈心情不好,胃口不佳,才吃了半碗,她就吃不下去了。
  安文从房里出来,有些歉然地笑了笑:“看人屠城,下线晚了。”
  安雅舀着汤,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谁在屠城?”
  “慕东楼。”
  “噗——”安雅一口汤全喷到了桌上。
  安文微蹙了眉:“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安雅连忙抽了张纸巾,掩饰地垂眼去擦桌子,“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这样啊——”安文斜睨了她一眼,“可是我怎么总觉得慕东楼这个名字很熟,仿佛谁在我耳边念叨过一样。”
  安雅慌得一推碗,站起身:“我……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她逃也似的回了房,直到关上门才长出了一口气。
  她差点忘记了,慕东楼这个名字,安文当然听说过!她从前在游戏里挨了慕东楼的骂,总爱下线后找安文愤愤不平地抱怨。
  那她刚才的否认,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安文是什么脾性安雅再清楚也没不过了,如果他确定想起了这些往事,肯定会嘲笑死她的。
  安雅坐立难安,连想喝水都不敢出去倒,直到实在渴得受不了,才偷偷摸摸溜出房门。
  安文的房门半掩着,安雅端着水杯心虚地向内张望,里面好像没人,电脑开着,电脑屏幕上,赫然是她在玩的那款游戏的画面。
  安雅不禁好奇心起,闪进安文的房间内,想看看他在游戏里姓甚名谁,练到多少级了。
  待看清了安文的游戏任务时,她差点把水杯扣在键盘上。
  安雅恼羞成怒地一摔鼠标,冲出了安文的房间:“安文!安文!你给我滚出来!”
  安文在厨房门口探出头,甩甩手上的水:“怎么了?”
  安雅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花瓶里拔出一束百合花,往安文身上抽去:安文,我恨死你了!我决定这辈子都讨厌你!”
  花瓣纷落,安文慌不迭地四下里闪躲:“别抽别抽!我这不是删了你的号心里过意不去,想帮你练级么?”
  “不许跑!”安雅追着他,“哪有你这样帮我练级的,盗用我的游戏名瞒着我不说,还没事就对着人发痴发嗲,我一世英名都毁在你手里了!”
  “冤枉啊!”安文翻过沙发,连声叫屈,“哥是想替你报仇,整整慕东楼这个家伙。”
  “你那是整他还是整我啊?”安雅想起他在游戏里追着慕东楼一个劲的喊师父,还说要亲亲慕东楼,她就彻底凌乱了,“丢脸!真是太丢脸了!”
  “哪里会丢脸,你不觉得他被我调戏的样子,很好笑吗?”安文有点尴尬的咳了一声。“你要真觉得丢脸,就告诉你游戏里那些朋友,温雅是我。”
  “打死都不说!”安雅崩溃死了,“让人知道我有一个在游戏里做人妖还撒娇卖萌的哥哥,那更丢脸。”
  安雅学着安文的样子,捏着腔调:“师父师父,我要亲你哦!逍遥哥哥,你真是太好了!”她再次恶寒,学不下去了,“哥你要不要脸啊!”
  “哪有这样说哥哥的!这叫投其所好你懂不?你没发现他们都说你温柔多了吗?”
  “对!但是他们一旦知道说这些温柔话的是个男人,一定会骂你死人妖!”
  “你不是打死都不说吗?”
  “替你背黑锅,我不甘心。”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决定这辈子都讨厌你!”安雅丢下混乱成一片的战场,扭头跑回了自己房里。
  安文在外面敲门:“好吧,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了。我下次不会这么做了。”
  还有下次吗?这次就已经够过分了!安雅拒绝出声。
  安文语重心长:“当时借机删你号,是怕你沉迷游戏,后来我也想过,自己做得不太对,就想帮你再把号练起来,只不过那阵子你忙着考试,我怕你分心就没告诉你。”
  其心可悯,其行无赦!安雅抱着玩具熊,仍然不搭腔。
  安文在外面继续说:“至于慕东楼,你经常提他,我怕你年纪太小看不清人的本质,就顺带着借用你的号试探了一下,结果发现他人还不错,不管我怎么调戏,他都无动于衷,我才放了心。你看,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安雅被他说得心里一酸,气嘛,其实早都已经不气了,就是不知怎么,感觉有点难过。
  “还是不理我啊?”安文又敲了两下门:“那算了,我回房去闭门思过。”
  他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听见身后门响,安雅抱着玩具熊,咬咬嘴唇,哑着声音对他说:“你跑到街上去大喊三声我是笨蛋吧。”
  “我是笨蛋!”
  一群路人驻足围观。
  “我是笨蛋!”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我是笨蛋!”
  有人取出手机准备拍照留念。
  安文若无其事地露出他闪亮的微笑,推推眼镜,走出人群,到了安雅面前,摊开双手。
  安雅咬着唇,憋不住笑,也伸出手去。两人四掌相击。
  安文微侧着头看她:“扯平了?”
  安雅左右望望,答非所问:“天气好热,突然想吃哈根达斯的冰淇淋火锅。”
  安文咬牙切齿,忍气吞声:“成交!”
  两人在外头消磨了一整个晚上,再回到家,时间已近凌晨,谁也没提游戏里的事情,各归各房,各睡各觉。
  只是,安雅心里苦恼着,不知道要不要把安文冒充了她身份的乌龙事件告诉慕东楼,因此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老实交待吧,慕东楼发现自己被人耍得团团转,那张脸肯定很臭。
  装傻混过去吧,她就得替安文背着调戏师父的黑锅,也不知道自己在慕东楼心里的形象,是不是变得糟糕起来。
  左右为难!
  睁眼躺到凌晨两点,仍然睡不着,安雅就索性悄悄爬了起来,打开电脑,登陆游戏。
  她上的仍然是尔雅的号,好友名单里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没有。
  安雅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在午夜人迹稀少的青殇城街头呆站了一会,才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聊天频道。
  夜猫不少,聊天频道里吵嚷嚷的,好多人在说话。那些玩家的对话里,时不时就跳出“慕东楼”三字。
  墨铃:“弑天这家伙不长眼啊,居然带了人想爆慕东楼的装备!这下好了吧,连行会城池都被慕东楼给扫平了。”
  北无:“哪里哪里?组团杀慕BOSS吗?带上我啊!我垂涎他的装备已经很久很久了!”
  艾普普:“北北,你还没睡醒就上线了吧?乖,再去睡一会,清醒了来,还赶得上看弑天明早全服刷屏道歉。”
  狄安默:“慕东楼,仗着级高,欺人太甚!”
  轻风半页:“错,他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温雅这个迷糊蛋被杀了,他就屠城报仇!”
  蓠蓠蔓蔓:“情圣啊,星星眼。”
  路过的悠悠:“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师父就好了,死都死得如此轰动,如此风光,如此幸福,如此……”
  狱兰六轮:“悠悠,你卡词了?”
  路过的悠悠:“啊!师父,原来您老还在线啊……”
  ……
  安雅怔怔地看了半天,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是了!安文的确提过慕东楼屠城的事,但是她没有追问前因后果。原来,是为了替温雅报仇。温雅也在她之后,被那几个人杀了吗?
  念想间,安雅忽然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她起初还没在意,只是盯着那人脚上的厚底青布鞋子发呆,结果那颜色,那款式,她越看越眼熟,依稀回忆起来,这是她刚学裁缝技能时做的第一双鞋,喜孜孜的送给了慕东楼,结果他一个笑脸都没露,只评价了两个字,难看!
  难看难看……安雅念念叨叨,揣揣不安的挪着目光,顺着那双青布鞋子往上望——
  果然!慕东楼这厮,背负双手,腰悬长剑,闷声不响地站在她的面前!
  安雅有点慌,更多的是感觉意外,大概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喜悦在心底冒泡。
  她差点随口喊出了“师父”两字,憋好半天,才呐呐地说:“好巧。”
  慕东楼俯视着她:“不巧。”
  安雅微怔:“哎?”
  慕东楼沉声说:“等了你一晚上,城里绕过一百零八圈。”
  安雅的心很不争气地快跳了两拍,但紧接着她就苦笑起来,故作爽朗道:“东楼大侠,你认错人了吧,看清楚哦,我的名字是尔雅,不是温雅。”
  慕东楼点点头:“对,我要找的是温雅。”
  果然如此!安雅那提得高高的心,瞬间跌落尘埃,就连那一抹苦笑都僵在了唇角。
  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只想找个借口快点逃开。
  “嗯,我没有看见温雅呢,你慢慢找吧,我马上就要下线了。”
  慕东楼依然俯视着她:“笨!”
  安雅一呆:“哎?”
  慕东楼微嘲:“我要找的是删号前的温雅,难道你不是?”
  安雅彻底怔住,千言万语,鲠在喉中,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半天,她才干笑说:“呵呵,东楼兄,你的笑话太冷了。”
  慕东楼默默的立在那里,没有说话。安雅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再一步,最后扭了头,撒腿就往城外跑。
  该死!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也有在游戏里被逼到落荒而逃的时候。
  安雅心绪紊乱,早就失了分寸,她只想到逃跑,却忘了这是在游戏里,还可以下线。
  一溜烟逃出了城,安雅回头看看,幸好幸好,慕东楼有没有追上来。她身后空荡荡的,只有风的影子。
  安雅正庆幸着自己躲过了这次盘诘,她身边的密林里突然跳出一个手执狼牙棒的劫路大盗,也不知道是多少级的怪,反正安雅只看见白光一闪,她就“啊”一声,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
  “真晦气!”她郁闷的嘀咕了一句,复活回城。
  屏幕上画面流转,复活点清晰眼前,比这更清晰的,是堵在复活点外面的一袭青影……
  “这么快就回来了?”
  安雅顿时窘了,自忖躲不下去,索性豁出去:“好巧,又遇见你了。”
  慕东楼极为鄙夷:“不巧!我就为了等着看看,你什么时候迷了路,死回城。”
  安雅:“……”
  五
  游戏时间与现实同步,也是夜晚,星月漫天。
  青殇城的复活点,两道身影默然对立,时不时就有玩家复活回城,与他们擦肩而过,再顿步,转回来,绕着他们踱来踱去。
  聊天频道里嚷成一片:“青殇城复活点,发现慕BOSS和一个女号在你侬我侬!不是温雅,叫尔雅!”
  “你有没有大脑啊,看这两个名字,傻子也能猜到尔雅是温雅的小号!慕BOSS屠城不就是为了这个小号么?”
  “晕,慕BOSS真是情深意重啊!”
  胡扯!哪有人在复活点里你侬我侬的!安雅很尴尬,慕东楼向她丢了个组队邀请,随即就转身往外走去。
  安雅犹豫着,慕东楼停步回头:“怎么,还不走,等着被围观?”
  她只好咬咬牙,接受了邀请,快步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城外,慕东楼拂了拂衣袖,带出一道炫目的七彩光华。“咴——”一匹皮毛如缎般丝滑光亮的踏雪马霎时出现,昂首扬蹄,顾盼有神。
  慕东楼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上来。”
  安雅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凑到马前,慕东楼把她拉到马上,单手环住了她的腰。
  从前不是没有同慕东楼共乘过,但是她此刻心境转变,突然发现两人一起骑马的这个姿势……好暧昧!
  安雅黑线地拿额头去磕桌子,这是哪个无良家伙设计的姿势啊!这也太不和谐,太有伤风化,太郎情妾意了!
  郎情妾意?安雅蓦然惊觉,自己这种脸红心跳神慌乱的状况很不对头啊!
  做梦!做梦!一定是做梦!照常理来说,这种时间段,她不可能还待在游戏里,更不可能对着凶神恶煞一般讨厌的慕东楼脸红心跳。
  安雅继续磕桌子,想磕醒自己,结果使的力大了——
  好痛!
  屏幕上一跳,她连忙含住泪,捂着额头去看。
  慕东楼正不爽地问:“发什么呆,接受交易!”
  交易面板上,躺着一身水红色的衣裳。安雅怔怔:“我不喜欢这个颜色,再说,干吗要送我衣服?”
  慕东楼淡淡地说:“有得穿就别挑了。”
  安雅想说她有衣裳穿,然而一抹泪眼,顿时窘住。
  身上的长裙,刚才死亡爆出去了……她穿着系统自带的清凉小短裙……
  转念间,安雅用最快的速度确定交易,把那身水红衣裳换上,再摸摸脸颊,微烫,大概也是红的。
  怎么会这样!她接着拿额头去磕桌子——
  居然不是在做梦,彻底没脸见人了!
  到了这种地步,安雅心里的侥幸荡然无存,决定破罐子破摔,再也不想隐瞒身份了:“谁告诉你我是温雅?”
  慕东楼策马徐行,丢出高深莫测的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安雅犯起了嘀咕:“说得好像我做了亏心事一样。”
  慕东楼:“你没做吗?”
  “当然没有!”
  慕东楼:“那你刚才躲什么?”
  安雅:“……”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她仍然好奇,“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的?”
  慕东楼答得简单:“你路盲。”
  安雅十分黑线:“游戏里路盲的人多了,又不止我一个。”
  慕东楼点点头:“说的不错!但是ID与温雅只差一个字,脾气这么糟糕,操作那么差劲,而且还路盲的就你一个。”
  安雅被他骂成条件反射了:“慕东楼,你贬我贬够了没!”
  慕东楼再慢悠悠道:“嗯,还要补充一点,对师父不恭敬,动不动就指名道姓,大呼小叫的人也不多见。”
  错觉!刚才她认为自己脸红心跳神慌乱,似乎喜欢上慕东楼的感觉,完全就是一种错觉!安雅愤愤地磨牙:“恶人慕,你还是这么讨厌!”
  慕东楼回击迅速:“彼此彼此,呆呆雅,你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你……”安雅梗住,还没来得及还嘴,慕东楼又说:“明早看见你哥,记得告诉他,再调戏我,杀无赦!”
  这都能猜到!安雅不得不放下愤怒,佩服得五体投地:“慕东楼,你简直不是人……”
  慕东楼笑了一声:“你和我说过,你没有姐姐妹妹,只有一个哥哥。他顶着你的名字,找我搭话,还试探地问东问西,只有家人才会这么做,所以我立刻就知道了。”
  安雅勉为其难地拍了拍他马屁:“师父英明!我就知道他扮女孩肯定不像!”
  谁知慕东楼半点面子都不给她:“徒弟你错了,他是扮得太像。”
  安雅一怔,将这话在心里回味一遍,这才蓦然醒悟:“慕东楼!不带你这么绕着弯损我的!”
  游戏里天气阴晴不定,刚才还是清风朗月,转眼就飘起淅沥沥的雨来,慕东楼策马行至芍药坡,踏花而过,倒有一种落花没马蹄,微雨花成泥的意境。
  安雅皱了皱眉:“摧花先生,你要带我去哪里?”
  慕东楼:“闲逛。”
  安雅黑线,这家伙还真是我行我素,只是夜半三更,师徒两人共乘一骑,在游戏里踏花淋雨的闲逛……
  呃,想太多了!一定是她想太多了!为免尴尬,安雅不遗余力地破坏着气氛,微讽说:“你还真有兴致!”
  慕东楼问:“怎么,你困了?”
  安雅微窘:“困倒不太困,就是有点饿了……”
  马蹄得得轻响,芍药缓缓从眼前掠过。好半晌,慕东楼才说:“要不要出来吃点东西?”
  安雅刚巧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看见这句话,心跳立刻就漏了一拍,连微张的嘴都忘记要合拢了。
  傻了足有一刻钟,安雅低头,磕桌子——
  好痛!既然还清醒着,那为什么她看见慕东楼问她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圣人曰:问题没有出在自己身上,就一定出在对方身上。安雅终于回过神,问:“恶人慕,你在梦游吗?”
  慕东楼:“……没有。”
  “那我怎么看见你说梦话。”
  慕东楼沉默半晌,生硬地说:“啰嗦,出不出来一句话……”
  安雅大窘:“师父,现在是半夜!”
  这次慕东楼很淡定:“你看错时间了。”
  安雅想说没错,但最终还是不太确定的看了看搁在桌上的手机,结果发现竟然已经凌晨五点半了!
  通宵了……她明明记得,自己登陆游戏的时候才凌晨两点,一晃眼,三个半小时没了?
  三个半小时啊!够做十来个任务,够杀数百只怪,够采数十株草药,够溜达小半个游戏地图还顺带迷路,够……不能再数下去了,她已经够风中凌乱的了!
  安雅犹犹豫豫地问:“你……你干吗约我出去吃东西……”
  慕东楼语气平常地说:“你说饿了。”
  安雅顿时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有点怅然若失:“就这样?”
  慕东楼又补充说:“我也饿了。天亮了,茗香馆营业了。”
  茗香馆是本城有名的一家广式茶楼,生意火爆,常常有人天没亮就等在门外排队,去晚了,肯定没有座。
  安雅明白这点,忽然好想摔键盘:“吃货!”
  慕东楼没理她,慢悠悠地说:“虾饺、粉果、叉烧包……”
  安雅:“……”
  慕东楼:“凤爪、烧卖、鱼生粥、蛋挞、肠粉、榴莲酥……”
  抵挡不住诱惑,安雅很没志气的妥协了:“我去……”
  六
  安雅给安文留了张字条,蹑手蹑脚地溜出门时,天色也已经很亮了。
  她同慕东楼约好,六点半,茗香馆外相见。
  茗香馆离她家很近,步行最多十分钟,安雅走在这条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的路上,心情很复杂。
  她这是要在现实中去见慕东楼呢!她暗自打定主意,这顿一定要吃垮了慕东楼!
  然而,当她远远望见茗香馆前那三三两两的人时,脚步还是变得慢了。
  也不知道慕东楼到了没有……
  她突然有点忐忑,有点紧张,将目光投向遥远处,进三步退两步,蜗牛一样慢慢挪。
  蓦地,一个如空山缓泉般的声音在她身旁不远处响起:“呆呆雅。”
  安雅一怔,心跳快了两拍,顿下脚步,低头看自己的鞋花。数秒后,她才微动了嘴唇,吐出三个无声的字:“恶人慕……”
  大概是看见她的窘迫,那声音里带了点调侃的笑意:“迟到两分钟,果然呆。”
  “怎么可能!”安雅条件反射地还口,去摸牛仔裤兜里的手机,结果只瞟一眼,她就尴尬了,还真是迟到了……
  张扬的气势顿泄,她不甘地低声嘀咕了一句:“神出*没。”
  慕东楼缓声道:“我家就在附近。”
  这么巧?讶然之下,安雅忘了紧张,抬起了眼睛。
  少年倚在道旁的梧桐树下,微扬了眼眉看她,目光里带着点藏也藏不住的笑影,有如穿透叶梢,斑驳洒落的淡淡阳光,漾着隐然流动的神采。
  比想象中温润一些,少了游戏里带的两分冷情莫测,只是那份淡然自若的气质,有点恶人慕的影踪。
  不知道为什么,安雅的情绪忽然松缓下来,不再那么局促不安了。也许,是看见了慕东楼的庐山真面目,多了点往日时常相处下培养出来的亲切,少了点猜测揣度吧。当然,心还是不由自主的跳了两下,紧张仍是有那么一丁点儿,挥之不去。
  她发挥擅长,没话找话:“那个……你怎么在这边等我……”
  慕东楼从容地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约定的时间那么紧张,你也没说要改,猜都猜到你住在附近了。”
  “那也不至于算准了我从这里走过……”
  慕东楼悠悠然将目光投向茗香馆另一端的街道,言简意赅:“那边,可都是商业区。”
  安雅忍不住叹气,人比人可真气死人!
  她额头上忽然轻痛,慕东楼在她眼前晃晃手指:“游戏里还没发够呆?走了!”
  安雅微窘,急忙捂住额头跟上,他的手伸到她面前,修长而干净的手,指节匀称。
  牵个手而已,就像游戏里共乘一骑……安雅稍稍迟疑了一下,便抬起手,由他握住了带着走。
  心里,有点点紧张慌乱,有点点迷糊不解,还有点点莫名其妙的甜。
  来到茶楼中,慕东楼替安雅拿勺取筷,倒茶递碟,
  安雅的紧张,早就消失在游戏中培养出的熟捻之下,唯有那患得患失的情愫,仍然萦绕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理还乱……
  “怎么?”慕东楼头也没抬,就知道她在发呆。
  “啊,”安雅回神,弱声道,“感觉,有点奇怪。我们刚才还在游戏里,忽然就到了现实,我一时转不过弯。觉得好像……好像同在游戏没什么区别,但是又有点不一样……”
  游戏里慕东楼带着她杀怪练级,四处悠游,有困难的任务替她做,有打到的装备分给她。现实里呢,慕东楼替她取东拿西,连摆得稍远的食物,都细心挪到她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
  除了一件事——
  “笨!不是饿了吗?还不快吃!”说话间,两块糯米鸡丢进了她的碟子。
  安雅恍然,原来是除了他刚才一直没有骂她!
  可是要不要这样表里如一,游戏与现实彻底同步啊?
  她微张了口想要说话,结果被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就认命的低下头去,埋头苦吃。
  忽然有个温软的声音飘过来:“东楼,好巧,大清早也能遇到你。”
  安雅闻言抬眼,看见一位妆容精致,带着三分古典气韵的女孩出现桌前,正笑盈盈望着慕东楼:“来迟了,没占到位,你介不介意……”
  “抱歉。”慕东楼笑了笑,“不太方便。”
  这女孩似乎尴尬了一下,眼中闪过失望之色:“那不打扰你们……”说话间,她目光流转,仿佛才看见安雅,笑起来,“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同学吗?以前没见过呢,你可别忘了时间,上课迟到。要不,等一下一起走吧。”语气明显熟捻,还带着点试探。
  慕东楼淡淡道:“不用了,你吃完就先走吧,我和雅雅一起走。”
  雅雅……这两个字有如深谷回音,荡在安雅耳旁悠悠不尽。
  以前,只有爸妈和哥哥这么亲昵地称呼过她,安雅的脸莫名地热起来。
  等到安雅从天外回*时,那个女孩早就已经不知所踪,慕东楼倒是神色如常,慢慢的舀着一碗鱼生粥,对上她的目光时,才平静道:“普通同学。”
  安雅连忙说:“用不着对我解释……我只是你徒弟……”
  说到最后两字,她的声音已经带了涩意,再多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慕东楼微扬了眉,看了她一会儿,简洁地说:“笨!”
  安雅垂下眼,没有反驳。慕东楼替她夹了两只虾饺:“要凉了,快点吃。”
  安雅顺从地夹起虾饺咬了一小口,慕东楼接连不断的往她碟子里夹食物,淡淡道:“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一早就发现重练的温雅不是你,却不揭穿还收了徒弟带着练级?”
  安雅一怔:“难道你情愿被我哥调戏,想当冤大头,烂好人,真君子,圣天使……?”
  慕东楼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语调平静:“我怕从今往后再也找不到你。”
  安雅手一抖,半只虾饺滴溜溜滚进调料碟里。
  情绪瞬间纷乱,在心底纵横交错,缠葛不休。
  安文,是被他当成找见自己的最后一条线索,这才紧紧捏在手里不揭不放……
  事实,竟然是这个样子?这算是变相的……表白吗?
  安雅很努力地想稳住手去夹那半只虾饺,将它从调料碟里拯救出来,却夹来夹去,怎么都夹不起来。
  慕东楼按捺住快要蔓到脸上的笑意,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认真道:“我喜欢你很久了。”
  啪哒,这次是安雅手里的筷子也掉到了桌面上。
  她心跳很快,脸颊很烫,有舌头在打结:“别,别闹了。”
  他的神情认真坦然:“我们交往吧。”
  安雅拼命低头,半晌,才呐呐说:“你,你是我师父……”
  慕东楼脸色一僵:“游戏里的不算。”
  安雅再小声地说:“我觉得算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慕东楼一把抓住她的手:“走,我们删号去!”
  安雅愣了愣,赶紧说:“不用吧,练那么高等级,多不容易……”
  慕东楼唇角微扬:“还好,才六十二级,不算高。”
  安雅一怔:“等等,你要删哪个号?”
  “为师的只收了一个徒弟,当然是删温雅的号。”
  安雅顿时扬了声:“慕东楼——”
  他可恶地笑:“怎样?”
  她恨恨地咬牙:“好吧,算你狠!我,我答应了……”
  七
  夏日苦热,才大清早,树梢里的鸣蝉就吱呀个不停。
  安文双手插在裤兜里,趿拉着拖鞋,往小区门口的小超市晃去。
  路过道旁林荫,眼角余光依稀扫见两道人影,他不觉伸手推了推眼镜,转头去看。
  原来是一对少年少女,站在香樟树下悄悄说话。
  他目光犀利,上下一扫,立刻发现其中那少年的个头,比他高了足有四五公分,心里怫然不悦,再一扫,发现男生面容清俊,顾盼有神,顿时嗤之以鼻地走了过去。
  然而,走不到三米远,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停下来想了想,心里蓦然一突,立刻倒退了回去,仔细一看——
  就说呢!这女生的背影怎么如此熟悉,闹了半天,原来是他妹妹安雅!
  她不是留了条说出去吃早点么?安文正纳闷间,就看见那少年忽然俯下身,在那女孩子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安文顿时火冒三丈,大胆色狼,居然当着他的面,吃他妹妹的豆腐!
  他扬声喝道:“雅雅!”
  “啊——”安雅脸颊晕红,回过头,看见安文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立刻黑线地迎上前,“哥!他……”
  安文拉扯过她,往身后一护,卷起袖子对上了慕东楼:“饱打一顿还是赔礼道歉,你自己选!”
  “哥!”安雅再急,“他是慕……”
  慕东楼不慌不忙,微扬了唇角:“你是安雅的哥哥吧,我姓沐,三点水的沐,沐东楼。”
  名字好熟!安文怔住,沐东楼接着慢悠悠地补充:“我的游戏名把姓改了一下,是仰慕的慕。你在游戏里叫了我这么久的师父,我想我们已经很熟悉了。”
  安文沉默了十秒钟,爽朗地笑了:“咳咳~~原来是雅雅在游戏里认识的朋友吗?嗯,我好像听她提起过你……呃,天这么热,你们一定渴了吧,我去买矿泉水啊……”
  安雅看着安文趿拉着拖鞋就啪哒哒落跑的身影,不禁扑哧笑起来。
  哥哥的脸皮到底没他自己吹嘘的那么厚啊。
  “喂,其实你要删了我哥练的那个号,我没意见的。温雅名声已经被他毁掉了,我以后还是用尔雅这个号吧。”
  沐东楼扬了扬眉,笑意深深:“呆呆吾徒,为师决定不删那个号了。”
  留着它,好像更有用呢。
  
  长评收录送给我最喜欢的某财迷小韩女主:布缕衣
  话说这是某衣的第一篇长评啊,禾早大大就从了我收下吧(无良奸笑中)~~~
  之所以跳入这个坑,说实话并不是由于作者的原因(禾大不要打我,打也轻点,俺权当做是别有意味地抚摸鸟~~)而是因为这篇小说的女主韩吟(话说她是女主吧?)
  那种贪财而又胆小的性格,虽然没有多么光芒万丈,多么让人仰视,但是真实、可爱。
  话说某衣也是那种在大街上捡到一块钱都能高兴半天的小财迷(这厮装嫩),所以小韩童鞋的设定给我一种亲切的感觉虽然文章还很瘦,但是看得出来应该是我偏好的轻松风格,第三章出现的那个少年——实际上应该是第二章那个抓住小韩脚脖子的家伙吧——看样子是个很厉害的人吧,就算不是男主也应该是个重要男配,而且仙侠文这种清冷性格的家伙都会沦落(你确定是这两个字阿喂?!)成师傅的角色啊,不知道这个少年(至少看起来是少年)会不会也是个冷面小师傅呢?
  个人感觉师兄更靠谱啊~~疑团多多,暗地兴趣也很多,俺决定掉坑了!!
  希望俺们的小韩童鞋修成聚宝大道,赚得金银多多,顺便拐带一只衣袂飘飘or邪魅妖娆的美男带回家~~
  当然偶不介意多拐带几人,见者有份分某衣一个两个么~~(一个当老公,两个让他们耽美!!偶素腐女一只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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