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本名姓陶,生于年7月4日,家里五个兄弟中他排行中间老三。1岁患结核性脑膜炎,脑瘫4年,母亲倾家荡产为其治病,医院头皮针治疗捡了一条小命,却落下手拽、脚歪、走路摇晃的终身残疾。
“
上过五年小学,后辍学。因带过他的老太太住在马相胡同,常领他去新街口,所以对新街口最熟悉。一直浪迹在新街口一带至今。
可能,在北京每个胡同,都有一个像三儿一样的人物。在儿时,因为举止异于常人,被我们嘲笑为“傻子”,是被邻居大妈们帮衬怜悯的孩子。转眼40多年过去了,在时光斑驳的阴影里,胡同里的孩子渐渐长大,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可三儿还在,还是儿时的样子。
已经没有人能说清,三儿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了。上了年纪的居民们也只记得,那应该是四十多年前的一天,一个面相温和的少年走在了北京新街口的街头。
小时候的一场大病,让三儿的言行多少有异于常人。可他嘴甜、心热,附近街坊四邻也尽量在吃穿上帮衬着,就此四十多年里,三儿将大部分时光流浪在了新街口街头。
新街口的店铺换了几番,道路拓宽了几次,可三儿与周围人相处的方式始终未变,他用自己的生活记录着这片地方的历史与风貌,他不经意间成了新街口的一个“地标”。
三儿来到自己的根据地正觉胡同修鞋摊
一到中午,新街口正觉胡同里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开门,胡同口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三儿那一米六几的个头朝这边走了过来。他身上穿着件别人给的耐克蓝黑色大衣,这款式在上世纪90年代曾风靡北京一时,可因为太过肥大,穿在三儿的身上总还是有些滑稽。
打开墙边一辆废旧自行车的储物箱,三儿把前一天没看完的一摞报纸放了进去。里面还有一袋花生,也是春节前有人特地送过来的。可是,三儿不到60岁的年纪,上下两边的牙齿已各掉了一半,这口吃食他没办法享用。
这边走
扭过身来,从那昨晚刚缝补好背带的挎包里,三儿拿出了自己的随身小电视。也不多说什么,就把电源按在了旁边摊位的插线板上。
小电视里自带的都是《地雷战》、《地道战》这些老片子,有居民特意定期给他拷些新片子,三儿还为此买了十几张存储卡。但那些《越狱》一类的美剧并不符合三儿温和的性子,他觉得害怕,里面打架打得太凶了。三儿更喜欢看电影《寅次郎的故事》,那讲的是一个朴实的中年男人,疯疯癫癫地流浪在日本各处。
三儿刚来新街口时,孩子们看着这个有些傻乎乎的同龄人都很害怕。而三儿呢,因为担心被欺负,手里也总拎着块板砖。还是胡同里的老辈人明白三儿的不易,嘱咐孩子们别去欺负他,这才让关系融洽起来。
如今,当年的老辈人多已不在。可现在的孩子们也不再惧怕三儿,他们的父母都是和三儿一起在新街口长大,有时孩子还会遵着家长的指示,送过去一根冰棍、叫上一声“三叔”。这就是种人与人之间最根本的情分
三儿“火了”。有人把三儿的故事发到网上,越传越广。而并非所有慕名来看三儿的人都怀着善意,有人调侃着说“你怎么还活着呢”,有人当面说他是个傻子。这些是三儿最不愿意听到的话语,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反抗,只能以“咯咯”的笑声一带而过。
关于三儿的经历,网络上的版本众多,他自己认可的只有一种。三儿说,因为小时候得了大脑炎落下毛病,家里就把自己托付给一位马奶奶照顾。马奶奶家离新街口很近,他便总来这里遛弯。后来马奶奶去世,新街口更成了三儿最多的去处。
在新街口,三儿不用担心少了自己的一口饭吃。这天又有老街坊来看他,一瞅已经到了中午,“走吧三儿,吃泡馍去。”
老西安饭庄是新街口附近为数不多一直未变的门面,进了店门,三儿眼里有活,开始张罗着给食客们安排座位。那些年轻的服务员甚至不如三儿了解这家饭馆的历史,后厨最年长的师傅,那也是三儿的老朋友。
老西安饭庄还保留着一些传统的规矩,馍要自己掰开了再递给服务员,有些年轻人不明就里,三儿赶忙从旁指点,其实他自己手脚也不灵便,总被笑话把馍撕得太大。
倒吧
新街口丁字路口附近的饭馆不少,但三儿最喜欢吃的还是老西安饭庄。早些年,三儿一度每晚露宿在新街口。那会儿的冬天更冷,街边有盖在冬储大白菜上的棉被,三儿就把自己裹在里面,将就着度过一晚。有老街坊看不下去了,总带他去吃的就是那口热乎乎的羊肉泡馍。
总有人请三儿吃饭,他每次的回应都很简单,就是一句句“那谢谢您了”。虽然不善言辞,可别人对自己的好,三儿也没忘。
附近一家快餐店的经理早就递过话,要是实在没人管饭了,让三儿随时来自己这里。每年春节前,他还要给三儿包上几百块的红包。
路口又茬上了
从那以后,三儿总注意着餐厅经理的座驾。新街口路窄车多,只要经理要从这里掉头时,三儿一准站在马路中间帮着拦车。
在新街口,没人愿意三儿受欺负,也没人觉得他是个傻子。三儿总喜欢提醒别人注意点什么,善意里带着俏皮。看见有人的背包拉链开了,一句“您这包是给别人开着呢啊”脱口而出,看见有辆自行车要倒,三儿又笑呵呵地说:“嘿,您这自行车要睡觉了。”
这更像是三儿向别人寻求交流的一种方式,也许作用有限。大家总爱和三儿聊天,因为三儿的心里特别干净,而且也能让别人的心软下来。三儿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可脸上却带着笑意。
这好像一种默契,三儿与新街口的人们,知道彼此的性情与最舒服的交流方式。
北京类似新街口的地方还有不少,但出了这片地方,哪怕只多走一个路口,都不一定是个三儿可以适应的世界。
下午两点多,三儿一路笑盈盈地横穿过丁字路口。“报纸该来喽。”每天的几份早报和晚报,三儿统统要买。怕耽搁了时间,他总是提前一天就把报纸钱交给报亭老板,预留出自己的那份。
三儿的小学没有念完,一边看着报纸,一边还要向旁人请教不认识的字。他随身带着个本子,总要把喜欢的内容抄写下来,特别是不认识的字,还要拿出放大镜比对着抄写。那本子用得很省,三儿在原本的横格里又多隔出了一行,但他写字的力气实在太大,里面很多页纸都已经划破了。
报纸里的内容实实在在地影响着三儿的生活,那年看到京津高铁开通的消息,他就真的买了张去天津的火车票。“真是快,两边的树跟要倒了似的。”
到了天津,三儿想逛逛,又怕迷路,他就从火车站做了一趟公交车到终点站,之后再折返回来。而这也是三儿唯一一次离开北京的经历。
但报纸里也有些内容是三儿没法理解的,比如,为什么已经要摇号买车了,正觉胡同里的汽车还是越来越多。任别人再怎么解释,三儿还是明白不了其中的道理。他能做的就只有当胡同里车辆叉死的时候,上去帮着指挥疏导。
对报纸深厚的感情还来源于,这曾是三儿的营生。上世纪90年代开始,三儿试着在新街口丁字路口附近卖报纸。和别人守着报亭做生意不同,三儿总是穿梭在临街的店面里,卖力地进行着“推销”。
三儿没邮局的渠道,报纸都是从报亭原价买的。虽然从三儿那里买报纸会贵上几毛三儿卖报的生意也能进行下去,这同样多亏了老街坊们的照顾。有时只看见一摞报纸放在街边的台阶上,却没了三儿的影子,街坊就直接拿走一份,把钱压在下面。附近人都知道那摞报纸是三儿的,没人会去占那个便宜。
有一次,三儿因为不小心挡了路,被一个司机打了,卖报的生意也被耽搁。那时新街口每晚还摆着夜市,吃饭的人们看着三儿哭着走过来,问清楚原由,不到半分钟,几张十元票子放在三儿的手上,几十份报纸就被分了个精光。
有些刻意的照顾,三儿并不太受用。有人把买来的报纸看了几眼,就又还了回来。三儿不明白其中的深意,更不会再把那些报纸拿去售卖。他甚至有些苦恼,“有时候我屋里堆得全是报纸。”
也有被骗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帮三儿卖了几份报纸,三儿很感激。中年妇女又说要带他去别处玩玩,在木樨地附近的一个商场楼下,三儿信任地把自己的挎包交给了那女人,里面有那天卖报的几十元收入。女人说要上楼逛逛,自那以后,三儿再没见到过她。
老街坊们的善意终究抵不过大的潮流,报纸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丁字路口附近的三家报刊亭如今只剩下了一家。而三儿也在两年前,停止了卖报的营生。
网上关于三儿身世的版本众多,有人说因为患病的原因,他被家人遗弃;也有的说,其实三儿是个高干子弟,只是和家人关系不睦,才流落街头。
事实上,三儿的家就在北三环外面的一处居民区里,母亲今年90多岁,但身体还算硬朗。三儿的父亲曾参加过 ,回国后转业,三儿也在此时出生,他与老四是双胞胎兄弟。
老人证实,三儿在年幼时因为被传染患上了脑膜炎,为了给他治病,家中连稍微值钱的家具也被变卖。在此之后,因为家庭的原因,三儿的母亲独立负担起养活五个儿子的重担。
“每天还要上班,可还得把三儿带在身边。”也就是在这时,无奈中,三儿的母亲将他托付给了马奶奶照顾。马奶奶去世之后,她又将三儿接回了身边,却发现,儿子已经离不开新街口那片地方了。
母亲几次尝试蹬着三轮把三儿找回来,他总在后面不停地哭闹。最近一次老人去新街口找三儿是在去年,因总不见三儿的身影,街道要把他的低保停了。让老人稍感欣慰的是,三儿在新街口受到了不少关照,每次去找,问不过一两个人,就能知道儿子的所在。
如今,三儿每晚都会回家过夜,但白天的时光仍旧留给了新街口。三儿家所在的那片小区周围,建设得早已和位于二环里的新街口无异。可三儿提起的仍是旧时的模样,那会儿就是农村,全是庄稼地。
三儿总是晚上才回家,母亲又因为上了年纪睡得早些,两人有时一两周都说不上一句话。可这并没让母子之间的感情疏离,老人总是把对儿子的嘱咐写在纸片上放到家门口。
老人生日,三儿也早拿定主意要为母亲订个蛋糕,“就在新街口买,那儿的最好。”
自从最初有人将三儿的故事发到网上后,类似的帖子越来越多。有人回忆着当年生活在新街口时与三儿的交集,有人则是去看过他后发张照片上来,也算是给众人报个平安。
“这不就是个臭要饭的么。”帖子下面有时会出现这样的评论,紧跟着的,通常会有这样的回复。“在新街口,你动三儿一下试试。”在新街口会有人护着三儿。
些回忆的文字里,多是些买了三儿的报纸、和三儿吃饭了一类的琐事,但落笔的人却总爱用上“传奇”二字。即使让三儿自己回忆,这几十年来也是平淡如常,最“惊险”的,无非是一次新街口餐馆燃气爆炸,他帮着片警维持了现场秩序。
“三儿的传奇来自人心。”像许多已经离开新街口的人一样,陈锋也总会回来看看。每当提到要去趟新街口,妻子总是知晓,又是去找三儿了。
许多人因种种经历磨平了棱角、改变着处世原则。但一次次探望,三儿依旧是两人最初遇见时的模样。看着三儿就像看着一面镜子,映射出那年的新街口、那年做着第一份工作的自己。
还有那些已经换了几番的店铺,卖女装的以前是副食店,隔壁原来则是奶站,但门庭改换之后,三儿却绝少再踏足里面。三儿能做的只有努力适应,他与人攀谈的内容不再局限于与老街坊的家长里短,还有那些外卖小哥之类的“新居民”,他要关照他们送餐时注意着安全。
改变永远不会停止,谁也不能确定,新街口是否始终会是三儿喜欢的那个样子。
三儿自己没有想过这么深远,他听说了有很多人在网上讲着自己的故事,但却无从亲眼目睹。三儿随身带着一部没有插卡的手机,里面储存的,只有他拍下的新街口的景象。
街坊记忆中部分“三儿”的生活片段:
他坐在西四二条口“延吉冷面”外边的窗台上,低头吃面,路过的人有熟识的,便向他打招呼“三儿”吃着呐,“三儿”怎跑这儿来了.....他有时抬头,有时不抬,但都“哎,哎..”的答应着
在现在新街口已拆的一个卖肉饼的的餐厅内,他趴在门后的一张餐桌上,睡的很香,很安静,不注意甚至发现不到他。
他站在“吉野家”门口,一边卖报,一边大声的念报纸的大标题和第二天的天气预报
他甩着胳膊,踢着八字步,昂着头,咧着嘴,脸上充满笑容,在“缸瓦市”大街上走得飞快。路上看到他的人好像都快乐了……
一晃快三十年了,时间,地点,人物,全变了,但唯有“三儿”好像是无法更改的(衰老速度很慢很慢,声调几乎没变,只是谢顶了)。他还是那样阳光,还是那样乐乐呵呵的,他依旧卖着报纸,依旧不主动乞讨,接受施舍,依旧坚定的保持着他那份神圣的尊严。对,就是自尊和尊严,在现今社会,“它”已被各种诱惑打得体无完肤,试问有几人还能坚持和恪守呢?我没做到,我不如“三儿”,我想念他,我想再看到他.......若有老朋友在见到三叔儿请帮我问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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