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哥40岁生日,没想到他就这么老了,虽然他只比我大了两岁。
要知道40岁减2岁等于28岁,我这还正是芳华美好的年龄啊。
我哥从小就很漂亮,一两岁时的照片里,戴着小帽子小围脖穿得圆滚滚的,瞪着无辜的圆溜溜的大眼睛,胖嘟嘟的小脸蛋,小鼻子小嘴,一副啥都不懂的神情。那时爸妈肯定爱极了这小子。
我这个非法二胎可能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一些冲击,儿时对我们兄妹感情的记忆,主要是他在责任感和对我的厌烦中纠结摇摆。爸妈每天无数遍地灌输,这是你的妹妹,你唯一的妹妹,她啥玩意都不懂,你是哥哥,你有责任照顾他保护他。可是他想自己和小伙伴玩啊,每回后面都跟条尾巴,甩不掉还得管着,是挺烦的。
爸妈说了,吃东西要先顾着妹妹,所以每次吃西瓜、吃摊鸡蛋啥的,只要能切分的,他都会先切一半给我。经常是会略超过1/2的。尽管每次他狼吞虎咽后就死盯着我的食物,偶尔夹杂着威胁,但是貌似我的食物确实很少被掠夺。
他脾气总是很大,特别是涉及到我的事情,他的观念里有很多应该和不应该,没有愿意和不愿意,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就用发脾气解决。所以我妈说起他让我站在雨中,自己跑回来发脾气要伞的事情,就笑得停不下来,因为我哥说女孩子不能淋雨。
小学一年级时有个同班的臭小子欺负我,课桌挤前排的我。知道情况后,我那上三年级的哥哥叫上同班的表哥,跑来我们教室把霸凌小子揍了一顿,揍得他当场哇哇大哭,哥哥们狠狠出了一顿气。
当然半个小时后他俩就被他们的班主任送了过来,在我们班教室前面低着头站了一节课。
回家路上这俩人还威胁我,不准告诉家长!
他从小就很古板又严肃。
从小我们的父母就很忙,没时间管我们,但是我妈下放了权力,扁平化管理的结构变垂直了。
手握大权的我哥责任心进一步爆棚,每天去学校都很认真地学习,听老师教了啥,回来原原本本给我复述一遍。以至于学龄前到小学阶段我的知识结构都很混乱,自己的知识和他学的知识混在了一块。
如同现在提前学的小朋友一样,我们老师教的东西我也提前学了个七七八八,聪慧如我本来学东西也快,觉得上课太没意思,一下课就往外跑。冷不丁我哥突然冒了出来,板着一张脸吼我:我已经观察很久了!每次下课你都第一个出来,上课你都是最后一个进去!你想干什么?!
我妈为了提高管理效率,要求我们每天写日记,每周检查一次。通过字迹工整程度、记录的事件内容、对事件的看法等等判断我们最近的学习、生活状态。通常这周被判断状态不佳的话,第二天早上笑容满面的我妈就会出现在我们班教室门口,把老师吸引了出去。
我懒啊,经常会在周五晚上突击完成任务。为了应付检查,除了字迹工整外,还要言之有物。哪那么多言之有物呢?于是我想办法“借鉴”了一下我哥的旧日记。
有一天突然被他发现了,板着脸过来就敲我脑袋:你怎么可以偷懒,不自己写日记,还搞抄袭!
很多年以后的某一天,我的内心深处突然冒出来一个疑问:他怎么就知道我抄袭他日记了?!
这种古板严肃直到如今,依然是他极深的性格标签。以至于不管他从事着怎样的职业,面对着怎样的诱惑,我都知道从小刻画在他心里的三观不会改变。
我哥古板严肃的表情下,其实是个超级玻璃心的家伙。
他见不得杀鸡,看不得伤感的电影,听不得伤感的故事,总是很强硬地拒绝。
爷爷给我们带回来一只小狗,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和我们在一起永远都像误吞了兴奋剂一样,圆溜溜冒着光的大眼睛和随奔跑甩动的大舌头,每个毛孔都在诉说着它每时每刻都很开心。
但是某个冬天的早晨,爷爷说小狗被狗肉贩子弄死了。
我哥伤心欲绝,大哭了一场,砸坏一把椅子,几天都不说话。
自小的时候每逢我的生日,他都会想着送我点啥东西。有一次是放学路上的美人蕉一朵花,还教我说那个花可以吃,可甜了。。。
高中住校后的第一次回来,给我带回来一个风筝。当然主要是他玩,跑得我根本跟不上。
从小学开始直到大学毕业前,他的朋友都是我的朋友,每回都会带着我一起玩,所以我有了无数多哥哥般的师兄,直到很多年以后也还是像兄长一样关爱着我。
当然他也会博爱得把所有我的好朋友都当弟弟妹妹看,每次和他们在一起都迫不及待要为人师,叨叨个没完讲道理说观点,遇到别人有困难求助的时候,更是热情满到要溢出,恨不得全部身心都投进去帮人家解决。
我越长大脾气越骄纵,每回一块走路都要大声呵斥他不要走我前面,我不喜欢前面有人挡着,嗯,他会立马让开一条道,就好像自己真的挡到我的阳光了似的。
上学期间回家路上的绿皮火车那个脏呀,他知道我害怕公共厕所,每回都要先我一步进去,把脏的地方用卫生纸盖住,然后才通知我去上。
很多年前曾经一次跟好友说到,如果路遇劫匪、暴徒要欺负我,男朋友可能会拖着我赶紧跑或者自己跑得更快,我哥肯定会气得直接冲上去先把他们胖揍一顿。
小时候我们每天追傍晚6点钟的动画片,有一部《魔神坛斗士》,那些斗士每人额头上都有一个字,仁孝礼义忍悌XXX。我问我哥什么是悌?他一板一眼告诉我说:意思是妹妹要无条件尊重哥哥。哦……至今回忆起来我对他最大的不敬,估计就是在最生气的时候直呼他全名而不是叫哥哥了。
我哥特别笨,带着执拗的笨。
作为一个机灵的老二,我从小几乎批评都很少挨。但是他几乎从来不认错,哪怕被我爸妈揍得我都看不下去了,他连哼都不哼一声,更别提大哭了。
他老爱跟我玩些特别蠢的游戏。我从小就有点幽闭恐惧症,他还总喜欢用被子蒙着我的头,然后哈哈大笑。于是让小时候的我有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濒死体验。
他从小学习就特别努力,相比玩着玩着就考第一的我,他从小学五六年级就开始学习到深夜。初中时更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晚上还会在自己的书桌上打上一盆凉,需要的时候抹把脸。
90年代的我妈认为职业学校前景更好,给他铺垫好了某职校的路,这家伙硬是跟全世界对抗的架势跟家里唱反调。最后考得不错。
正式就业前的最后一次考试,他扛着常人无法承受的各种来自亲戚朋友的社会压力和自己的精神压力,以常人无法坚持的毅力和笨功夫,完成了一次正确的选择,这也奠定了他人生职业生涯极好的开端。
他高考后我妈龙颜大悦,摆酒席大宴宾客。印象里那个酒店的房间大得哟,坐了好多桌的人。我这个18岁的笨蛋哥哥竟然端着一杯酒走到前面舞台上,落落大方地讲了一番感谢众亲朋的话。说的啥我不记得了,但是我觉得那可真是一个高光时刻啊!至怂如我到现在也做不到。
朋友们有时会问我,你是为数不多有兄弟姐妹的人,而且还是有个哥哥,你觉得要二胎好不好?
我通常会告诉他们:要二胎对孩子们来说当然很好啊,没有感情可以替代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姐妹。但是我们不要,我不希望只能当哥哥的贝贝过早地承担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这种责任感甚至会让他忘了自己,忘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应该和不应该,还有愿意和不愿意,忘了去享受生活,忘了优待自己。
但是有个兄弟姐妹真好啊,就算到了很老很老,老得牙齿都掉光了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个人,他有他最爱的家人,他不和你一起生活,但是你知道,他是永远可以为你托底的人。
生日快乐,笨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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