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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4/14 16:11:00

前言:

各位亲,这章是三天前需要付费的章节,蓝子信守承诺,今天把它免费放出来供大家阅读。

接上集:

我才捂着额头想,我是不是,又掉进董奶奶的坑了?

我带了那贵得死人的牛排到了董奶奶家,我告诉了中介小张,房子不要让他管了。

从那以后,我在申城,多了一个定时要去的地方。

第二十五集:

01

6月的第二个星期,公司来了五个新人。

两男三女,说是什么大学外语系今年毕业的大学生,来实习的。

那一天,老板也再次出现在了公司,周姐先介绍了五个实习生后,老板就负责分配五人,四个去了米国部和欧洲部,一个最年轻的小伙子分在了陈涵手下。

而米国组分到了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叫欧阳芊,另外一个叫陈思彤。

他们的实习时间是一个月。

而因为他们的到来,整个六月我都处于一种眩晕状态。

那个时候,我深刻的明白了吴刚说的,两个女人一台戏,超过两个女人就是世界末日的意思。

米国组本来是两个女生,朱小姐年方二十六,另外一个比较年长,那时候应该快三十了,加上这两新来的就是四个,而且那个陈思彤还是个特别喜欢打扮的美女。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米国组的事突然多出几倍。

朱小姐和陈思彤一天要倒上十几次喝的,两人好些比拼着什么一样,就听到她们喊,小妹,咖啡,小妹,茶,小妹,红茶……

垃圾也多上了几倍,从零嘴到水果皮,我一天要去收拾五六次。

这些也就算了。

也不知道是进入了销售旺季还是怎么,米国部的徐经理也开始喊我去给他们部门打各种单据。

后来,还干脆让我和吴刚去海关,去外汇管理局,去税务局的时候,顺便带着他们的单据一起去报关报税和核销……

本着做多一件事就学多一件事的原则,我一开始是没有任何拒绝的。

可是到了月底之时,这事发展不对了。

02

那一天,我顶着大太阳和吴刚回来,人还没有落座,朱小姐就找上我,拍着我的桌子问:“你怎么搞的?让你做点事,你就这么敷衍?”

我满头雾水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说的是啥意思。

做事?她让我做的事不是倒茶送水就是点饭收垃圾,可是昨天徐经理那丢了三个单子过来,让我去跑一溜的海关和税务局,所以我和吴刚说好,十点在海关门口见面,办完事再回公司。

而九点,我就先到了公司将公司打扫好,九点半才去的海关。

这……怎么就敷衍她了?

“你是不是嫌我们喊你做的事多了,所以故意的,今天来这么晚!你要不愿意帮我倒水就直说,用不着这么做啊,真是,什么人啊!”朱小姐满脸藐视的看着我,语气非常不善。

我看了她三秒,从她身边绕过去,走到了徐经理的办公桌边,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他,说:“徐经理,已经办好了,收据都在里面。”

“办的真快,谢谢啊。”徐经理满脸带笑的说。

我微微偏头,向吴刚坐的地方看去,吴刚举起了自己的手,勾了下手指。

我再又转头,看向了正气冲冲的走过来的朱小姐。

好吧,这下我看见了,她手指上绑着一圈绷带,好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沈小妹!你什么意思!”朱小姐气道:“你一个文员,你多什么事?你要做的,就是倒茶送水,就是打字复印,你做这些什么意思?想出头?我告诉你,就凭你的水平,就你那一句英文都说不清楚的水平,你能干什么?做人要看清楚自己的能力!以为凭着自己年轻漂亮,就想抢业务抢功劳?有那么容易的事?”

我听她说前面的时候,心里蹭蹭的冒火,只想一巴掌拍过去,可听到她后面说的话,那火又熄灭了下去。

说实话,在这里做了这几个月,前面那段时间,朱小姐虽然也是各种矫情各种麻烦要求,各种对我看不起,但是从来不会故意找我的麻烦。

今天……

这火只怕,只是借着我的名头发出来。

03

“朱姐,你这话就不对了啊,小妹今天来的晚是不对,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对她啊。”坐在徐经理旁边的陈思彤翘起了自己那涂了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带了讥诮的说。

“你!”朱小姐怒吼了一声。

瞅了一眼徐经理的脸色,我轻轻拉住了朱小姐,说:“朱姐,你手受伤了?”

“这种人啊,还说别人不会做事,自己就去冲了杯咖啡就烫了手。”陈思彤又悠悠然的在旁边说。

“烫伤不能这么处理的。”我强拉着朱小姐走出了办公室,走到了外面走廊里的洗手间。

“你干嘛?”走到洗手间,朱小姐吼了我一声。

“烫伤处理不好,不光会疼,会起泡还会脱皮,留下疤痕就不好了。”我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了一小瓶药膏。

那时候跟着刘婆婆,在学泡药汤的时候,最开始的时候我经常烫到手,刘婆婆就交给了我一个最简单的烫伤药膏的方子。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快忘记这个方子了,可是进入这个办公室工作后,我又去买了原材料自己调配了一小瓶。

因为,公司茶水间里的那个热水壶是坏的,稍微不注意就会被烫到,而办公室里叫的人一多,我忙起来的时候,被烫到过好几次。

我解开了朱小姐手上那随意包的绷带,挑出了点药膏给她抹在已经通红一片的手指头上。

这个药膏见效很快,等我涂上第二层,朱小姐轻吁了一口气。

“不能见水,也不要包起来,就这么晾着,不过这个手指估计有两天不能动了。”我低着头,给她涂上第三层,淡淡的说。

半晌之后,朱小姐在我头上嗯了一声,再过了一会,她低声说:“对不起,小妹,我,我并不是要骂你。”

“我知道。”我没有抬头,低声回道。

“小妹,你说,像我们这种外省来的,就算名校毕业,英语流利,能力也不错,又怎样?”头上响着朱小姐那带了讥讽自嘲还有凉意的声音:“结果,还不是比不过家境背景?那陈思彤不就是有个好爹好妈嘛!凭什么,凭什么我那么辛苦才接下的单子结果算在了她的头上。”

我没有出声,只是将最后一点也涂好,然后轻声道:“好了。”

“你先回去,让我自己好好待会。”

我没有抬头的,走出了洗手间。

我想,原来朱小姐也不是申城人,所以,她才特别表现得像个申城人嘛?

那一天,朱小姐没有回办公室,下午的时候,*姐在QQ里告诉我,朱小姐辞职了。

一个月的实习时间过后,五个实习生留下了两个,欧阳和陈思彤。

04

七月初,米国部门的那位年近三十的女士也辞职了。

理由是结婚备孕。

但是吴刚私下给我说,那位女士连结婚对象都没有,压根就不是什么结婚辞职,而是因为那位女士手上的一个大单被算在了陈思彤头上。

这两月我跟着吴刚跑海关什么的,也学会了从那些单据上,看到整单货物的组成,价格,对方是什么规模的公司,还有就是时限。

而吴刚人缘极好,也能探听到很多事,转头,他就告诉了我。

所以,我对整个公司的大致情况,在这一个月里是突飞猛进的了解。

以外贸来说,最好的单子是老顾客下的稳定单子,就好像是米国组的几个客户,定期会要两到三个货柜的轻纺品,而从六月开始,大量的圣诞用品订单也会下来,这种都是不费什么事更不费脑,只要维系好客户和货源,就稳定赚钱的。

李经理在走之前签订下来了一个向倭国某大型集团公司两年定期供应稀土的单子,一个月走一个货柜的货,利润还极高。

因为是已经签订的正式合同,对方第一批半年的信用证都开了过来,而货源这块也是签订了两年供货期的合同,所以,就算李经理走了,陈涵也非常容易的就接了下来。

所以,其他部门,就算别的单子不多,也赚不到什么钱,但有这一单,他们就能宽松的吃两年。

同样的,那位年近三十的女士手上,也有这么一单她已经跟了两年的圣诞单子,也是刚刚签订三年供货,每年的总金额高达百万美金,按照一美元赚一块的毛利润,一年就是一百万人民币!

可这个单子签订下来之后,却是算成了陈思彤的业绩。

按照海天贸易的规矩,纯利润的提成,也就成了陈思彤的。

而那位年近三十的女士一走,徐经理丢给我的事就更多了。

吴刚看到我手上的那些单子一个劲的说我傻。

他说,这些打单据跑各个部门的事又琐碎又麻烦,业务员们最烦的就是这个,所以呢,这种事要不就是实习生做,要不就是部门里资历最浅的来做,比如他。

以前米国部门做这个的就是朱小姐。

按说,这来了实习生,由实习生做是最正常不过的,可是,也不知道欧阳和陈思彤到底是什么来历,那些事她们两人压根就没做,朱小姐自然也不愿意做,所以徐经理才会交给我做。

现在好了,朱小姐走了,自己手上的单子都会自己报关打票的年近三十的女士也走了,剩下的三个男业务员都在忙着接下半年的单子和找货源,徐经理自己也是一样,为了确定货源,一个月要出差几次。

米国组的那些单据就都成了我的事……

而我的工资,却是比实习一个月后就转正的欧阳和陈思彤要低的多。

按照吴刚给我说他偷偷从财务那里看到的,欧阳一个月是五千五,陈思彤一个月则是八千。

陈思彤的工资比陈涵的都高!

不过这些事,我也就是和吴刚在外面办事的时候听他说说,然后附和着笑笑。

并没有往心里去。

05

我现在,已经摸出点那些单据的门道,还自己做了些归拢,将那些货物做了个表格比较。

偶尔有时间,我会上网去查一些资料。

朱小姐走后的第三天加了我的QQ,她也不跟我说话,就是时不时的给我丢一些网站过来。

有时尚资讯,有娱乐资讯,有欧美大宗货物的最新价格,有时候还会丢一些,我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比如,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耽美漫画的网站……

我沉迷在那些对比之中,沉迷在发现那里面一些奇妙的关系之中,我完全不觉得这么做其实就是徐经理和公司对我的一种变相压迫利用。

我觉得,我能从中学到以前完全接触不到的知识就是我最大的报酬。

不过呢,明显别的人不这么想。

八月份的申城热得跟个火炉一样,欧洲组和陈涵那个组都进入了淡季期,暂时都没有什么业务,大家都缩在办公室里吹空调聊天。

但是米国组有几单是每个月都要发货的单子,还有朱小姐和年近三十女士直接走人留下的尾巴,米国组的单据量还是不小。

那三个男业务员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居然统统以要为年底圣诞大单备货为由,全部申请出差,而且还是去那些山区,时间还是一去一个月,说是要盯着厂家,千万不能出事。

而徐经理也是回来将工作都布置给我后就跑了。

大热天的,别人都在办公室吹空调,就我一个人顶着大太阳在外面跑。

那天我从外面回来,满身的燥热被大厦里面的空调一吹,身上的汗就转为凉意,想着办公室里的气温更低,我出了电梯后没有马上回办公室,而是先去了洗手间。

刚走到洗手间的门外,就听到里面陈思彤的声音笑道:“那沈小妹就是蠢,以为别人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她啊,一定是以为这么拼命的帮徐经理做事,显得好像我们米国组没了她不行一样,到时候,徐经理就会松口,将她直接调入咱们组来,真是做梦!”

“我倒是觉得,调进来也没有什么不好,事情有人做,那几位前辈也不会看我们不顺眼了。”欧阳的声音一如以往的淡然。

“切,怕他们?也不想想,是靠着谁,老板才能接下那个大单!”陈思彤冷哼道:“倒是你,欧阳,你也太低调了,要不是你爸爸出面,张总哪可能拿到那个合作项目的供应商地位?那一年可就是上百万美金的金额。你倒好,自己说只要拿工资就好,奖金和分红都不要,而且还不让人说,你瞧瞧,现在公司里面的人,都认为是我们欺负了那个沈小妹!哼,那个假得死的丫头,总有一天我要揭开她的真面目!”

“揭开?”欧阳带笑反问了一声。

“是啊,她不是想进咱们组嘛?你看看她进的成不!我就看不惯这种假仁假义假惺惺的,哼,我倒想看看,她发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咱们组的成员,工资也不可能加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嘴脸,哈哈!”

我在洗手间外面站了下,然后转身离开,进了电梯下了楼,直接回家了。

回到家后,我给*姐和徐经理都打了电话,我说我中暑了,医生要求在家休息,所以请假三天。

至于徐经理的单据,因为他们报给我的数据和给海关报备的数据不对,所以要重新做,但是我中暑了,是没有办法做了,请徐经理另外找人。

我在家里好好睡了一个午觉,醒来之后,就接到了林小姐的电话。

06

我换了身衣服,来到和林小姐约好的咖啡厅。

林小姐已经先到了。

当时买楼花的时候,我给了林小姐五万好处费,林小姐说,她又东凑西借的,弄了八万加上原来凑的五万,找公司给了个职员优惠,当时是买了四套楼花。

四套里面,除了一套她说要自己住的是定的平方小三室一厅的,其余三套都是定的平方的。

这段时间房价一直涨,每次看到她,都会觉得她又年轻了一些。

今天走进了那个咖啡厅,看到她面色如花,笑得也跟花一样,我心里就知道,一定是好事。

“来来,小青,坐坐。”看到我进去,林小姐就招手道。

我笑着在她对面坐下。

刚坐下,包都没有放好,林小姐就凑过头来,低声说:“我跟你说啊,上头决定下个星期开盘。”

“下个星期?那,就是九月初?”我扬了下眉:“不等了?”

“他们等不了了,咱们那楼现在外墙装修都开始做了,这工程款再拖也拖不了多久,要是再压着,这公司的资金压力也承受不了,咱们这个行业里啊,有金九银十的说法,九月是销售最旺的时候,公司一定是要抓住这个时机的。”林小姐笑道。

“那,开盘大概多少钱一平?”看着林小姐那问吧问吧快问吧的神情,我从善如流的笑道。

“咱们那楼啊,今年年底就能交房了,跟一般的期房可不一样,所以呢,开盘价格自然也要比别的地方高些,一万二一平方!”林小姐捂着嘴笑道。

我倒吸了口凉气。

这段时间有林小姐通风报信,我是知道房价涨得快,可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高的价格。

因为,这个小区在地理位置上是比不过徐家汇旁边的那个小区的,也不像岳阳路那样带了个小花园,而且盘子非常大,不说占地面积极大,就那户型数,都非常不得了。

而一般盘子很大的小区,为了好卖,价格都会比别的地方稍微便宜一点。

可现在,这开盘价格直接比我买的那个徐家汇的房子还高……

“这还只是第一期的开盘价格,第一期推出的房型不算多,我看上头的意思,是先看看情况,然后十月和春节的时候再慢慢推后面的,价格也会提上去。”林小姐笑道。

我轻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去深究她说的这后面的门道,问道:“那咱们的楼花怎么处置?”

“开盘就正式签约。”林小姐轻笑着说:“我已经和上头说了,你的房子全部办理贷款买下来,你是按照合约价格六千五一平方的,和现在的开盘价格比起来,等于快翻了一倍,银行那边对于一成首付完全没有任何意见!”

声音顿了下,林小姐又笑道:“到时候,等手续都办完了,房产证也下来了,再看看那时候的价格,你再决定出售不出售。”

“你呢?”想了想,我问道。

林小姐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估计后面的价格还会猛涨,从我跟她打交道这两年来看,她对这方面的敏锐性非常强,听她的肯定没错。

林小姐苦笑了一下,道:“我至少是要卖两套的,要不,我没有钱付首付。”

“你是公司员工,房子又升值这么多,不能零首付嘛?”我轻声问道。

林小姐摇摇头道:“不行,听说因为房价涨的太快,*府会出限制措施,我一个银行的朋友说,一成首付估计都要取消了,哪可能还办零首付。”

我默了一下,对她说:“林小姐,要不是你,我也遇不到这样的机会,这样,我再借给你二十万,无息,无限期,你看够不够?”

林小姐的眼睛一下瞪大,满脸惊喜的道:“真的?”

我点点头。

以现在的房价来说,我那二十套楼花就赚了一千多万,这二十万,就算送她都是应该的,不过跟林小姐打这么久交道,我也明白她这个人,该收的佣金她一分不会少要,但是也绝对不会多要,这个算借,比给,对她来说比较好。

“太谢谢你了!”林小姐连声跟我道谢。

随后,林小姐又跟我对了一些细节,细算了下要出的费用和税金,让我先准备好材料和钱,这样,下星期一开盘的时候,就可以一次性的全部办好。

省得夜长梦多。

毕竟,这么大的涨幅,是会有很多人眼红的。

我连声道好。

07

和林小姐分开后,我去了开卡的那个工商银行。

我卡上放着那么多钱,工商银行给我配了一个专门的客户经理,我买了办公室和期房还有岳阳路那房子后,那经理一天两次的给我打电话,让我把剩下的,暂时不用的钱存起来。

那时候我跟林小姐确认了估计半年之内不需要动,就听从那经理的,办了一个半年期的定期存款。

算算时间现在也应该是到了,我到银行找了那位客户经理,让她给我直接转为活期。

从银行出来后,我低头算着账,算着要付多少首付,手中还剩下多少钱,不知不觉的,一抬头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影城。

自从那天拿着那箱子现金走后,我就再没有走过这条路。

我去上班也都是直接从淮海路过去,从来没有往这头拐过。

这猛然抬头,我花了三秒,才意识到前面那个熟悉的地方,就是我发誓再也不靠近的地方。

我不觉哑然而笑,摇摇头。

是啊,我为什么要给自己说不靠近?有什么好躲的?有什么好回避的?

再大的事,其实过了这么长时间,也就淡了。

我站了一下,抬步往前面走去。

这条街曾经是我最爱的一条街,人行道上都是高大的梧桐树,茂密的树枝将整条街道都覆盖住,就算是烈日炎炎,也依然透着清凉。

我一边走着,一边深吸了几口气,然后脚步不觉又下意识的停住。

那个咖啡厅,那个我曾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已经变了模样。

门口的招牌消失了,半开的大门缝里,可以看到里面正在装修。

我不觉再度愣了下,然后长吁了一口气。

果然,时间会让一切都产生变化,看样子,这个承载我记忆的地方也要彻底消失了。

我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小青?”

我脚步一顿,身体一下的僵硬住,隔了三秒才缓过来。

我不觉自嘲一笑。

刚刚还觉得时间已经让一切都过去,可是,不过是一声呼唤,我就这个反应。

做了三个深呼吸,我脸上挂起了这段时间在办公室练出来的,无敌天真憨厚形微笑,然后转过身去。

08

邵漓半靠在了门边,脸上的神色淡淡,眼睛里却透着一丝诧异的看着我。

他的脸色没有像去年那次那样苍白,但是依然透着一种羸弱,身体也好像更瘦更高了一点,这让他的腰身都带着随风会倒的细弱。

只是,他脸上却再也没有一丝稚嫩,就好像,就这么大半年不见,他就突然变成了一个成年人。

再不是一个少年……

而看着他眼中的诧异,我也知道,在他眼里,我也是变了许多。

是啊,我现在也算是职场中人了。

以前,不管是足浴店打工还是自己开店,守的就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遇见的客人也没有什么更多交道和话题。

而现在,我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新世界,每天,都有信息浪潮扑面而来,不说办公室里面的那些人,不说各大单位机关里面的各色人等,就朱小姐和吴刚两人隔三差五的给我发的那些,还有陈涵也偶尔丢过来的那些……

我一边消化吸收那些信息,一边学习提升自己。

我自己都觉得我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不说别的,就我现在这种招牌笑容,以前是怎么都笑不出来的。

何况是邵漓。

我唇角微翘了一下,用这段时间锻炼出来的礼貌又显得亲热的口气唤道:“邵先生好。”

邵漓的眼角抽了一下,站直了身说:“你,最近在干嘛?”

“上班啊。”我依然挂着同样的笑容道:“我这种人,不上班的话,岂不是会饿死?”

话一出口,我就在心里臭骂了自己一声。

特么的,怎么就出来这么一句!

人家当初可是给了五百万现金的,有那些钱,还会不上班就饿死?

怎么听,都是一股子浓郁的那啥味……

邵漓呆了一下,随后唇角眼角都往上挑的,脸上就浮现出了那种熟悉的笑容。

这让我对他初初见到之时的那种生疏感一下就消散无踪。

仿若他还是那个喜欢坐在有阳光的落地窗前,浅笑嫣然的少年。

明明是个骨子里谁都瞧不起,却对谁都温柔礼貌的少年。

想到这里,我将脸上的笑容一收,转身就走。

“小青。”邵漓又唤了一声,带了些急促的说:“我后来,有找过你,我也在这里等过你。”

我脚步再度一顿,忍不住的转头道:“哦?有事?难道说那个原本还是有人质疑?或者说,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邵漓的眼中闪过一缕我看不懂的情绪,脸上却是挂着淡笑的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弄了一个古籍馆,有些孤本不能原样出借,所以,想雇你帮我抄写,工资可以谈的。”

我哈了一声,又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脑袋里却开始了转动。

09

先头我从银行出来,就是因为脑袋里面在算账所以才*使神差的走到这里。

实在是因为要算的数目有些多。

如果按照林小姐的建议,我的那些楼花转变成正式房产后全部都留着,那么首付加税费手续费那些,就得要三百万,去掉定金一百万,就还需要两百万,而这些楼加上徐家汇和江苏路口那的,光贷款的月供加在一起就要十九万,按照林小姐说的,至少放手上放一年,就要准备两百三十万的还贷款的钱。

而且,如果不想空放着房子,而是出租的话,那么最低装修需求,一套房子怎么都得要个几万。

这么随便一算就得五百多万,如果装修的多一点,就超六百万了。

而我在买了岳阳路的房子后,也就剩下六百多万,去掉这些,剩下的钱……

好吧,按照我现在的生活标准,吃饭是肯定够了的。

但是,如果抄一本书能有五千,我一个月抄上几本,这种收入也是很可观的。

要是直接就这么拒绝,好像真的很可惜。

可是,要是接受……

我一想到这个词,脑袋里就浮现出来了邵夫人和*鹂的那种嘴脸。

在办公室呆了这么久,其实这种脸我也看过不少,但是,别人的我都能笑笑而过,压根就不当一回事。

邵夫人的,我却无法忽视。

“一万一本,一个月只要抄三本就可以了。”邵漓轻笑了一下,道:“你要是不喜欢……你可以像以前说的,你将抄本放在这里,我让人跟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再给你新的原件。”

一个月三万……

我的心噗通一下猛跳了一下。

我下意识的将手按在了胸口上,带了不信的说:“你会就这样将那些古籍给我?那可是很贵重的,你别是又有什么阴谋吧?”

邵漓微微笑了起来,说:“你会贪我的古籍善本嘛?”

我贪你的?

我哼了一声,脑海里想要钱的小人和让我坚持原则的小人争执不休,最后,我看着邵漓淡声道:“还是算了,我现在有工作,工作也很忙,我没有时间做这种事,邵先生还是找别人吧。”

诱惑再大,可是只要想想邵夫人当初说的那话,我就不敢接。

谁知道到时候他会不会是先给我个什么孤本,然后说我换了孤本。

他是知名的大学者,我一乡下妞。

到时候我可真是百口莫辩。

是了,说不定就是他心痛那五百万了,所以……

“哥,你在跟谁说话?”

我这正越想越觉得有坑,就听得门里面有人问道。

随后,一个比邵漓更高的男人走了出来。

一个,不过短短几月就已经完全脱离掉了少年的稚气,眼睛里好似带着淬过火般的锋利的男人。

一个虽然对着邵漓浅笑,那笑意看在我眼里却好似带着另外一种意味的男人。

我愣愣的看着那个男人,脑袋里一片空白。

男人也注意到了我,转头轻皱着眉带了探究看过来,我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转身就走。

“小青,你不用担心,我……”邵漓在后面叫道。

我拔腿便跑,再也不想听到他说什么。

那个男人叫他哥……

只要想想那个男人是谁,只要想想几年前的那个圣诞夜。

我就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

就算一个月给我十万!我都不会再跟他有交集!

10

我用了全身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奔跑,跑到影城,下意识的就往我住的地方相反方向跑去。

一直跑到了交通大学校门口,才停了下来。

我喘了几口气,回头看了一眼。

我身后除了一群眼神惊诧的路人,没有任何可疑人士。

我不觉自嘲的笑了一声。

是啊,我跑什么?

我害怕什么?

害怕那个人会认出我?

怎么可能?

当时灯光不过亮了那么一会,我看到他不过一个侧面,他看到我,也不会看的多清楚,何况,当时我还一副*样子。

我记住他是因为他实在是太漂亮,漂亮到那个侧脸那个弧线就那么深刻进了我的脑海。

更重要的是,那是我的第一次!

是糊里糊涂,充满屈辱的第一次。

我记住他,很自然!

但是,他怎么可能会记住我?

对于他那样的人,那不过是一个误会,一个他躲开阴谋的误会,一个他随手丢点钱就可以压住人口的误会。

他肯定早已经抛之脑后。

他不可能认出我!

所以,我跑什么?

你个笨蛋小青,你跑什么?

你这么一跑,说不定邵漓就以为你还对他有想法,所以心虚,所以逃跑!

实在是,让人非常不爽的误会!

我轻吁了口气,摇摇头,然后用双手拍了下自己的脸颊。

算了,我也的确是有些心虚,再说,既然决定不再和邵漓有任何交集,这么跑走也好。

以后,打死我都不会再往那个方向去。

对了,也许,我该考虑搬家?

毕竟,现在住的地方离那里还是有些近。

我这么胡思乱想着,一抬头,发现自己居然又走回了海天贸易所在的那栋大厦门口。

心里暗骂自己一声,我就想转身走。

“沈小妹!”大厦门口又传来一声唤。

我心里暗道今天是怎么了?撞*了?

还是带着浅笑转回身。

11

几个办公室里的同事正从大厦里面走出来,打头的就是吴刚,陈涵跟在后面,其他几个则是陈涵手下和欧洲组的两个。

喊我的,是吴刚。

我心里吐槽吴刚这混蛋别的时候总说自己是个大近视眼什么都看不清楚,排队都让我去问号,现在倒好,隔着这么老远,他怎么就能一下认出我?!

这我上午刚请的假,我怎么解释中暑的我出现在办公室楼下啊!

死吴刚,我一定要偷偷告诉朱小姐,你暗恋她!

“沈小妹,你怎么回事?怎么脸色这么苍白,还有,冒这么多虚汗?”吴刚脸带焦急的急匆匆的走过来,用他那大嗓门叫道:“你不是中暑了吗?中暑了就好好休息,你还跑过来干嘛?米国组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你就算挺着病过来帮她们,也不会得一句好话,还跑过来干嘛?!”

我呃了一声后,马上抬头用手挡住了额头,做电视剧里学来的眩晕状,道:“啊呀,我,我好像又不好了。”

还好,这大热天的我那么快的跑动,流了很多汗不说,这跑急了,脸色也是有些不对的。

吴刚,我可以继续替你保密!

吴刚伸出手,作势想来扶我,可有人更快的冲了过来,一手扶住了我的腰,一手往我额头探去,沉声说:“你不是带着藿香正气水嘛?快拿出来喝一瓶。”

我呆了一呆,在他的手带着凉意触摸上我的额头之后,才恍然看清楚,居然是陈涵。

“有,有。”我连道了两声,退后一步,退离了他的手和搀扶,低头去翻包。

这天气热,在外头跑真的很容易中暑,所以清凉油和藿香正气水我是随身带着的。

我从包里翻出了一瓶藿香正气水,打开盖子,闭着眼睛将药水倒入口中,想以此摆脱我挣脱开陈涵的尴尬。

可药水一入口,我就知道,我又做了一个错事!

藿香正气水有多难喝,只要闻过的都知道!而喝完之后,要是不马上喝水冲散一点那种气味,那将更难受。

可是……

我手上一滴水都没有!

一瓶药水喝下去,没有水喝,我的眼泪顿时就飚了出来。

而此时,吴刚居然一点都不厚道的笑了起来:“沈小妹,你这病的可不轻,居然眼泪都出来了!”

我怒瞪他。

可是我眼泪还在飚,脸上又带着运动过速甚至可以骗人说是中暑的潮红,这么瞪过去……

吴刚笑得更厉害了!

“喝口水。”旁边有人递了一瓶水过来,又对吴刚道:“笑什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我接过那瓶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下去,才发现这个好人,他还是陈涵。

那一瞬间,我的脸色很是有些呆。

后来,陈涵有次对我说,这个时候的我,实在是非常非常可爱,就像个被折腾坏了,也不知道闪躲和回避,还带着一脸呆萌求宠爱的宠物狗。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是狂吐槽的,我想你眼睛瞎掉了吧?

那个时候,我是惊讶到有点不知所措了,但是绝对没有对陈涵产生任何想法!

“沈小妹啊,你先回去休息吧。”欧洲组的邓小姐走了过来,带着一贯的冷然说:“就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就是去做,也是出错。”

我呃了一声,点点头,哑声道:“我知道了,谢谢邓姐。”

“你们先去吧,我送送她就来。”陈涵对邓小姐说。

“你们是聚餐嘛?没关系的,我自己回去就好。”我忙出声道。

看看时间,离正式下班时间也没多久了,他们一起出来一定是约好了吃晚饭。

“是啊,老大你去吧,我给她叫个车。”吴刚说着,还对陈涵挤挤眼。

吴刚是背对着邓小姐他们的,这个眼神她们看不到,但是我和陈涵看得清楚啊。

我心头一动,脑中掠过一个猜测,忙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我打个车回去就好,不耽误你们了。”

我说话之间,正好一个出租车停在了路边,我赶紧的跑过去上了车。

“有什么不舒服,打我电话。”吴刚对我叫道。

我冲他挥挥手,关上车门。

车子启动之时,我看到了邓小姐那种松了一口气的神色,心里不觉笑了一声。

我以为,这不过就是个美丽的误会,过去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姐打了个电话给我,要让我在家好生休息,不用着急上班。

正好已经到了周末,我便干脆开车出去到太湖边上的小镇溜达了一圈,星期一还属于我请假的时间,我没有去公司,中午的时候我接到了*姐的电话。

她说,公司有个业务要人去川省跑一趟,问我身体好了吗?可以出差嘛?

12

当时我正坐在林小姐的办公室里签订我那二十套楼花的正式合同,接到*姐的电话,我呆了三秒。

海天贸易是个贸易公司,出差是再常见不过的,那些业务员一个月里总有一半的时间在出差,就连吴刚这家伙,一个月也会出个短差。

但是那些出差跟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我们这三个部门,人事部,财务部,行*部,就是属于看守办公室的,当然,林姐和周姐是属于没事就不来,简单的说就是一个星期来晃悠两个半天,而*姐和财务部的那两位都是属于只要能坐着绝对不会动一步的,对出差也没有任何想法。

所以,我就算是再羡慕这种吴刚嘴里的公费旅游,也是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心。

我从来没有想到,*姐居然会问我能不能出差?

“身体还是不行嘛?”*姐又再度问道。

“行行,我今天再休息一天就可以了。”我忙说道:“我可以去的!”

“那好,明天你到办公室来再详细说。”*姐说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呆了三秒,然后笑了起来。

“这么高兴?”林小姐在我旁边笑道。

“换我也高兴,这一下就赚了这么多?”坐我对面专门上门来办理贷款的银行职员笑道。

“切,当初我不是也跟你说了,让你买个楼花,你死活不肯。”林小姐冲她哼哼道。

那银行职员满脸遗憾的说:“我也想啊,可我老公不同意啊,说要是到时候没涨,这么贵的房子我们又买不起,反而丢了五万。”

“你行了吧,你一个月的工资那么高,还有,你老公的收入也不错啊?你们两加起来工资都一万多一个月了,而且你还是银行职员,有内部贷款利息。”林小姐继续哼哼她:“你就是不相信我!”

那银行职员嘿嘿笑了两声,一边拿过我填写的合同看,一边低声说:“那,现在还可以买吧?”

“当然!要不我怎么会让小沈现在都别卖,都先办下房产证,再等一年。”林小姐也压低了声音说。

“那行,你帮我找一套合适的,我也不是想转手了,就是想买了做婚房。”银行职员轻声说道。

“你们两总算是准备办酒了啊?都打证这么久了,也没有个动静。”林小姐带笑说道。

“那有什么办法?你也知道,我是外省的,他是申城本地的,我户口要调过来,得先结婚,然后才能办理户口调动,他家里人说,我户口没过来,就不算真正的申城人,要是办酒的话,会被街坊邻居笑话,这不,上个月户口弄好了,他们家才开始说要准备办酒,定了国庆节的时候。”银行职员叹了口气说。

“什么户口问题,人家就是瞧你不上,所以不想花钱办酒!现在是看你升职了,做了经理,说不定还可以升做行长……哎,其实也不是我说你,你说你条件这么好,你那老公是真的配不上你,就冲着他有申城户口你就嫁,划不来啊!”林小姐摇头说道。

银行职员苦笑了一下,推了林小姐一把说:“你快去给我定个好户型,这房子我出首付,以后月供也是用我的名义走优惠利息,等于是我来还,好住就行。”

林小姐应了一声,让我继续填写后面的,就先去已经挤成一团的售楼大厅了。

13

楼盘是早上九点五十八开盘,现在不过两个小时,外面已经挤成了人山人海,很多人都在抢号,准备等下午喊号选房。

还好,我订楼花的时候就是选定了房号和户型的,可以直接转为合同。

“小沈,这里再填下。”银行职员指着签字的地方说:“你结婚了吗?要是结婚的话,这里要填写夫妻双方的名字。”

我摇摇头,掏出了林小姐让我带的户口本说:“没有,我没有结婚。”

银行职员拿过户口本看了下,笑道:“嗯,我糊涂了,你还没有满二十岁,怎么可能结婚?那好,这里再签字,就算填好了,等下你跟我回行里一下,办理个还款账户,到时候可以直接扣款。”

我点点头。

等我把二十套的资料都填好,林小姐也回来了,告诉那银行职员帮她拿了一套平方小三房的房号,让她下午过来签订合同。

随后,我跟着林小姐去了财务部,将一层首付和一些税费的余款给刷了卡,拿着已经签订好的正式合同和收据再跟着那银行职员去到旁边的银行分理处将卡办好。

全部弄完,已经到了下午。

售楼部里的人更加多了,很多没有拿到号的人还在外面排队,希望售楼部能放出更多的房子。

我站在了外面看了看,估计林小姐是没空再理我了,便发了个信息说等有空再一起吃饭,然后离开了那里。

我去了工商银行将一年的月供给转去了还款的申城银行,然后慢慢的绕路回了家。

晚上,我坐在窗户前的沙发上,看着外面的灯火,突的笑了一下。

我心想,其实我是幸运的。

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

所以,我不应该再去在意那些人的恶意,也没有必要去理会那些人的龌蹉思想。

我只要一步步的走好就行。

出差……

我走过这么多地方,可还从来没有出差过。

真是让人遐想啊。

抱着这样的思想,第二天,我带着微笑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有任何人。

我站在门口噗嗤的笑了一下,然后放下包开始打扫。

这一打扫,可真是出了一身的大汗。

我不过是三天没来,这办公室里可真有够脏的!

特别是米国部!

陈思彤那办公桌的周围简直都成了垃圾场。

明明她们部门就剩下了两人,可那一片就能三个垃圾桶都满了不说,周围还散落了许多的瓜子壳果皮什么的,还有一片饮料洒落留下的痕迹。

我默了一默,转身去拿了橡皮手套带了,将垃圾清理干净后,再拿抹布将地板和桌上都擦干净。

忙活了一个小时,*姐来了。

看到我那模样,*姐点点头,然后招手让我跟她到办公桌边。

“小沈啊,是这样的,老板有个朋友在川省投资了一个大理石场,想让老板给帮忙外销。”*姐坐下后就说道。

我点头,表示我在认真听。

“老板呢,现在人在国外,他说觉得这个应该有销路,让三个部门都派人去现场看看情况,了解一下具体有多大的量,大理石的品质如何,再拍些照片给他。”

“三个部门?”我有些不解。

“是,其他部门,陈涵决定自己亲自去,欧洲部门派了小邓去,至于米国部门,徐经理的意思是,让你代替他们去。”

14

“我?代米国组的去?”我惊讶的问道。

这出差可不比打单据报关,陈涵都是自己去的,徐经理却让我去?

那位陈思彤能让?

“是啊。”*姐说:“十月就是义博会,徐经理他们几个都忙着预先和客户沟通,先把圣诞节的货物备下,要不到时候义博会一开,那些厂家都把货卖了,想拿货都拿不到,他们几个是完全没有空去,至于那两……”

*姐脸上掠过一丝讥讽,声音顿了顿说:“那大理石场是在川省的阿坝,是在高原上面,听说铁路都没有通,坐汽车要走十多个小时,而且生活条件非常差,那两一听地名就说手上的事情忙,走不开,陈思彤就跟徐经理推荐了你。”

我呃了一声。

好吧,我能理解陈思彤的心思。

想了想,我对*姐说:“那,徐经理有什么交代的嘛?”

“待会你给他打个电话吧,他说是说没有什么别的事,让你就跟着陈涵他们走,然后多拍点照片,他回来后看到照片也能做出判断,看看米国那边有没有销路。”

*姐的声音再度顿了一下,指着会议室说道:“用那里面的电话打,那电话有录音功能,知道用吗?”

我点了点头,然后真心的对*姐说:“谢谢!”

“趁着还没有人来,快去打吧。”*姐脸上掠过难得的笑意,对会议室努努嘴。

我放下了扫把跑到会议室给徐经理打了电话。

徐经理先是问我身体怎么样了,再就是带了抱歉的说让我跑一趟,然后像*姐说的那样,让我多拍点照片,其他的跟着陈涵和邓小姐做就好。

我跟他再三确认了没有其他需求后放下了电话。

然后我想起了一件事。

多拍照片……

那可是需要照相机的!

我走回了*姐桌边,问:“*姐,那照相机,是自己准备嘛?”

*姐愣了一下,随后低声骂一句,脸上带了一丝懊恼的说:“是啊,公司里原来是有两部,但是这次都被米国组的借走了,你要不,到时候找陈涵他们借着用下?”

我点点头,心里想着,我只怕还是小看了点陈思彤。

她可不光想让我去吃苦,只怕更想看我的笑话。

15

过了没有多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来上班了。

吴刚一走进办公室就打了个呼哨,大声说:“还是有小妹在的日子好啊,这太阳都明媚些。”

其他部门的其他两人也跟着附和。

瞅着刚走进门的陈思彤脸色极其不好,我拉了一下吴刚。

吴刚哼了一声。

“小沈,谢谢。”跟在陈思彤身后走进来的欧阳看了一眼她们办公桌的方向,对我笑道。

我有些受宠若惊的道:“应该的。”

“阿坝那里是高原,气温比我们这里要低,你注意点,多带点衣服。”欧阳带着淡笑说完后,就走向了自己的办公桌。

我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阿坝?什么阿坝?你也要去?”吴刚拉了我一把问道。

“啰嗦。”陈涵从过道上走过来对吴刚道了声后,对我说:“来下,跟你说下行程。”

我对吴刚挤挤眼,跟着陈涵走进了会议室,邓小姐已经坐在了里面。

“徐经理已经和你说了吧?定好了?”等我坐下,陈涵问道。

我点点头。

“她们还真做的出。”邓小姐轻哼了一声。

“这次的事情有些急,老板的意思是,按照他那朋友给的资料,那些料材都很好,这次公司在非洲承担了一个国家建筑项目的大理石料供应商,如果那些料材质量好,数量也够的话,公司就可以直接用他们的货。”陈涵直切主题的道。

“那这事你们组做就可以了。”邓小姐声音顿了下,马上又接道:“当然,我也是非常愿意去的,我正好也在和欧洲方面洽谈大理石原材料出口的可能性,能有第一手的资料是最好。”

我呃了一声。

心想,原来如此,这事其实跟米国组没有多大关系,只怕是为了向老板表示一下,所以才有了我这个名额。

我正这么想着,就发现邓小姐正扭头,脸上带着那种你去干嘛的表情。

陈涵也看到了,淡声道:“老板的意思是,如果那个厂的大理石质量好而且产量也够,想和他们签订全包合同,也就是所有的石料都由我们外销,这可不是一个项目的事。”

“啊,原来如此。”邓小姐点头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就走,等下我就去订明天去川都的飞机票,我们在川都住一晚,然后往阿坝走。”陈涵说完后,又扭头对我说:“你有厚衣服嘛?最好是配上两件冲锋衣。”

“冲锋衣是一种俗称,就是那种防雨防水的,专门登山户外用的衣服。”邓小姐好心的接道,然后又对陈涵说:“你这不是为难她嘛?好的冲锋衣随便就要一两千。”

“我有厚衣服。”我忙出声道。

冲锋衣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我在鹏城买那个贵死人的背包的时候,那售货员就告诉了我,旁边那种又薄又带着奇怪质感好像不透水的,就是叫冲锋衣。

在国内,这可是个时髦名词。

陈涵看了我一眼说:“好,你备几件厚衣服好了,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要出差,你们今天可以先回去准备下,具体的时间等下告诉你们,对了,小妹,把你身份证号码告诉我。”

我忙点头,拿过旁边的便签纸将身份证号码写下给了他。

陈涵拿了过去后就走出了会议室,我和邓小姐跟在了他后面。

没有多久,陈涵将班机时间发短信给过来,同时还发了怎么去往虹桥机场的路线。

中午时分,陈涵喊了一声,我也提前离开了办公室。

我先去了徐家汇的商场,找到卖相机的地方买了一个售货员推荐的最新款的数码相机,然后转去卖衣服的商场,找到了一个和我那背包同样的品牌,让售货员帮忙挑了几件登山穿的衣服。

我买的数量有些多,售货员还推荐我买了购物超过五千就能打六折的折叠帐篷和睡袋。

回到家,一边和吴刚有一句没一句的在QQ上聊着,我将那个很久没用的大背包拿了出来,将这些东西都装了进去,看到吴刚发过来的那些他查到的阿坝信息,我再又出去取了些现金,买了些能想到的备用药物。

好好的睡了一觉后,第二天按照陈涵的信息,准时的到了虹桥机场。

在进入虹桥机场的大门之时,我深吸了一口气。

这,可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啊!

16

“啧,小妹不错啊,还知道买个山寨货。”我那气还没有完全吸进去呢,旁边就传来了邓小姐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我转头,看到邓小姐推着个大箱子就站在门边的柱子旁,身边站着只背了一个背包的陈涵。

“花了多少钱?”邓小姐接着问道。

我扭头瞅了一眼背后的包,心里有些踌躇。

我知道,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当我是乡下来申城讨生活的穷妹子,我也从来没有想着去改变她们这种想法。

那么,现在我是附和着她说这的确是地摊上买来的山寨版,还是说实话,告诉她这包是贵的死的正牌?

“沈小妹,身份证给我,我去换登机牌。”陈涵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立刻低头掏身份证,将这个话题给避开了去。

陈涵将我们两带到登机服务台旁边,让我们将要托运的包放在旁边的传送带上,我将包放上去后,就退后两步。

邓小姐也放好了箱子,退回到我身边,瞅了一眼我身上背着的地摊上买的小包,轻笑了一声,扭过头去。

我也转开了头,去看大厅里的景色。

不多一会,陈涵就拿着登机牌过来,将我的身份证和登机牌给我,然后让我跟着他走。

过安检,走到我们的登机口,再跟着邓小姐上了趟洗手间,便登机了。

三个座位,邓小姐首先坐到了靠窗的位置,陈涵准备让我坐中间,却被邓小姐直接拉到了中间坐着,我在靠过道的位置坐了下来。

飞机起飞之时,那巨大的冲击力让我下意识的就抓住了旁边可以抓住的东西。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苍白,样子一定很紧张,以至于当飞机平稳飞行,我轻松了一口气后,就听到旁边陈涵噗嗤一声。

我转头,这才发觉我刚才居然抓着的是陈涵的手。

我的脸色更白了,赶紧在邓小姐发现之前松开了他的手,还将身体往外头挪了一点。

陈涵又笑了一声,低声问:“第一次坐飞机?”

我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嘛?

“哟,小妹这,吓成这样了?”听得陈涵的声音,邓小姐也转过头来,看着我噗嗤而笑。

我的脸色又有些红了,正想着是不是要稍微辩解一下我平常不会这么胆小的。

飞机猛的颠簸了一下。

我啊的一声惊叫,瞬间又抓住了陈涵的手。

“别怕,这是遇到气流了,颠簸一下而已,过一会就好了。”陈涵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其实是属于比较清脆的那种,可在这种时候这么说来,却让人感觉带了醇厚的低沉。

我的心安了下来。

“行了,已经不颠簸了,可以松手了吧?”邓小姐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的脸不自觉的微红了一下,松开了手。

“算了,你第一次坐飞机,这个位置让给你。”邓小姐看了我三秒后,对我说道。

我啊了一声,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邓小姐松开了安全带,对陈涵说:“你坐外边,我坐中间,让小妹靠窗,看看外面的景色。”

陈涵瞅了我一眼,点头说:“好。”

我换到了靠窗的位置,邓小姐坐在中间,再次遇到气流颠簸的时候,邓小姐抓住了陈涵的手,头还靠上了陈涵的肩头。

我心里暗笑了一下,就扭头去看外面的风景。

17

第一次,我只是不知道那是颠簸所以才失态而已,既然知道了,再大的颠簸都不能影响我看到下面苍茫大地的兴奋。

我几乎是带着痴迷的,看着下面的绿色平原成了山峦,看着下面如同蚂蚁一般的车流,看着下面河流道路都如同线条一般在崇山峻岭之间环绕。

我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我想起了沈明远曾经说过,人类在自然和历史面前是如此的渺小。

是啊,人类如此的渺小,所以,一时间的荣辱有什么关系?

飞机飞行了一段时间后,机舱里面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轻鼾声,我扭头一看,邓小姐已经头靠在陈涵的肩头睡着了。

陈涵也低垂着眼帘好像睡着了一样。

我静静的看了他两秒,却在准备转头的时候,陈涵睁开了眼,还对我调皮的眨了眨。

我也下意识的对他眨了眨。

陈涵的唇角轻翘,一抹笑意从那里泛了开去。

“有牛肉和鸡肉,您要什么?”空姐的声音从前排传来,我一惊,微微抬起了身体往前看去。

两个空姐正推着一个车子从前面往后面走,菜香从那车子上面放置着一个个银色小盒子里传来。

我心想,这只怕是飞机上卖饭的,我正好带着零钱,要不,我给他们两个一起买了吧。

我这手还正去摸包呢,邓小姐揉着还带着朦胧的眼睛醒来,看了看走道,然后对我说:“小妹,这些是飞机上送的,不需要付钱,待会你看想吃什么,喝什么,直接问她们要就行了。”

我呃了一声,将摸包的手收了回来。

邓小姐再伸头看看,又对我说:“不过,这里的东西都只能免费提供一份,你选择一样就行了。”

我淡淡的笑了笑,好脾气的应了声好。

我要了牛肉饭和橙汁,吃完之后在邓小姐的提醒下,等着空姐来收走那些空盒子。

然后邓小姐继续靠着陈涵肩头睡觉。

我呢,继续看下面的山河。

一直到飞机到了川都的双流机场。

下了飞机后,陈涵叫了部车,到了预订好的酒店。

不得不说,海天贸易对业务员的福利还是不错的,陈涵这级别出差的时候是可以定四星酒店,特殊情况还可以定五星酒店。

我和邓小姐跟着沾光,都住进了那家五星酒店,两人开了一个房间。

到酒店的时候,邓小姐又是各种提醒。

我也不多说话,就是笑着跟着她走。

等东西安置好,邓小姐对我说:“我约了客户,等下带陈经理去打声招呼,你自己逛逛吧?知道回来嘛?”

我点点头。

邓小姐便再嘱咐了我怎么使用那个门卡,和在酒店里不要乱跑乱碰乱来,特别是这里的餐厅都很贵,虽然可以刷门卡付账,但是最好还是去对面的小吃摊子上解决,这话说了三次。

我连连点头,然后送了她出门。

等她走后半小时,我离开了酒店,在川都的街道上逛了半天,吃了各种吴刚特意推荐给我的小吃,在晚上九点回到了酒店。

邓小姐和陈涵都没有回来,我就自己上床睡觉,一直到次日早上起来。

18

我向来醒的早,又是在这种从没有睡过的酒店,天还没有亮,我就醒来了。

醒来之后,我发了一会呆,然后往旁边的床上看去。

果然,旁边的床上干干净净,被褥什么的都铺的好好的,一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我轻吁了一口气,想着邓小姐是和陈涵一起出去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只怕是出去玩得疯狂了一些。

我在办公室就经常听吴刚说,有些地方是可以玩通宵的,就像湘城猴子管理的KTV一样。

我在床上躺了一下,正准备起身,就听得门响。

我愣了一下,扭头朝门口看去。

门是由门卡打开的,开了之后,并没有人进来,从那条开着缝里,可以看见邓小姐正半侧着身子和另外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还发出了吧唧吧唧的亲吻声。

我不觉将头扭动了下角度,从门缝里,看到了和邓小姐抱在一起的男人。

那应该是个快四十岁的男人,身上的衣着看上去也不便宜,抱着邓小姐的手上,可以看见一个绿油油的翡翠扳指。

我眨了下眼,将头转过去,以背对着门口的姿势装睡。

“好了,你回去吧。”门口传来了邓小姐特意压低了的声音:“下次你来申城,我们再见。”

“嗯,那我再回房睡会。”男人的声音里还带着某些事后的余韵,道:“你待会要是在酒店吃早饭,报我的名字记账就是。”

邓小姐轻笑了两声。

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邓小姐便走进了房,将房门关上,然后去了洗手间。

水响了几分钟后,邓小姐上了旁边的床,不一会,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我睁开了眼,看着外面已经微亮的天色,轻吁了一口气。

我在床上又躺了半个小时,估摸着邓小姐已经睡死才悄悄的起来,将水流开得细细的,尽量不发出声响的洗漱完,然后拿了本书坐在窗边,撩开了一点窗帘,就着一盏小灯的光亮,看书。

时针指向了八点一刻,床头的电话响了。

我还没有起身,邓小姐迷迷糊糊的伸手拿起了电话,说了两句之后一下坐了起来。

“好好,我们马上就下来,我都已经好了,就是小妹刚起来,等她一下。”邓小姐对着电话里说完之后,嗯了两声放下了电话。

然后,一抬头看到了坐在窗边,穿得整整齐齐,连包都已经收拾好了的我。

为了不吵到她睡觉,房间里的灯我都没有开,她那个地方从我这里看过去,也就看到个大概而已。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能感觉到她脸上的尴尬。

我装作没有看到她的样子,揉了下眼睛说:“要走了吗?”

“是啊,陈涵说已经租了车子,九点来接,让我们先下去吃早饭。”邓小姐脸色看不到,声音里却已经安然下来。

她说着,已经从床上起来,顺便将所有的灯都打开。

19

卫生间里一片水响,我将书收了起来,将包放好,然后随手拿起了房间里面放置着的四川旅游介绍。

我专心看书,当没有看到邓小姐急匆匆的出来,换衣服,再往脸上一顿乱涂。

十分钟后,邓小姐带了不耐的说:“行了,别看了,走吧。”

我应了一声,放下了书,起身跟着她出门。

陈涵在楼下的自助早餐厅占了一张桌子,见我们进去就招了招手。

邓小姐走到桌边将小包放下后,就对我说:“小妹,我带你去拿吃的,这种自助餐厅,是随便拿的,不过不能浪费。”

我笑了一下,点头示意我知道了。

邓小姐不过拿了一杯牛奶一个煎蛋就说好了,让我自己看,我也就不再跟着她,自己去拿吃的。

当我端了满满一大盘的食物走回桌边,邓小姐露出了满脸的惊讶,低声说道:“小妹,不能浪费的!”

我笑了笑,低头开始吃,我都懒得跟她解释。

吴刚在知道我也要去后,就开始找阿坝的资料,晚上的时候,朱小姐也丢了几个介绍的网址给我。

再加上昨天了解的,我心里大概对阿坝的情况有点数了。

不说别的,从川都出发,出了都江之后,就都是不好走的路,而且还很难找到好一点的饭店。

陈涵要想今天赶到阿坝住下,路上也不会太停。

所以呢,吃了这顿下一顿什么时候吃都不知道,不吃饱点怎么行。

“邓小姐,你也多吃点吧,司机说路上的情况不算好,中饭可能会要到下午,到了镇子上才能吃。”陈涵对邓小姐道。

邓小姐应了一声,起身又去拿东西。

她刚走不久,陈涵就靠近了些我,低声说:“邓小姐说,你早上凌晨的时候才回来?”

我一愣,惊讶的抬头看向他。

陈涵了然的对我一笑,低声说:“傻丫头,别什么话都相信人家说的。”

我呆了一下,然后冲他感激一笑。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司机打电话来说已经到了,我们上了楼,我的东西是收好了的,这次我没有等邓小姐,自己先拿着包下楼。

陈涵已经在大厅门外等着,见我出来,接过我手上的包带着我走到一辆车体显得很是有些年头,但是擦得干干净净的吉普车边上。

趁着陈涵把包放进后备箱的时候,我带了好奇的围着车子绕了一圈。

当初我买车子,本也想学着高木壮一样弄个吉普车,不过最后还是接受了销售员的建议,买了和我一样可爱的甲壳虫。

但是有那个时候的底子,我还是认出了这个是本田霸道,据说是性能最好的越野车之一。

隔了差不多快二十分钟,邓小姐才走下来。

看到在酒店前的车子,很是不满的重重哼了一声。

“那边路况不好,这种车子比较好跑。”陈涵对她笑道。

邓小姐又哼了一声,然后对我斜瞟了一眼,说:“小妹坐前面吧,我们坐后面。”

陈涵想了下点点头。

我马上爬上了副驾驶座。

我记得,当初那个销售员说过,这种越野车啊,都是给开车的人用的,坐前面还好,坐后面……

霸道的越野性能没话说,但是后座的舒适性就……

车子出了都江一个半小时之后,邓小姐就开始吐了!

20

出了都江不久,公路就进入了高低起伏的山区,狭小的公路沿着山岭穿行,不说颠簸,绕的都有些头昏。

邓小姐开始的时候还拉着陈涵看两边的景色,同时做着解说员,一路说着这里的历史人文。

一直说着车出了都江好久,声音才慢慢的停下,我从反光镜里,可以看见她的身体随着车子颠簸而起伏,脸色也有些苍白。

我还正想着我要不要不记仇的弄点药给她吃,她就吐了。

全部吐在了陈涵的身上。

陈涵嗷的惨叫一声,连声喊着让司机停车。

司机将车子停在了一边,下了车打开了车门。

陈涵扶着邓小姐下了车,让她靠着树边上吐,将头扭到了一边,满脸的痛苦。

我嗅了一下那酸臭味,赶紧的也跳下车,递了一瓶水给陈涵后,就打着帮司机处理后座的旗帜,远离了那越吐越臭的邓小姐。

邓小姐最开始吐在车里的还只是早上喝的牛奶吃的鸡蛋麦片粥,还有路上吃的一点零食,可现在吐的,却是各种肉食和消化了一半的海鲜麻辣烫等物,还有着浓郁的发酵沉淀后的酒味。

那可真不是一般的臭和恶心。

司机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水桶,捏着鼻子从那两人身边走过,跑下路基,到下面的小河里提了捅水上来。

我接过了那捅水,再拿了毛巾,开始擦洗后座上的污垢。

邓小姐先头是紧贴着陈涵的,所以吐的时候,也基本上都吐在了陈涵身上,座位上倒是只是溅落的一些,并不算严重。

我低着头,全神贯注的清理座位,听着外面的声音好像是邓小姐吐完了,陈涵到后备箱拿了衣服,嘱咐了司机一句就跑下了路基,估摸着是下去洗刷洗刷换衣服。

我继续清理座位,只等着外头又响起了陈涵的声音,而那堆秽物好像也被司机拿东西埋住了,才低头出了车子,将车子的门都打开,通气。

“前面,前面的路都这样?”邓小姐苍白着脸,喘着气的问道。

“这里还算好的,再前面更难走。”司机皱着眉头说。

“我不行了,再坐下去,我会死的。”邓小姐对着陈涵可怜兮兮的道。

“要不,咱们在前面的汶川县停下,今天你们先在县城里休息一下。”司机说道。

“不行,我已经和客户约好,不能失信。”陈涵摇着头说。

“可这位小姐这样子,那边的海拔高了,她很容易出高原反应的。”司机道。

“先去汶川县城吧。”陈涵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让邓小姐休息下好了。”

司机道了声好,然后皱着眉头看了眼邓小姐,没动。

虽然是都吐在了陈涵身上,但是邓小姐自己身上也溅落了一些,风一吹,臭味就飘了过来。

21

陈涵对我示意了下。

我对他眨巴了下眼。

陈涵直接对着邓小姐再对着后备箱努努嘴。

我啊了一声,上前小心的扶住了邓小姐,扶着她到了后备箱那,将她的大衣箱给拖了出来。

邓小姐靠在了我身上,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拿出了衣服,然后低声说:“扶我下去洗洗。”

我看了看路基到河边的距离,用力搀扶起了她,小心的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扶着她,下了路基走到了河边。

在邓小姐低头洗脸的时候,上面的马路传来的了狂按喇叭的声音,我抬头一看。

一队由五辆高级越野车组成的车队正呼啸而过。

我低回了头,帮着邓小姐换了衣服,然后准备将脏衣服收起来。

“丢了。”邓小姐冷冷的道了一声。

我看了眼那明显是刚买的新衣,毫不犹豫的对旁边一丢。

邓小姐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不丢?”我很是天真的问道。

邓小姐哼了一声,扭头朝上面爬去。

我好心的上前搀扶住了她,扶着她上了路基。

“走吧。”司机看着我们走上来,道了一声后转身上了车。

上车之后,又探了个头出来说:“小姑娘你坐前面。”

我装作没有看见陈涵那一下僵硬住的脸,将已经自己主动靠过去的邓小姐就势交给了他,然后屁颠屁颠的又坐上了副驾驶座。

陈涵扶着邓小姐上了车,将车门关上后,对司机道:“刚才过去的车队不知道是哪的?”

“瞅那车牌都不是普通人的。”司机踩了油门启动汽车,说道:“看那架势,应该是去九漓玩的。”

“去九漓?”从后视镜可以看到陈涵脸上带起了兴趣。

“是啊,前头汶川县城那是岔路口,一条往你们要去的阿坝马尔康城,另外一条就是去九漓,这个时候的九漓景色最漂亮了,看那架势,只怕还想在上面野营。”司机笑道。

“那,从汶川过去九漓远嘛?要多久?”邓小姐有些力气不足的问道。

“路是比去马尔康远些,不过那边是新修的路,好走多了,所以,如果是算时间的话,那边可快得多。”司机随口说道。

车子开起来之后便又颠簸起来,后面的路更加难走。

邓小姐没有再说话了,陈涵也沉默了下来。

一路无话的,到了汶川县城。

汶川是个小县,那个时候还没有大地震,也没有后来的重新修建,县城看上去很是破旧,条件也……

司机将车子停在了县城里最大的旅馆,邓小姐下车之后,却是死拖着陈涵不让走了。

这一路过来虽然只走了半个多小时,但是山势往上,车子更加颠簸。

邓小姐虽然没有再吐,脸色却是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紧抓着陈涵的手如同抓着个救命草一般的说:“不行,你得陪我,要是我万一出个事怎么办?”

“可我约好了人……”陈涵满脸为难,话里却有着松动。

“让小妹去就好了,小妹也是咱们公司的啊,让她先去接头,我们晚点赶去就好。”邓小姐带着哭腔说:“你真忍心丢我一个人在这里?”

陈涵带了为难的看向我。

“我去好了,我先去跟他们碰面,说下情况,我想,客户会理解的。”我很善解人意的说。

“那好吧,这是地址,这是客户的电话,我问过,那边县城的电话通的,你见到人就跟我打电话。”陈涵叹了口气一边说一边拿出纸笔写了地址给我。

司机将两人的行李拿了下来,然后催着我上车,说再不快点,就赶不上天黑前到马尔康了,而山路走夜路非常危险。

我应了一声,对陈涵招了招手,就跑上了车。

一直到车子开出去了两个多小时,司机才想起来问:“我说姑娘,这包车费谁给?”

22

我当时正看着外面壮丽惊险的景观砸咂惊叹。

被司机这么一问,很是呆了一呆。

愣愣的转过头问他:“那个……陈涵没有给钱嘛?”

“他给了一千预付。”司机侧头看了我一眼后说:“还有两千说是到地方给。”

呃……

我心里默默吐槽,这包车费可真有点贵……

不过想想这一路的艰辛,这车子从成都一路开过来……

我带笑对他说:“嗯,没有问题,到地方后,一定会给的!”

司机笑了一声,又看了我一眼,然后摇摇头说:“你多大了?”

“我,我成年了。”我讪笑着问道。

“你啊,要是我,就怎么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去,你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跑到那种地方去可不安全。”司机看着前面淡声道。

我默了一下,说:“那个,我就是和客户见个面,明天他们应该就会到的。”

司机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车子开入了一个弯道,前面就是藏在深山之中的阿坝州首府马尔康。

看到小城里的灯光,我轻松了口气,然后对司机说:“师傅,您找个能取款的银行,我把剩下的钱给您。”

司机应了声好,向主街上开去。

我瞅着前面就是银行了,说道:“师傅,都这个点了,你着急回去嘛?要是不着急,要不你等我一天,要是我同事明天来不了,还得麻烦您,包你的车回去。”

司机笑了起来,说:“你这小丫头,心思还多,现在才跟我说这话,是看着到地方了?你怕我把你卖掉啊?”

我脸色有些红,讪讪的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能说,我被卖过很多次,要是再不留点心眼,那不是白活了?

虽然说你是陈涵请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司机哈哈笑了两声,说:“别不好意思,这是对的,小姑娘在外面走动就是要留个心眼,我姓刘,你记下我电话,明天我等你半天,要是中午没有电话,我就走了。”

我连声说好,然后下了车,先去银行取了两千块出来给他,然后将陈涵写的地址递给他,让他送我过去。

陈涵留下的地址,是一间藏民风格的民宿,刘师傅看了看里面,说:“这地方不错,应该安全,那,我去我常住的地方了,你记住我电话。”

我点点头,拿着我的背包下了车,走进了那间民宿。

我刚说出海天贸易的名字,从正面的大厅里就走出了一个五十出头的汉人男子。

“你是海天贸易的?”那男人看着我惊讶的问:“怎么是个小姑娘?不是说三个人,领头的是个男的?”

“是,是我们,领头的叫陈涵对吗?”我忙对他笑道:“请问,您是巩先生嘛?我是海天贸易的沈青,我的同事在过来的时候起了高原反应,身体不适,陈涵陪着她先在汶川那休息一晚。”

巩先生哦了一声,还是带着怀疑的看着我说:“这样啊,不过,你来能干什么?”

“陈经理让我先跟您碰面,他们明天就能赶过来。”我从包里掏出了我新买的数码相机说:“您看,我带了工具来的,要拍什么,我都可以拍回去给我们张总看。”

巩先生脸色稍好了些,说:“那好,你先休息休息,这坐一天车也累了,我们明天等陈涵一起吧,这场子是在山里面,还要走段路的。”

我应了一声好。

23

巩先生让人带我去了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的房间,再又让人送了晚饭进房间。

送饭进来的是一个年级和我差不多的藏族姑娘,将盘子放下后,她便带着笑的看着我。

“怎么了?”我也带着笑的看着她。

“他们说今天晚上会来贵客,我阿妈还准备了好多菜,本来想等你们来了一起吃。”那姑娘笑嘻嘻一般的说。

我啊了一声,瞅了瞅装了三样食物的盘子。

“巩大爷说,你们三个都累倒了两个,看你的样子也很辛苦,要是再跟我们一起吃饭闹腾,怕受不了,所以让我送上来的。”姑娘依然是笑嘻嘻的道。

我被她感染得也笑了起来,道:“谢谢。”

“姐姐,你们真的能将我们山里的石头都卖出去嘛?”那姑娘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托着腮帮子问道。

“啊?”我一呆。

“巩大爷说,那些石头能卖很多钱,到时候,我们就有钱修路,有钱买新衣服了。”姑娘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我也呵呵笑了两声,说:“嗯,我们就是过来看看可不可以卖的。”

“太好了,哎,姐姐,你说,要是卖掉了,一块石头能有两百块不?”

“卖什么卖!”门外响起了一个粗鲁的声音,打断了那姑娘很是有些雀跃的话。

姑娘脸色微变,对我做了个安抚的笑容,然后蹦了起来跑出了门,还转身很贴心的将门给关上了。

我心头一动,站了起来,悄悄的走到了门边。

“哥,你这是干什么啊?”

“我干什么?我倒想问问你们要干什么?爷爷不是说了?那边的山是神山,千万不能动的,那是祖宗留给我们的圣地!”

“那个,不是那座山,不是有什么里外矿的那个,是另外一个,就是那个都是大石头的山!”

“那也不行!我问过了,那些石头再要往深里开采,也是要炸山的!你也听说了,那些人将尕娃他们家的山炸了个洞,结果那边整个山头都塌了,山林都毁了,连野兽都没了!现在尕娃他们家都说要找那些人拼命!可拼命有什么用?山都炸了!”

“可,可,巩大爷说了,不是那样的,不会那样的,而且,价钱也很高,还都是卖到外国去的!”

“你听他胡说?!反正爷爷是说了,绝对不行!你瞧瞧,咱们村子那里谁家会同意,也就是咱爹,被猪油懵了心!”

“啊呀,行了行了,你别在这里嚷嚷,人家来的不过是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危险?”

“总之……”

“快走快走,有什么话你跟阿爹说去。”

外面的声音远去,我轻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坐回了椅子。

拿着盘子里面的饼咬了一口,我脑袋里漫无目的般的想:这里汉化的程度可真好,这兄妹两说话,居然都用的普通话……

或者,是特意说给我听的?

24

想了两分钟后,我拿出了手机,将嘴里的饼咽下,再又喝了几口水,然后拨了陈涵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好一会,对面才接通。

陈涵的声音还没有响起,我就听到了里面一阵嘈杂声。

好像是很多人涌了进来,大声喧哗的声音,里面不乏夹杂着惊叹声。

惊叹着说:这酒店真漂亮!果然不愧是五星的!

我心里不觉微微咯噔一下。

汶川那,可没有什么五星级酒店。

“喂?您好?”电话里总算是响起了陈涵的声音,说了一声后,他好像是又对别人说:“听说九漓这里有些野味味道不错,你点几个特色的。”

我清了下嗓子,说:“陈经理您好,我是沈青。”

电话那头传来了杂音,听着好像是手机掉下去发出的声音,过了一会,陈涵的声音再度响起:“小妹啊,怎样?安全到达没有?我一直有想给你打电话问问.”

你都没有问过我的电话号码……

我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声,以很是平静和正经的声音说:“是的,我已经安全到达了,我也见到了巩先生,巩先生说,等你们明天到了后,再一起去看场子。”

“这个……”陈涵的声音带了犹豫。

“小妹。”电话里响起了邓小姐那已经不再气虚的声音:“你也知道我生病了,医院都没有,陈涵怕我出事,所以带我来九漓这里,刚看了医生,医生说我要好好休息几天才行,要不一旦高原反应加重,只怕有生命危险,我们已经跟公司说了,张总的意思是,那就交给小妹你了,他会给巩先生打电话,你只要拍好照片回来就行了。”

“小妹,那个司机,刘师傅走了吗?”电话好像又被陈涵抢了过去,说道:“我待会给刘师傅打电话,让他在马尔康等着,明天呢你就去看看,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就跟着刘师傅的车子到我们这里来,如果有事,你赶紧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去。”

我呃了一声,心里想着是不是要把那两兄妹说的话告诉陈涵。

那电话里又传来了邓小姐的声音:“不过就是拍点照片什么的,我相信你,你完全能行!”

她话音未落,电话就被她挂断了。

我拿着手机呆了三秒,然后拨了吴刚的电话。

我将事从邓小姐开始吐那里说起,然后说了那两兄妹的话,再又说了邓小姐和陈涵在九漓的事。

吴刚直接在电话里爆了粗口。

“你别急着骂人,你先给我支招,我要怎么办比较好?”我声音顿了一下,低声说:“我担心,邓小姐压根就没有跟老板说,她说张总说的,只要我拍几张照片就行了,这事靠谱不?”

吴刚那边静了一下,过了一会说:“你给*姐打个电话,至少报备一下,至于老板那,姓邓的特马的是拖着我老大下水!让我老大帮她顶缸!”

我默了一默,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这句话。

“这样,我给老大打个电话,怎么说都不能被姓邓的给骗了,他可是带队的!姓邓的现在打着生病的旗号,但是老大没病啊,他去毛的九漓?到时候,要不就是你背锅,要不就是他背锅!”吴刚的声音带了忿忿不平。

我呃了一声说:“我可不想背锅。”

电话那边静了下,吴刚噗嗤的笑出了声说:“好好,我这就给老大打电话,你呢,先安心吃饭睡觉,不就是拍照嘛?那些什么村里的事你也不要在意,那也不是你管的,那是老板自己判断的。”

我挂了电话,拿起了饼子又咬了一口,心里觉得,吴刚这话也不靠谱。

可到底是不靠谱在哪,我却是有些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25

我吃饱之后,给*姐打了个电话,简单了说了句邓小姐吐了所以是我一个人来的,*姐什么都没有问,就说了声你自己注意挂了电话。

我想着,这应该就算是报备了吧,便放下了电话,洗了个澡,早早的上床睡觉。

说实话,这一路颠簸过来,我虽然没吐,也有风景看,但人是真累的。

一觉睡到自然醒,窗户里已经透进了淡淡的霞光。

我起来,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窗户。

远处的青山雪顶一下冲进眼睛里,让我不觉轻轻的惊叹了一声。

真是,太美了!

那山,那雪峰,那映照在山峰之上的霞光带出来的如同圣轮一般的光芒,那般瑰丽,那般动人心魄。

我心头狂跳,一时间都找不到有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我的感觉。

我深吸了三口气,就听见了我的手机铃声响。

我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确实是我的手机在响!

我忙转身,走到床边拿起了电话。

看着上面显示是陈涵的号码,我不觉扭头看了下天色。

这么早?

按下了接听键,我说道:“早上好,陈经理。”

对面过了几秒才响起了陈涵的声音:“你留了我电话?”

我心想,电话号码不是你给我的嘛?

不过口上还是说:“是啊,我记下来了。”

“啊。”陈涵的声音明显的带了一些高兴的说:“是这样,我跟老板通了电话,我呢,不是很建议公司拿下这个项目,不说别的,就我们这一路过去,就看到路上情况很差,要想运出来,光运输成本都非常高,对了,你后面的路是不是更难走?”

“是的,更加难走。”我说道。

“那就是了,老板的意思是,咱们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你今天跟他们去看看,照片多拍点,记得,多拍点凶险的。”陈涵带笑说:“我让刘师傅在那等着你,晚上就直接带你过来九漓,难得出来一次,你也好好玩玩。”

我应了一声好,等陈涵那边打着哈欠挂下电话后,才慢慢的放下电话。

是了,听说老板现在在国外,和我们是有时差的。

这个时候,才应该是老板正经工作的时候。

而陈涵起这么早,也是因为,要给老板打电话……

也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因为吴刚的提醒,还是……他自己意识到的?

不管怎么说,有他这通电话,我也就知道怎么办了。

我从背包里拿出衣服换了,再将背包都整理好,相机什么的都放好,然后打开了门。

这是个民宿,房间里可是没有卫生间的,要洗漱都得在外面。

我站在外面长廊上的护栏旁边看了下,那个藏族姑娘正在楼下的天井,见到我,对我灿烂笑道:“你睡得好嘛?巩先生说他有点事,今天,我哥哥带你去那边。”

26

乌斯藏族姑娘说完就笑嘻嘻的走了,我愣了一下转头去了洗漱的地方。

洗漱完后,我下楼到了下面的客厅兼接待室。

我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巩先生,便又回到了房间,拿起了我的电话拨了巩先生的号码。

我打了三次,巩先生才接了电话。

我一听他问是谁的那声音,就知道他应该是宿醉没醒,我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巩先生您好,我是海天贸易的沈青,今天,我们还去看石料厂嘛?”

里面巩先生用我不懂的话嘀咕了两声,随后说:“啊,去,那个,桑多带你去,就是,就是你住那的,那家的儿子。”

说完,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轻吁了口气。

我想,我能明白巩先生的心情。

一个人本是满怀希望的等待着,结果对方就来了个年轻小姑娘,虽然说是打着高原反应的旗号,但要是真看重的话,应该是不等我到就打电话通知巩先生,或者干脆在汶川就先打电话通知巩先生,告知他有人病了,然后再三个人一起来。

想想路上刘师傅的话,估计那时候刘师傅就猜到那两人怕辛苦不想上来了。

就我还傻,以为是真的,我先过来了,就代表了海天贸易的诚意。

不过既然我来了,就还是得好好做好应该做的事。

就算,只怕在路上,陈涵就动了推掉这单生意的心思。

想好之后,我又给刘师傅打了个电话,刘师傅说陈涵给他发信息了,说公司会再出钱,请他等我一天,明天再带我去九漓。

我的心放下来了。

我背着我的包下了楼,到了前厅,那个乌斯藏族姑娘已经把早饭准备好,瞅着我背着个大包笑道:“你背这么重的包干嘛?等下要爬山,背的重可累了。”

“不重,就几件衣服。”我笑着跟她说。

我也想过要将包留在这里,不过最后还是决定带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兄妹两的话一直萦绕在我耳边,而且,我看的那些资料里也说过,高山之上的气候变化多端,特别是现在这种由夏转秋的季节,山上的风雨说来就来。

所以,还是都带着比较稳当。

“带着也行,反正是骑马,我看今天的天气不大对,那谁,要走就早点走,早去早回。”一个年轻乌斯藏族男人走了进来,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的说。

我想着巩先生说的,站起来对他说:“桑多大哥,麻烦您了,我就是,就是去拍几张照片,不会对你们这里有任何损害的,您,您就当带我去旅游好了。”

“哈。”乌斯藏族姑娘笑了一声,拿了个布囊装了些饼和肉干奶皮进去,一边递给我一边笑道:“你别怕,你还是个小姑娘呢,我哥不会欺负你的!”

我嘿嘿笑着接过了那布囊放进了我自己的背包里,然后拿起一块饼快速的咬了几口,再又灌了点水,说:“可以走了。”

桑多伸出手,对我示意了一下。

我愣了下,将背包交给了他。

桑多提着背包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拿起了依靠在门边的一杆长杆猎枪。

我紧跟在他后面,好奇的去看了看那杆枪。

“山里有豹子。”桑多淡淡的说了一声,走到了大门外。

我跟着他出了民宿的大门,就见外面停着两匹马,前面一匹个头很是高大,马鞍后面还绑着一捆像是毡垫一样的东西。

后面那一匹要矮小一些,可是性子看上去很活泼,站在那,那马头就不停的扭来扭去。

“这是小马,性子很好,你不要怕,好生坐着就好。”桑多将我的背包卡在了那小马的马鞍后面,对我伸出手道。

我瞅了眼瞪着一对黑珍珠般的眼瞳,带着明显的好奇看着我的小马,将手放在了桑多的手上。

桑多一手拽着我手,一手在我腰上一用力,直接将我给丢上了马背。

真是丢的啊!

幸好我电视剧看的多,知道骑马是要分开双腿的。

要不,我就被他从马背上面丢过去了!

我双腿跨坐,屁股落在了马鞍上,抓着桑多的手惊叫了出来。

“别怕,就这样坐好,这是缰绳,你抓住。”桑多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意,将缰绳放在我手上说:“注意保持平衡,让它走,就踢一下马肚子,记住,轻轻一踢就好,要是想让它停下……”

桑多的声音顿了顿,将那缰绳又拿走了,说:“算了,我牵着它,你就记住抓紧马鞍,别掉下来就行了。”

从桑多家走到城外的山地上并不远,还都是石板小街,桑多骑着那大马走得很慢。

我虽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到底还是能稳坐住。

可是,一进了山地,我这匹小马就开始跑起来!

而桑多居然也松开了缰绳!

27

我……我被那混蛋小马给摔下来三次!

又三次上了马,相信了桑多说的,缰绳给他,他绝对不会松手了。

等我摔了第四次,磕了一下巴的泥之后,我打死不把缰绳给桑多了。

我按照自己找的诀窍爬上了马背,然后抓紧了缰绳!

然后我发现,我居然能跟着桑多小步跑起来,也能找到那种平衡的感觉了。

“你悟性真不错,一般的人至少要摔上十几次。”桑多回身,对着我笑道。

说实话,藏族男人长得都不错,五官深邃,身形高大壮实,很有男人味。

桑多这么一笑,更显魅力。

我瞅着他那笑脸,下意识的,不经大脑的说:“你,你并不想开发那片山吧?”

桑多的笑容淡了下去,淡淡的说:“我们祖先留下过话,这里的一切都是神灵赐予的,山就是这里的神灵,我们可以喝它的水,吃它的草,猎杀它身上的野兽,它赐予我们伐木建房的权利,赐予我们生存的权利,但是,从来没有说,我们可以动它的身体。”

我看了他一眼,脑中的冲动慢慢沉淀下来,想了一下后,问道:“可是,我们是应邀而来的,我们老板说,这里的人已经开采出来了,想要卖出去,我们,不过是来看看货物的成色的。”

桑多冷哼了一声道:“是挖了一点,不过村子里的人挡住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阿爹和巩大爷一样,想去赚这种黑心钱的,你呢,最好是回去跟你们的人实话实说,就说,咱们山里的石头,是绝对不会卖的,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我呃了一声,心想,不用我说,陈涵就已经死了这条心。

这出口可不是说业务员守在办公室就做了的,出口货物的质量要求非常高,特别是出口到米国和欧洲,还得按照他们那边的什么检验标准,很多很多个不可以,如果货物到了那边的港口,因为那些个不可以而不容许进港,甚至要退回来,这公司的损失可就大了。

所以呢,就算是已经做熟了的单子,业务员们都要时不时的去去厂家看看,何况是这种新厂家,在刚下单的时候,业务员一定得蹲守在这里,看着他们出货的。

“再多钱也不会卖的!”桑多对着我,神色有些凶狠的重复道。

我又呃了一声,伸手指着旁边一丛由细小花朵组成一组组的,虽然已经残败,依然很是漂亮的花,问道:“那是什么?好漂亮啊!”

这,虽然陈涵和老板已经不打算做了,但是我直觉告诉我,我如果跟桑多说了实话,说不定他照样会恼火。

还是说点别的好。

28

“那是羌活。”桑多看了一眼后说。

“羌活?”我呆了一下,带了惊喜的问道:“就是那种药材?”

桑多点点头:“是的,一般花期在七月,现在也难得看到还开花的。”

我的眼睛一亮,说:“你们这里很多?”

我记得刘婆婆曾经说过,这种药材是治疗风湿感冒的主材,价格还不便宜。

“很多,你看,那边一片。”桑多的手随手一指,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估计是看到我眼冒精光的样子,又笑了起来,说道:“这算什么?咱们山上的宝贝多了去了,等下我带你去看看一片草甸子,那里啊,都是冬虫夏草。”

“冬虫夏草?!”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哈,你看,那边山上有灵芝,还有贝母……”桑多随手指着,报出了一种又一种,我记在脑袋中,但是最多就是见过炮制过后的成材的名字。

那真是,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过来,让我压根就顾不上骑着的马,脑袋不停的跟着桑多的手指转悠,一边不停的拍照,一边……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我要说明一下,我绝对不是因为那啥,我是被这壮丽的景色而感动!

“的确,你们这里是神山啊。”我长长的叹道。

这满山的宝贝,开采毛的大理石!

想想不对,我赶紧加上一句:“太美了!任何人为的改动,那都是亵渎!”

“是啊。”桑多也轻叹了一口气,指着前面的山沟沟道:“那里就是了。”

我一愣,这才发觉,不知不觉我们骑着马都走了快两小时,前头是一片高山形成的峡谷。

而桑多手指的方向正是峡谷中心,从我们面前开始,山林逐渐稀疏,是一片灌木与草地相间的坡地,坡地下面,则是一块又一块的大石头。

有一道跳跃若音符一般的清溪从那些大石头之间流过。

蓝天白云,山林葱郁,清溪潺潺。

景色非常漂亮。

我不觉呆了一下,然后发出了长长的一声惊叹,赶紧的抬起手,不断的找方向,按快门。

正按得欢畅的时候,就听得旁边有噗嗤的笑声。

我转头,桑多已经退后了两步,和我平行,然后对我伸手道:“缰绳给我,里面有些难走。”

看到他脸上那已经完全没有淡漠防备而是带了浅笑的神色,我毫不犹豫的将缰绳交给了他。

桑多笑了一下,策马走在前面,手伸在身后,牵着缰绳引着小马往里面走。

我们这一路过来不是山林就是草甸子,正是夏秋交错的季节,晚开的夏花还鲜艳,层林里已经染上了些金*,色彩斑斓到让你想象不出的绝美。

被那景色震撼之时,让我完全忽视掉了一个问题。

现在,我想起来了。

这一路可是完全没有路的,马是可以走,车子怎么走?

那些大理石怎么运出来?

而走在这大石头盘横的溪流之中,连马都走得艰辛……

29

“怎么了?”桑多正好回头,看到我的脸色,出声问道。

我微蹙着眉头问:“你刚才说已经开采了一点,有运出去嘛?”

桑多嗤了一声说:“有,城里有个有钱人在盖什么酒店,问巩大爷和我爹买了一些,一百多块石头,给了一万块,所以,我爹才答应了巩大爷。”

“那,怎么运出去的?”我问道。

“用马驮啊,一匹马可以驮两块。”桑多淡淡的道。

我呃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我身下的小马。

“我妹子会读书,这次考上了大学,但是学费很贵,而且听说那些大城市的生活费也贵,读一年书,要花……”桑多叹了口气说:“所以我阿爹才动了这念头。”

说着,桑多回头问道:“听巩大爷说,他找了个朋友,那个朋友找了你们,说是那些石头卖到国外去能卖高价,巩大爷到时候会给我阿爹一百八十块钱一块,有这么多嘛?”

我再度呃了一声,想了想说:“我得看到具体有多大一块,可,你不是不愿意这事成嘛?”

“是不愿意,所以你看了后,就给我阿爹说卖不了那么多钱。”桑多转回了头,淡声说道。

我嘿嘿了两声。

我算是明白了,桑多这家伙这是想让我做两面派呢。

一方面给海天贸易说这里有归属权利的纠纷,所以不要想来买这里的货,一方面呢,是让我打消他爹的发财梦。

不过,在来的路上,陈涵倒是和邓小姐说起过大理石的价格,他们说,不光国外的天然高档大理石价格贵,国内的也贵,那种带玉色有玉质感就是俗称汉白玉的都是千元以上一个平方。

如果桑多说的一块的面积超过一个平方,而且还是那种质地的大理石,这一百八一块,就肯定是巩大爷骗他们的了。

我想了想,对桑多说:“桑多大哥,光靠说价格是不能完全打消大伯的念头的,咱们得想想,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赚到姐姐的学费。”

如果这里面有这么高的价差,那么就算海天贸易不做,还是有人会做。

“别的我也有想,可是……”桑多声音一顿,回头看向了我:“你有什么主意。”

“我……”我刚说了一个字,就听得前面响起了一声枪响。

桑多神色一变,将缰绳一拉,拉着我的马靠近了他。

就这么几步,我们从一块大石头后面转了出来。

前面豁然开朗,是一个宽大的山谷。

山谷的一头有溪水从带着白色雪峰的山上流淌下来,一边是茂密的森林。

而另外一边的山壁上,则是挖出了一个小洞。

小洞的前面摆放着一堆石料。

石料前面,则是有两波人对峙着。

一边是穿着乌斯藏袍拿着乌斯藏刀骑着高头大马,脸色凶悍,人数有七八人的年轻乌斯藏人。

另外一边是三个穿着工装,手里还拿着长枪切割机的……看不出什么民族的男人。

桑多脸色微变,将缰绳一拉,等我靠近了他旁边后说:“记住,你是来旅游的,雇我带你进山玩。”

我头点的跟鸡啄米一样,连嗯了三声。

30

桑多牵着缰绳带着我走下去了一点,手中长枪对空放了一枪,在山谷里的人都看过来的时候,大声叫了一句。

他说的是乌斯藏语,我听不懂。

但是我可以看到,那三个穿着工装的男人看到桑多之后,脸色稍微和缓下来了一些,正确的说,是松了一口气。

那些穿着乌斯藏袍的年轻男人脸色也有些变化,其中一个人冲着桑多大叫了几句。

桑多的脸色有些沉,勒住了马,对着下面又叫了两句。

他们来回说了几个来回,我是一句都没有听懂,干脆偷偷的将手上一直拿着的照相机对着下面,调到最大焦距,然后开了录影选项。

“姑娘,你在这里等着。”刚拍了两分钟,桑多回头对我说。

我吓得手一抖,将相机对马腹下面一藏,一边按停止,一边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些人是尕娃家族里的,他们的山被一些汉人给炸塌了一个角,本来说有人来谈赔偿,结果谈到了一半,那边的人又去炸山,要不是他们发现了,那个山就会被炸掉大半。”桑多脸上带了一些愤愤的说。

“呃,那……”我将相机塞进口袋里,手指微微向下面一指。

那这些人找石料厂的人干嘛?

“他们要搜厂,他们说那些人的炸药他们本来都是收缴了的,现在又冒出来了,他们怀疑是石厂的人提供了炸药。”桑多脸带不虞的道:“而且,那个和他们谈判的人也跑了,他们还怀疑那人逃进了我们家的地盘。”

我呃了一声,心想,只怕是那个人往这边逃了,所以他们才怀疑你们是一伙的。

“我过去一下。”桑多将手中的缰绳递给我说。

“可是他们……”我有点担心的用手指了下那些人手上的刀。

虽然桑多有枪,但是对方人多啊。

“没事。”桑多的唇角轻翘,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说:“当初我阿爹虽然动了心思,但是爷爷的话他还是听了一些进去,这石厂里面并没有用炸药,石块都是用切割机切出来的,我带他们进去看看就知道,至于人,咱们这山这么大,外人进来根本分不清方向,他们要是真要胡搅蛮缠,我桑多也不是好惹的!”

“总之,小心些好。”我还是有些担心。

“嗯,你自己拿稳缰绳,别乱动,就在这里等我。”桑多点点头,嘱咐我一句后,就双腿一夹马腹,策马往下走去。

我抓住了缰绳,很是紧张的看着他,就那么悠悠然的走下去。

看着桑多走到那群人的中间下了马,然后大声说了一句。

穿着工装的人放下了手中的切割机等物,往后退去,其中一人,走到石洞前面的一个小木板屋子前,打开了门。

桑多手中的枪对着那些乌斯藏人晃了晃,那些藏人里面也有人下了马,走到那个小屋里面去查看。

不多久,那人走了出来,对着那些乌斯藏人大声叫了两声。

桑多和那三个工装的男人脸色有些放松。

随后,桑多又和对方说了几句。

看着两边的人脸色都松动下来,那些乌斯藏人还纷纷下马,看样子应该不会冲突严重,我的心也放了下来。

我又偷偷的拿出了照相机,对着下面的石料,将焦距调到最大,开始摄像。

我当时是想,不管怎样,我既然到了这里,总要带一点东西回去,就算不给老板看,我自己也得知道,这些石料到底是什么品质。

到时候也好给桑多一个建议,免得他们被人骗。

只是我当时的位置,要想拍清楚点就得双手拿相机找方向。

所以,我放开了缰绳。

31

而在我一门心思调整方向对着下面拍摄的时候,山林那边有光亮闪动,随后有两匹马冲了出来。

当先一人,一边大喊了一句,一边对着山谷开了一枪。

我惊得手都一抖,下意识的手中相机就转了个方向。

山谷里面的人脸色也都是一变,桑多拿起了枪一边大叫着一边往石料堆后面躲去,其余的人也纷纷跟着他的动作。

山谷里面的人还没有全部躲好,那两匹马已经冲出了山林,后面一人手上拿着的一杆不知道啥东西的,喷出了突突的火苗。

那剧烈的枪响,让整个山谷都为之震动。

我骑着的小马打了个喷嚏,滋溜一下,掉头就往石头河那边跑了过去。

我被颠得身体都往空中一抖,要不是有前面那几次的经验,差点就又被颠了下去。

我嗷的一声惊叫,将相机放进了口袋,赶紧的去抓缰绳。

可这个时候小马已经跑动起来,那缰绳忽悠忽悠的。

我为了保持住身体的平衡,那缰绳它就一直抓不住。

好在这小马的体型虽然比不上那些大马,但是极为灵活,在石头间跑动的转折幅度还处于我能接受的范围。

虽然我抓不到缰绳,也没有被它颠了下去。

我干脆也不去抓缰绳了,抓住了马背上的鬃毛,将身体伏低,尽量减少风阻。

就这么一心一意的保持着自己身体的稳定,只想着绝对不能被它给甩出去。

这旁边可不是草地,它都是大石头!

甩上去绝对没命!

就这么一直抓着,眼前只有高低起伏被晃出了各种轨迹的残影。

我脑袋都被颠成了一顿浆糊。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小马终于停了下来,然后掉了头,冲着我喷鼻涕。

我瞅了瞅它,再瞅了瞅自己的手。

好吧,我都把它的背给抓秃了一片……

讪讪的,我将那一片给抚摸平,然后勾回来缰绳,再慢慢的坐直身子。

扭头四下一看。

窝草,这是什么地方!

大山连绵,已经泛*的树林一眼都看不到头。

往左是看不到山顶的满是树林的山,往右是看不到山顶的满是树林的山。

往下,还是树林!

往上……

算了,我也不抬头了,再动头,我只怕会直接眩晕了。

这里的高山森林,树木都非常高大,但是并不像灌木那样密集,树木和树木之间的空隙,完全够小马疾驰跑动。

或者我该庆幸这些树木都够高大,小马也不够高,所以我只是现在搞不清自己在哪,而不是被那些树枝给挂下马去……

我轻吁了口气,慢慢的扶着马背爬下了马,然后扶着马站了一会。

就这么一动,我知道,这臭马应该是往山上跑的,这海拔,可比桑多带我走的那一路要高多了。

连呼吸,都艰难了一些。

我喘了两口气,手摸到了马鞍后面我的背包,这么一路颠簸,这背包居然还非常安稳结实的被捆在后面。

我不觉想,不知道桑多现在怎么样了?

32

那个突突突的,只怕就是电视里,那些美国片经常会出现的冲锋枪。

我靠着小马呆站了一下,又被小马扭头喷过来的鼻涕给喷醒了。

我摇了摇头,一边避开那臭马再度喷过来的鼻涕,一边想着,现在担心桑多没用,我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我将背包从马鞍上解了下来,拿着缰绳系在了一棵最细小的树干上(那也很粗),让小马自己去吃地上的草。

我拖过了背包,扶着另外一个最粗大的树干坐了下来,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了桑多妹妹给我的那个布囊,还有我一直放在包里的两瓶水。

骑马虽然不用自己走,但是为了保持平衡,腰部用的力气更大,而且这么一番惊吓之后,体内的能量消失太多。

我急需补充能量!

我拿出了一块饼,夹着一块肉干,再放了一块奶皮在上面,然后猛咬了一大口。

这种饼在当地叫烧馍馍,是面合着牛奶,在柴火里直接烤熟的,就算现在冷了,也一点没有影响它的外皮酥脆内里松软,反而还带上嚼劲,它本身的奶香味再配上肉干和奶皮的味道,一口下去,那香味,那感觉……

我正眯着眼睛享受这种逃生之后的绝对美味,就觉得额头上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然后我手上一轻。

我睁开眼,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马头,而我手上的饼已经有一大半被它咬在嘴里。

我很是有些不开心,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它的脑门,恨恨的道:“你这个坏家伙,差点没把我颠死,吃你的草去!”

我这声音还没有落呢,就听到小马发出嘶溜溜的嘶鸣声。

我瞅了眼眼前那咀嚼得不知道多欢快的马头,微微侧头,从那马头旁边伸出头去,看到了离我有七八米距离的小马。

我再扭回头,顺着那马头看到了延伸到树后跪伏在地上的马身。

这,是一匹体格不输给桑多那匹马的大马!

但是,但是桑多路上说过,马这种动物,除非是主人训练,否则绝对不会弯下它们的膝盖,就连睡觉,它们都是站着睡的!

我将手上剩下的饼都递给了那马,然后从它眼睛下面挪动身体,跪行着,到了它的侧面。

这下我看清楚了。

这匹马不是不想站,而是它站不起来了,它的前腿上破了一个深达骨头的大口子,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那伤口附近都好像是没有血液可以流了。

而后腿上也有这样一道口子,而且,估计是这马脱力跌倒的时候折断了骨头,后腿骨都戳出来一块。

我不觉捂住了嘴,赶紧的拖过包,想找到伤药帮它敷上。

33

“没用的,它不行了。”大树后面突然冒出了人声。

我惊得直接拿出了另外一瓶水,倒握在手里,对着人声出现的方向厉声道:“是谁?什么人?你别想使坏啊!告诉你,我可厉害啊!”

一边说,我还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对着声音的方向挥舞着矿泉水瓶。

“噗噗噗!”那声音居然发出了连续三声嗤笑声!

我有些恼羞成怒,怒道:“你到底是谁?别跟个缩头乌龟一样的啊!有种你站出来!”

对面一片沉静。

我叫完之后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要是对方有恶意,只怕早就冲出来将我这样那样了,不过,要是没有恶意,他怎么只出声不冒头?

我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放下一个矿泉水瓶,然后一点点的往声音发出的地方挪动。

这片山林的树木高大,也没有什么灌木,但是还是会有些石头,在马跪伏的身体旁边就是一块石头。

而当我转过一些身体,就能看到,那石头上靠坐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就算被刮烂了几条,也很帅气很有型的衣服,头发有些凌乱,面容有些憔悴,可依然不减一点俊美的男人。

我看着他,呆愣了三秒,然后习惯性的呃了一声。

我差点就唱了出来,就是那个粤语的,那个很有名的歌星唱的。

人生何处不相逢……

幸好在声音冲出来之前我狠狠的闭住了嘴,在脑袋里转成了真是冤家路窄!

好在我在准备将这种念头付之行动之前,我很冷静的转动了下眼珠,然后看到了他那姿势有些奇怪的长腿。

我揉了揉眼睛,再努力的细看一下,确认那腿的姿势确是有些奇怪。

是他。在足浴店夺走我第一次的那个人。后来我见过他几次,知道他叫邵凌光。

我不觉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对他说道:“你腿断了?!”

“你很高兴?”男人盯着我,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的,淡淡的说:“那对不住了,估计要扫你的兴了,我只是扭伤。”

我的笑容僵住了,随后我想到了,就算扭伤,可是能让这混蛋起身都起不了的,一定不会轻。

于是,我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笑够了吗?笑够了的话,把你包里的药拿出来。”男人脸上的神色蹦出了几条裂痕,声音也带了些恼怒的道。

我哼了一声,微侧着头用自以为很是傲然的神态说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我要留着给马用,这马多可怜啊!”

男人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随后脸色就冷了下去,淡声道:“是嘛?那么,我告诉邵漓,其实你是我的女人,也没有关系了。”

我在心里臭骂了邵漓一声,然后又瞪了他一眼。

带了些冷飕飕的说:“你还是快吃片药吧,然后找个什么东西咬住,我要给你擦红花油了!”

从他的伤和那匹马的伤来看,应该是有人射中了马腿,马呢,激痛之下反而跑得更快,也乱跑进了这高山上,然后力竭,倒地。

将这位呢,也给摔了下来。

然后落地之时不对路,给扭到脚踝节了。

虽然不知道他摔下来有多久,但是这种扭伤,越早一点擦油将淤血揉开,好的就越快,而淤血留久了,则会留下隐痛。

34

可能是我这个人真的是太和善了,邵陵光看着我一点害怕都没有,反而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温温柔柔的道了声好。

我以前见过他几次,都是凛然锋锐如同冰一样,先头说话的时候也是寡淡的很。

这么一声温温柔柔好像水一样的好……

我立时打了个冷战,满脸戒备的看着他。

邵陵光再笑了一声,低头打开那盒去痛片,拿了一片出来丢嘴里,然后打开矿泉水的盖子,仰头喝了两口。

我听着他发出咕咚咕咚两声,看着他那微微昂起因而更显精致的喉结也滚动了两下。

看着明明是这样普通,他做起来却透着一种奇异魅惑的动作。

不觉也吞咽了一下口水。

听着自己发出的咕咚声,我瞬间回神。

在自己腿上掐了一下,我从布囊里拿出了一块饼递给他说:“拿这个咬住吧。”

邵陵光接过了那块饼,眼瞳之中居然慢慢浮现起了怀疑,然后,他从我手上将布囊拿了过去。

在我叫着:“喂,你倒是留点给我,我也没吃中饭的……”的时候,咬住了布囊的袋口。

我呆了一呆,想起来了。

是哦,这饼看着厚实,但是很酥脆,一咬就碎,而且呢,它还有点干,如果一个不留神,或者因为痛叫之时嘴巴不自觉的动作,那些粉末进入喉咙……

我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再次对自己说,这次过后,绝对不再和他沾上任何关系!

一碰到他,我脑袋就笨了!

我低头,打开了红花油的盖子,将油倒在了手上,然后带了一点泄愤的感觉,重重的揉上了那团已经是青紫色的大馒头。

被我搁在自己腿上的那条长腿发出了激越的颤抖,我脑后也有沉闷的呜呜声响起。

不用看,我都知道他一定是痛得发抖,也紧咬着那块布。

我赶着在自己心软下不去手之前,用力的将那些血块揉开。

我感觉着自己手心里也如同火烧一般慢慢的热了起来,我感觉着,那团大馒头上的青紫色慢慢的被渲红,我感觉着那些筋脉也在燃烧,然后放松。

我一边用力的揉,一边寻找着几个穴位用指关节按摩,以加快血流的速度。

我将全部心神都放在那团青紫色上,努力的当自己没有察觉到那身体的颤抖,和后面越来越让人心痛的呜咽声。

一直到小半瓶红花油都被我揉完,他的踝关节和我的手心都炙热火烧一般,我才轻吁口气,收了手。

我将红花油盖子盖上,慢慢转头去看他。

他已经是满头的汗水,吐出的布囊袋口都咬出了两个洞,脸色更是苍白带了虚弱。

却是对我轻挑起了眉头,很是温柔的笑道:“谢谢你。”

我将头又扭转了回去,装作去拿自己的背包,以掩饰那一瞬间的心悸。

将药油包好放回背包里的时候,我碰到了我放置在包里面的手机,我一喜,想着自己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赶紧的将手机拿了出来。

“这里没有信号。”邵陵光一边说,一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了一个金光闪闪的手机出来,然后问:“你电话号码多少?”

我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的无信号,然后很镇静的将手机放了回去,淡声说:“这是别人的手机,我没有。”

“沈青!”邵陵光叫了我一声。

我竖起了食指压在嘴唇上,一脸严肃的说:“嘘,小声点,你不是说还有人在追杀你?!”

邵陵光一脸便秘的神色,怒睁着眼睛瞪着我。

35

我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我从他手上拿过了布囊,从里面再又拿出了一块饼和肉干,将肉干夹入饼里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跪伏在前面的马。

我将饼和肉干塞给了想要说话的邵陵光,起身走到马头那里。

马头已经垂落了下去,饼沫洒了一地。

那匹马已经死了。

我的心情一下又低落了下来。

我想,这匹马已经垂死了,可是当闻到食物的香味,还是想着如果能吃点东西它就能好起来,所以才伸出头来抢我手上的饼……

动物是靠着本能。

可是,我不能靠本能。

不管追杀的风险,就是这高山之上,其实也是危机四伏的。

而且,上来的时候,桑多也说过,今天早上云彩有些怪,只怕天气会变。

而高山上面的气候一旦变化就不是平原或者山谷,只要起风,气温就会骤降,一旦下雨,降到零度都有可能。

我们得马上往下走!

我站了起来,走回到邵陵光身边,从他手上又拿回了我那块饼,我当时只想着快点吃了走人,而且要节约食物,一点都没有发觉,那块饼夹着肉的地方,已经被邵陵光咬了一口!

我快速的将饼给吃完,然后从邵陵光手里拿过了矿泉水瓶,大口的喝了几口,抹了嘴唇后,一抬头,看着邵陵光的脸色有些不对。

先头因为痛,他的脸色是苍白之中带着铁青,现在居然带上了潮红。

我心里微惊,问道:“你还有什么地方受伤了?受伤了可要说出来啊!”

海拔这么高,一点小伤都是要人命的。

邵陵光摇摇头说:“没有,就是扭到了脚。”

我将水瓶递给了他说:“那再喝点,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下山。”

说着,我拿过了自己的背包,将东西都装好,然后背在了背上,起身,去解开我那匹小马的缰绳。

将小马牵到了石头旁边,我对邵陵光说:“能自己使一下力嘛?我扶你上马。”

“只有一匹马。”邵陵光看看马,又看看我说。

“我知道,我不敢骑了,这家伙会乱跑的,你坐上去,我牵着走。”我学着桑多做的,将马鞍整理了一下,然后弯腰去扶他起身。

“等等。”邵陵光叫了一声,从自己身后拿出了一个只有我包三分之二大的背包递给我说:“先放上去。”

我瞅了眼那背包,再回头看了下自己肩头上的背包。

邵陵光笑眯眯的道:“放我这个吧。”

我轻吁了一口气,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提起了他的包,起初我看他包小心里并不在意,谁知道一提之下,那包重得居然让我差点滑手。

我不觉瞟了邵陵光一眼,什么东西这么重。

邵陵光笑了一下,不说话。

我哼哼两声,也懒得问了,将他的背包给绑在了马鞍上,然后扶他起身。

在用尽全身力气才顶着他上了马之时,他突然低在下头,在我耳边低声说:“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36

我愣了一下,邵陵光就已经坐直了身子。

山风吹过,好像那句话只不过是我的幻觉而已。

我摇了摇头,心里嗤笑了一下。

就算他是说了这话,也不过是因为他现在无法走动,我要是骑着小马跑了,他只有死路一条,可不是性命交在我手上了?

我牵起了小马的缰绳,走在了小马前面,低头找着路往山下走。

“邵漓说你的字写的非常好,应该是从小就开始练,一直没有停过的。”身后传来了邵陵光的声音。

我哼了一声,说道:“是嘛?”

我想问,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一套不过价值百万的古籍卖了他五百万?

想想还是算了。

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还指望着他能理解我当时并不是冲着钱?

这事,就算我自己想解释都解释不了,因为,我当时的确就是心里不忿,想着怎么也要赚回些,所以开口要的钱。

既然拿了,那就拿了呗,随他们怎么去想。

反正,要是下次再遇见这种事,我说不定还要多要一些。

“邵漓……是我堂兄,我叔叔的儿子,去年他的那篇文章刊登之后,再加上那套徽版战国策的佐证,他一下就成了古籍古玩界的天才人物,今年嘉德拍卖行专门举行的春季古籍善本拍卖,就是请他做的专家评委,给了拍卖成交额百分之五的鉴定费。”

邵陵光缓缓的说道:“而且,因为他现在的成就,五月的时候,爷爷将几年前购买的一批古籍善本都交给了他,再又出资购买了两家收藏家的孤本和古董,让他成立邵氏古籍馆,那些东西,也等于是归入到了他的名下,据说,就光那些古籍的价值,至少有五亿人民币。”

我呃了一声,不觉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脸上并没有我以为的神色,而是带了淡淡的笑意,见我回头,还冲着我勾了下唇角。

我马上转回了头,在心里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看样子,我当初跟那位邵夫人说的话,还真不是瞎猜……

我真的……应该再多要个几百万的……

“不过邵漓……”

“我说。”我哼了一声,打断了背后邵陵光的话。

背后发出了一声笑声,然后说:“好,你说。”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感觉是硬生生的被堵了下。

我咳了一声,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我听人说,这里都是神山,可是你却拿炸药炸山?你也不怕惹恼神灵?”

话音一落,我就不厚道的笑了一声。

想想这混蛋现在这样子,可不就是惹恼神灵了?

身后静了好几秒后,邵陵光的声音里又带上了一丝凉意:“不是我炸的。”

我呃了一声,不觉再度回头看他。

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正微微侧头看向树缝之间透过来的,远处的雪峰。

37

像是知道我在看他,他转回头,淡声道:“这边的矿山业务本是我叔叔在负责,前天有人打电话给我爷爷,说这里出了事,当地的藏民闹得很凶,他们压不住了,要总部派人来解决,当时叔叔在欧洲,正好我在国内,所以爷爷让我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转回身,小心的牵着马越过一个翘起的树根,说道:“然后呢?”

“我到了成都,叔叔的手下接的我,说是这边的人不肯跟他们谈,一定要见到主事的,还说,估计赔偿不会低,要我做好思想准备,说,这些藏民都是胡搅蛮缠,就是想敲诈钱的。”

“放屁!”我不觉爆了粗口,道:“胡说八道!这里的人把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根本就不是冲着钱!”

如果真是都爱钱的,桑多也不会让我做两面派了。

身后的邵陵光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沉的说:“是啊,现在我知道了,不过,好像有些迟。”

“有些迟?”我又扭回头去,说:“你做了什么?真的是这边谈判赔偿,那边就去炸山?”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邵陵光带了怒气的叫了一声,随后又轻叹了一声,说:“我就是,直接问他们要多少钱?”

我哼了一声。

邵陵光脸上掠过了一丝恼羞成怒,道:“我,我哪知道叔叔以前做的那些事,他给总部的报告上是说,已经和当地*府和藏民达成了协议,买了这一片山林的开发权,而整个项目的投资高达上百亿,已经有三家财团愿意一起投资,前景描述的这么好,以此为名,他还拿走了三个亿的前期启动费,我哪里知道他压根就没有签订下来这种协议,不过就是跟尕娃家签了一个承包协议!”

三亿……前期启动费……投资上百亿……财团……

好吧,这些我都听不懂,但是有一点我是懂的。

我冲着邵陵光道:“你叔叔在骗你家钱吧?你家的钱不是你叔叔的?”

邵陵光的脸色淡了下来,沉声道:“我爷爷是集团董事长,家里的钱,的确不是我叔叔的。”

我呃了一声,心想这种事我不懂,还是别问了。

我转回头,继续仔细的看路。

想想又觉得不对,我再次回头说:“那,尕娃他们的要求是什么?”

邵陵光再度叹了口气,沉声说:“我问他们要多少钱,他们家的老人说,要重新恢复山林的钱,就是重新将山崖加固,再种上树,然后将那些影响到山上动物生存和他们放牧的垃圾清理出来,他说,邵家原来去的人说的好好的,绝对不会动地表的任何东西,他们只不过是挖坑道下去,所以他们才同意承包的,现在这样就完全是欺骗。”

“那,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啊,你直接答应不就好了?”我微皱起眉头想了想后又道:“在你和他们谈判的时候,是谁想去偷偷的再炸山?这个时候炸山不是故意引起尕娃家的敌意嘛?”

邵陵光的神色一下冷了下来,冷声说:“我原来也不知道是谁,我们本来谈的好好的,老人家的这个要求我当场就答应了,可是,就在我们准备签订协议的时候,他们家的人突然冲了进来,拿着刀就追砍我,还说什么我让人去炸他们的山,我当时,以为这是他们设下的套,故意冤枉我,好贪我带去的钱,不过,现在我知道了,我知道那个下黑手的人是谁。”

应着他的声音,天色突然便暗起来,然后,有豆大的雨滴从天而落。

38

我顾不得去想他这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赶紧的从背后拿过背包,掏了件冲锋衣出来。

想了想,将那件衣服丢给了邵陵光,然后自己再去掏一件。

然后一边穿,一边加快了牵着小马下山的速度。

同时往两边看着,想找到能躲雨的地方。

我们边走边说的,已经下了几百米的海拔高度,但是所在之处海拔还是不低,如果没有地方躲雨,这天色完全黑掉,我们就会迷失在这密林之中,再被完全淋湿……

好吧,我不敢想下去了。

我用手擦了把脸,瞪大了眼睛的,努力向四周看。

“那边,那边有个地方可以躲雨。”身后传来了邵陵光的声音。

我回头看了邵陵光一眼,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过想想他骑在马上,视野一定比我的好,我选择相信他,于是牵着马往那个方向走去。

邵陵光指的方向是个斜坡。

当然,山上都是斜坡,但是我特意说那个地方是斜坡,是因为,那一片的坡度要比别的地方大的多,估摸着都快四十五度的斜度了。

我努力的拉着缰绳,扶着小马,让小马不至于因为那坡度和因为下雨开始潮湿滑溜的地面而滑倒。

我可就指望着它带我下山了!

绝对不是因为骑在它背上再摔一次肯定完蛋的邵陵光!

我背着个包,天黑雨滑,还是这么陡峭的坡,还得用肩膀顶着小马……

真真是……

好在这么艰难的前行了百米左右,我看到了一个山洞。

准确的说,是个树洞。

一棵大树微微倾斜着,从斜坡上生长出去,估计是因为角度不好,为了巩固自己,那大树长出了许多巨大的树根,在山坡上盘横深扎着,而在那些树根之中,有一个洞。

走到近处,就可以看见那洞是由一块凸出的大石头和盘绕交错在一起的树根构成,宽度虽然不大,但是躲两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而且,那个洞位于坡上,雨水都是从两边顺流而下,上面的石头伸出去的宽度,也不怕泥土被雨淋湿后塌陷下来。

我拉着小马走到那洞口,然后扶着邵陵光下马,让他借着我的手臂之力,自己扶着树根,挪进洞里。

然后我将自己的背包丢给他,再去解小马背上的背包,将他的背包也丢给他后,我才牵着小马,走到比较平缓的山地那里,找了几棵密集在一起的大树,将缰绳绑好。

我拍了下小马的头,对它叮嘱道:“你就在这里休息休息,别乱跑,等雨停了我就带你回家。”

小马打了个喷嚏,又喷了我一脸的鼻涕。

我当它是答应了我的话,也不跟它计较了,就着雨水抹了下脸,赶紧的跑回洞口。

邵陵光已经在洞口里坐好,而且还是将比较干爽的那块留给了我。

“还不进来?发什么呆?不怕冷啊?”

被他这么一吼,我心里顿时再无杂念,弯着腰钻了进去。

我从他手里将自己的背包拿了过来,从里面掏出了一块毛巾递给他,然后先去脱自己的冲锋衣。

这种衣服,小雨能防,但是大雨却还是会湿的,而且,一旦让水渗透进去,身体就会更冷。

好在现在的雨是中雨不算暴雨,里面并没有湿。

我将衣服抖开,瞅着洞口上面的两处树根将衣服挂在了上面,再将下面也找地方给挂好。

我买的这件冲锋衣是长衣款,够大,挂好后,洞口就被挡住了绝大部分,雨飘不进来了,风也只有上面的几个小口吹进来。

倒是正好不闷。

39

弄好洞口,我先从背包里掏了一个户外用的手电筒出来打亮,在掏了简易帐篷出来,然后让邵陵光挪地方,让我能在洞里面,将那帐篷给架起来。

我记得当时卖货的姑娘说过,这种帐篷防风防冻性能很好,只要不被淋湿,那么是可以保暖的。

我不知道这雨会下多久,但是我知道,如果雨一直下,一直下到晚上,那么就算停了,我们也没有法子下山。

还不如现在就做好准备。

“你倒准备得充分。”当我掏出睡袋的时候,邵陵光淡淡的说了一句。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悲,让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脸也隐藏在了树根下面的阴影里,看不到神色。

我愣了一下,转回头继续干活,淡声道:“既然出来旅游,当然要先了解情况,这种地方风景漂亮,但是人烟稀少,又容易出状况,多准备点没错。”

“你也很适应这种状况。”邵陵光淡淡的说。

“这种状况?”我不解,又扭头看他。

“枪击,惊马,遇到我,还有这大雨,我们下不了山,如果雨一直下,也许真的会冻死在山上。”邵陵光淡淡说:“但是,你一点都不慌张。”

我哈的一笑:“慌张有用吗?”

慌张雨就不会下了?慌张马就不会惊了?慌张就能不遇见你了?

慌张……

如果只会慌张无措,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了。

我长这么大,只知道一件事,事情来了,解决它!

就行了。

“当年,当年我不是不想负责,而是,当时的情况,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们的事,那些有心人就会拿这事来要挟我,而为了不让我被要挟,我爷爷一定会彻底解决掉你。”

邵陵光的话让我一愣,我呆看着他三秒,然后笑了一下,说:“我没有在意。”

瞅着黑暗中的他,我又接道:“真的,如果说以前有在意,现在也不在意了,不过,倒是你,怎么次次都是被人陷害?”

而且还差点成功了这句我没有说出来。

虽然是黑暗之中看不到,我想,我还是留点口德吧。

这家伙看上去比我还小,也不过才十八九岁,又是富家子弟。

哦,应该说是豪门。

出口就是以亿为单位的……

特么的,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爽了。

“我在意,我一直很在意。”黑暗之中,邵陵光的声音里似乎都带了些颤抖:“可我没有任何办法,那一天出事之后,我爷爷就派人将我接走,去了鹰国,一直到今年,我才有机会回来,我回来之后,就去了鹏城,可是,那个洗浴城已经不存在了,当年的人,一个都找不到。”

40

“洗浴城不存在了?”我不觉一惊。

我记得,就在付荣老婆找上门之前,我还去过一趟罗湖,当时看到那个洗浴城还在的,而且看上去生意还很好。

“是,那一片三年前已经被征收,现在新楼都盖了一半。”邵陵光微微坐直了身体,半边脸露在了手电筒的光亮里,说:“你不知道?那就是说,你三年前离开的鹏城?你是……”

“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我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转头继续铺睡袋。

“你生我的气嘛?”邵陵光的声音里透着一种莫名的委屈。

我只觉得心口一下堵得慌。

我心想,你这话实在是问得奇怪!

我能不生气嘛?换谁谁不生气?!

明明应该是我委屈,怎么他这话问的好像他委屈一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又冷静又知性:“没有,当初你不是给了钱嘛?我这人啊,有钱就好!”

洞里静默下来,邵陵光不再说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表示着他的情绪不是很稳定。

我也懒得管他,将帐篷弄好睡袋也铺好后,撩起了一下衣角往外面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会,外面已经是倾盆大雨,光亮也急促的暗了下来,瞅着,就好像已经提前进入黑夜一样。

我将衣角放下,转头看向了邵陵光。

我心里有些踌躇。

如果邵陵光不提洗浴店的事,我是会毫不犹豫的喊他一起,两人在那睡袋里挤一挤。

但是现在他提起了,就不由的让我想起了那一天,那一夜,那一次的肌肤相亲。

但是,要是不让他进来,看这雨势……

好像,要是身边有具冻死的尸体也不好哦……

古人不是说:卧榻之侧岂容他尸酣睡?

(沈明远:这娃绝对不是我教的!)

“我有点冷。”

我这还在纠结之中呢,邵陵光出声了。

还是那种带了些颤抖的,楚楚可怜的,声音……

恍然之间,我眼前好似冒出了当年在那纸板棚子前,绍绍低声说话的样子。

我的心一软,撩开了帐篷和睡袋的口子,对邵陵光道:“你先进去,我再进去,挤一挤。”

好在当初买这个睡袋的时候,我贪图特大号睡袋和小号睡袋一个价格,所以买的是特大号睡袋。

就是那种可以装进体重三百斤身高一米八巨汉(销售员说的)的睡袋!

邵陵光虽然身高很高,可是体型劲瘦,我呢,不能算瘦,但是也只能说是有点肉。

我们两加起来,肯定没有三百斤!

斤数是没有,可到底是两个人啊!

当我从邵陵光身边硬挤进去的时候,都好像能听到睡袋发出的呻吟声。

或者是?

我扭头往背后瞅去。

因为实在挤,我这头扭到一半就动不了,看是看不到,但是耳朵却可以清楚听见,邵陵光又发出了一声呻吟。

我可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

我顿时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厉声道:“你干嘛!”

叫得这么淫荡,当我不知道嘛!

“我的腿,你碰到了。”邵陵光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气息就喷在了我的耳根,酥酥麻麻的……

我打了个激灵,用手指狠掐了自己一下,然后回过神来。

41

是哦,睡袋长度是按照一米八来的,但是邵陵光是超过一米八的,所以大长腿是要弯曲才行,而我刚才钻进来,只想着钻到底,估计是碰到他的伤腿了。

心里有些内疚,但是我嘴上是绝对不会服输的:“一个大男人,不就是一点痛嘛?叫得这么淫荡做什么!”

背后静了下,随后邵陵光发出了噗嗤一声的笑声,柔声道:“哦?”

我的脸不觉一红,决定不再理这个朱小姐口里的‘移动的荷尔蒙’。

我拉起了睡袋口的袋子,将侧躺(只能这样才钻得进去)的身体尽量摆放一个舒服的姿势。

背后响起了低低的轻笑声,随后,那混蛋居然将胳膊绕过我的腰,抱住了我。

“邵陵光!”我磨着牙的,咬牙切齿的,一字字的叫着他的名字,同时用力的去,想扳开他的手臂。

邵陵光噗嗤的又笑了一声,然后柔声道:“这里是高原,这样的暴雨之后,就会起冰雾,不光气温会一下骤降,如果让睡袋被渗湿,那么我们照样会形成身体失温。”

声音顿了顿,邵陵光接道:“你知道失温嘛?就是身体失去温度,最后什么都感觉不到,比急速冻死更可怕。”

我心一颤,板着他手臂的手松了下来。

是啊,这睡袋就算是特大号的,它也不过是个单人睡袋,我们要想不弄破它,就只能尽量减少占用体积。

而且,我既然同意他进来了,这个时候再做这个样子,也太矫情了!

算了,想想现在这个情况,还有他那脚踝的伤,他想做什么,也是做不了的。

我就好事做到底,暂且先忍下吧。

我脑袋中正一顿乱想,就听得邵陵光低声说:“我来的时候,本来是带着几个自己人的,不过从成都到这里过来只能坐车,我的人,被他们分坐了五辆车,在路上,有三辆车坏了,到马尔康的,就两辆车,我身边也就只有两个人。而且,我带过来的装备也都在那些车里,然后,今天早上,值班的那个,又不知道吃了什么拉肚子,上山的,除了叔叔的人,跟着我的,就一个手下。当时,我那手下抢了一匹马让我骑上就跑,我还担心他的安危……”

我听着他的声音一下停了下来,不觉问道:“怎么?那人怎样了?”

背后安静了好久,然后邵陵光声音极淡极淡的说:“当时我担心他,所以回头去看,我看到他对着我的方向丢出了他随身带着的飞刀,飞刀是划过马腿,当时我不懂,现在我懂了,他是故意的。”

我一愣,问道:“他是你叔叔的人?”

“不,他是我爷爷的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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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爷爷?”我不觉诧异出声。

“是啊,我爷爷。”邵陵光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冷讥:“他让马跑上这山上,马受了伤,我人生地不熟,叔叔的人还想着我死,我还没有装备,我要怎样才能活下去?我现在才明白,并不是那人背叛了我,而是,这只怕本来就是爷爷的考验。”

我呃了一声,心想这样的爷爷,跟我家爷爷倒是有得一拼了。

我那爷爷奶奶是想着法子用我卖钱,他这爷爷是拿孙子的命耍着玩呢!

“我当时,听到尕娃家的老人家说起他们真正的承包合约之时,我还在想,这么简单的骗局,为什么爷爷和总部的那些人会不知道,就这么简单的将三个亿给了叔叔?”

听着后面邵陵光低声说着,我忍不住的咳嗽了一声,道:“我说,这种事你没必要和我说,自个在心里想就行了!”

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这种事,谁愿意知道啊!

“对不起。”邵陵光低声道歉,随后又用更低的声音说:“我心里乱,我没有人可以说。”

我的心又是一软。

他的声音很低很平,却无端的让我有感同身受的心酸。

就如同,就如同那几次,我真的,真的很想找人诉说,却无处可说……

我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低声问道:“那你觉得,你爷爷会真的看着你遭难嘛?你打算怎么办?”

背后又是一阵沉寂,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邵陵光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我爷爷会怎么做,在遇到你之前,我以为是那人背叛了我和爷爷,和叔叔走到了一起,如果是那样,那么他们一定会瞒着,直到他们认为事情办妥了,再上山来找我的尸体。但是刚才,我才想明白,你说的那些炸山的人十有八九是叔叔的手下,如果那人真是背叛了爷爷,和叔叔的人勾结,那么,他就不会只是打伤马,让马激痛之下,驮着我往高山走。他会借着尕娃家的人愤怒之时,直接对我下手,然后嫁祸给尕娃家族。”

我呃了一声,不解:“这有区别?”

直接杀人会留人口舌,那时候只怕还有尕娃家的人在,哪有那么好嫁祸的?你这样到山上被冻死摔死,不是更加符合意外的借口?

“有。”邵陵光轻吁了一口气,道:“我在美国荒原那,受过大半年的训练,后来又到了阿拉斯加接受极寒天气下的生存训练。”

“呃,这听着很高大上,但是?有区别?”我还是不懂。

“在米国荒原,就是米国刚建国的时候,那时候,那一片还是印第安人的天下,到处都是野兽,一到冬天就是冰天雪地。”

邵陵光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后带了些轻笑的说:“我说,你也不懂吧?”

“你可以不说!”我很是有些恼怒。

显摆是吧!再显摆,老娘踢你出去,让你也去感受下冰天雪地的滋味!

邵陵光哈哈笑了几声,声音里的低沉也消散许多,道:“你看,我的背包里有把刀,还有打火机,然后,我有马,就算马带着我冲上了高山,或者我受了伤,只要不死,我就可以以那匹马作为度过危机的道具,马血可以喝,既可以解渴,也可以充饥,将马肚子剥开,内脏拿出来,人躲到马肚子里去,靠着马的身体,多寒冷的夜也能度过去,而只要度过一夜,我其他的手下就能到达,他们会上山找我,救我下山。”

我发出了一声惊叹:“还,还可以这样?!”

这种事,能是普通人做的嘛?能是普通人做得到的嘛?!

他爷爷到底在想什么?

我踌躇了一下,问道:“你多大了?”

“十九。”

“十九?”我有点不相信。

“满十八了,不就是叫十九?”邵陵光哼哼道。

果然是比我小,还至少小一岁。

我心里微微一叹。

这样点大的年纪,就要学会这些……

43

“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邵陵光又哼哼道。

我也哼了一声,决定不和他讨论这种无聊的问题,问道:“那现在呢?现在你不需要用马了,还是等你的手下上来接你嘛?”

身后又沉默了。

良久之后,邵陵光道:“不,等雨停了,有光亮可以看路了,我们就先下去。”

声音顿了下,邵陵光又道:“你说,在山谷那看到有人开枪,你能找到那个山谷嘛?”

“你想干嘛?”我不解的问道。

“我觉得有些奇怪,你说的那两人,有些像是我叔叔的手下,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对那些藏人开枪。”邵陵光沉声道。

我想了想,也想不通,然后遗憾的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惊马的时候,我只顾着抓马毛了,根本没有法子看路。”

“抓马毛?”邵陵光奇了一声,好像又想通了一般的笑了起来:“抓马毛!哈哈,那匹马居然还能让你牵着走,我敢打*,它一定是匹公马!”

“笑什么笑,说正事!”我恼羞成怒的道。

“总之,我们先往山下走,我看过这里的地形图,只要走下山,不管是山谷还是草原,都能找到城镇,至少,能遇见牧民,到时候,我们分开走。”

邵陵光的声音里憋着笑意,我却不想再打趣他了。

我意识到一个问题。

先头邵陵光说过,当年之事如果被他爷爷知道,他爷爷就会处理掉我,那现在,我的出现打破了他爷爷的计划,那么他爷爷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一怒之下还是处理掉我?

如果真是这样,那的确,只能先下山,找到人后,我就赶紧的开溜!

然后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跟这家变态有任何关系!

我不再说话,邵陵光也不再说话。

我不知道他是在想事情还是已经睡着了。

我是听着外面的雨声,慢慢的有了睡意。

有风从上面的口子上灌进来,吹在脸上带了丝丝的凉意,但是身体却很暖和。

我不知道那种暖和是因为睡袋,还是因为身后那侧躺着,将我拢抱在怀里的身体。

我不想去想明白。

在这种奇异的,听着外面的雨声,感觉着身体紧贴的温暖的气氛里。

在睡意渐浓中,我有着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就好像,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和那个小男孩,那个叫绍绍的男孩子,相拥相抱的,卷缩在纸板棚子里。

在那种迷糊中,我好似还听到了绍绍的叫声:“妞,姐姐,妞……”

我下意识的回应道:“嗯,我在,绍绍乖,快睡啊。”

在那种迷糊中,我沉睡了过去。

44

我是骤然而醒的。

我不记得是否做了什么梦,就是觉得有种窒息般的难受,让我本能的醒来。

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漆黑。

我努力的喘息了几下后,才发现了让我这样醒来的罪魁祸首!

邵陵光的胳膊居然压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们两只有头是露在睡袋外面,因为不能透风,所以睡袋口子要拉紧,本来就有些呼吸不通畅了,他还这么压着我。

这,完全是仗着身高(他脖子在外面)欺负我嘛!

我毫不客气的将他的手往下一挪,然后将睡袋的口子打开了一点,将脖子也伸了出去。

我这么一动,动静有些大,身后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哼哼声。

我也哼哼了两声,然后将手从睡袋里伸出去,挑开了帐篷的角,再将外面的衣角挑开。

缝隙不大,但是也够我看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而且,虽然没有阳光,但是月色好像还不错。

我轻拍了下邵陵光,然后挪动着身体从睡袋里往外钻。

“天亮了?”邵陵光迷迷糊糊的问道。

“没有,我去看看外面的光亮够不够。”我低声说了一句,最后用了下力,从睡袋里钻了出去。

我拿起了一件干净外套穿上,再小心的钻出帐篷,然后钻出了山洞。

一出洞,我就被眼前的景色惊住了。

大雨估计已经停了一段时间,树叶上只有尾端还挂着颗颗露珠,山坡上的流水也已经消失不见,只是在落叶上留下了一层晶莹。

山洞前只有那一棵大树,前面是一片稀松的树林,乌云散去,漫天的星光从天上倾泻而下,将那些露珠和水渍反射出点点萤光。

再加上那朦胧的月色。

好像是有精灵在林间起舞一般。

“启明星出来了。”

听得身后响起了邵陵光的声音,我回头看去。

邵陵光半靠着洞口,正在努力的站起来。

我忙上前扶住了他,道:“行不行啊?”

“好多了,估计再擦一次油,我就能自己走动了。”邵陵光借着我的力,一手撑着洞壁的树根站直了身子,然后指着天上一颗最亮的星星说:“看到没有,启明星,这个出来,估计不会再下雨了,现在的光亮度不错,我们收拾下,下山吧。”

我应了声,让他自己扶着站好,然后钻回洞里,先将布囊和剩下那瓶水递给他,再开始收拾帐篷和睡袋。

等我将洞里收拾好,背包也整理好,退出洞口的时候,邵陵光已经吃完了两块饼,还给我将两块饼给夹好了肉干和奶片,见我出来,就将饼递给了我。

我接过饼咬几口吞下去后,伸手向邵陵光要水。

邵陵光却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压根没有看到我手势。

“喂,水。”我叫了一声。

邵陵光笑着将水递给我,然后又低头去看他的手表。

我喝了两口水后,好奇的问道:“你看什么?”

看个几点需要这么久时间?

“我在看海拔还有……”邵陵光说了一半,抬起头来,将手腕递到我面前说:“我这块表是野外专用表,可以看方向,高度,还可以显示湿度。”

我一口水差点没有喷出来,瞪着眼睛看着他。

方向高度湿度!

昨天怎么没看到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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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陵光的眉眼又可恶的翘了起来,笑道:“昨天没有必要看啊,你看,你已经说了天气会有变化,要赶快下山,下山的方向又是笔直的一个方向,一点错误都没有。”

我在心里骂了一声,带了些凉凉的道:“其实呢,没有遇到我,你也一定能下去的吧?”

早知道这样,我一开始就骑着我的小马走,现在只怕都已经回去了!

“不一定。”邵陵光的眉眼依然翘着,淡声说道:“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以为我死定了,压根就没想起可以利用马尸过夜。”

我呃了一声,带了些小心眼的想,难怪你爷爷要训练你。

学的东西都不会用!

“当然,如果你不出现,再过一会,冷静下来,我也会想起来。”邵陵光笑道:“那个时候,我其实想的是,要怎么站起来?是自己打个夹棍呢,还是做个拐杖。”

他笑的时候,五官都舒展开来,眼睛好似倒映了漫天星光,流光溢彩,夺人心魄。

让我看着他都呆愣了一下,他说的话是听到耳朵里了,却完全没有想去反驳他。

只是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前面不还说以为自己快死了吗?怎么现在又是这么有斗志的求生?

邵陵光再又笑了一下,这次是眉眼弯弯,还对我抛了一个眼神。

我呆愣之后猛的打了个冷战,然后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将手上的饼几口吃完,我大口喝了几口水,说了声我去牵马就赶紧走。

这混蛋是妖孽!

邵陵光在我身后又笑了一声,然后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说:“你带了盐嘛?或者糖?给马喂点。”

我想了下,想起来了,我还真带了糖!

坐飞机的时候,说是怕我们耳鸣,空姐在落地前给大家发糖,见我可爱,给我多发了几颗。

记得当我探手接过的时候,邓小姐一直拿眼睛瞪我,瞪得我都不好意思当时吃,直接放外衣口袋里了。

就是我现在穿的这件外衣!

我从口袋里找出了那几颗糖,然后摸到了栓小马的地方。

还好,小马还老实的站在那里,只不过是见到我来就对着我猛喷了一下鼻涕。

我一边柔声说着对不起,一边将糖纸剥开,然后将糖放入了它的嘴唇里。

小马舔了下,立时不朝我喷鼻涕了,还拿着头在我肩头蹭来蹭去,一副求抚摸求糖的表情。

我不觉朝邵陵光的方向看去。

这个死妖孽,他应该是精通怎么对付马!

是啊,那匹马都伤成那样了,要是我,早不知道被颠在什么石头缝里挺尸了,他不过就是拐了下脚……

邵陵光已经又低下了头,在研究他的手表。

我轻吁了口气,决定不再去想他了,反正他的世界是我不可企及的,只要下山,就分手!

我再给小马喂了颗糖后,就解下了缰绳,牵着它到了洞口。

先将邵陵光那重死人的背包放上去后,再去扶邵陵光,口中抱怨道:“你到底带了什么?这么重。”

“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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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我不觉惊诧的问道。

“嗯。”邵陵光点点头,也不用我像昨天那样的扶他上去了,只不过是手在我肩头借力,就一个漂亮的跃身,上了马。

我呆了一下,然后狠狠的瞪他。

耍什么帅!能耍帅的话,就下来给我走,我骑马!

邵陵光一脸憋笑的神情,还故意的拍拍马背,说:“我在申城,临时接到爷爷的命令让我来处理这事,虽然不知道实情,我也想到叔叔只怕会有些手段和坑,所以他们说要赔偿,我就先预先准备了些现金,省得到时候和人谈了,叔叔的人又说没钱,耽误事。”

我啧了一声,牵起了马缰绳。

想想邵夫人和邵漓也是五百万现金随时丢出来,我也不得不对他们这种有钱人服气。

想想又不对,我牵着小马往下走,边问道:“你打算用多少钱说动尕娃家?”

我看不到邵陵光的神色,但是他的声音却是沉了下来,说:“我在申城的时候得到的信息是,至少要准备两千万的安抚金。”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惊然转头道:“你,你不会,不会带了两千万现金……”

话没说完,我自己咬了舌头。

好吧,我就算再蠢,我也知道,这么个小背包,它压根就装不了那么多现金!

我没有见过两千万现金多大体积,但是我见过五百万的好吧!

邵陵光看着我发出了噗嗤噗嗤的笑声,道:“我当然不会那么蠢,我就带了几根金条一些美金。”

我瞪了他一眼,转头回去继续走,嘴里哼哼两声:“你倒是聪明。”

我在海天贸易跑单据跑外汇核销,自然是知道美金兑换人民币的比例是一美元兑换八块二人民币。

而*金价格也高。

带这两样体积小,价值高,要是不对,还能随身带着跑。

就比如他现在。

邵陵光笑了一声,随后声音有些沉的道:“现在想想,这只怕就是我叔叔打算的第一步。”

“怎么说?”我就着那些星光月华,看着脚下的路,小心的往下走,随口问道。

我知道,邵陵光并不是想要征询我的意见或者是想法,他不过是借着跟我说话,理清楚自己的思路。

“你看,我叔叔拿了三亿的启动资金,据我看到的资料,那钱已经是全部用掉,但是这种规模的项目,一个月就要小审一次,一个季度大核查一次,这核查可不是审核报表的小审,而是要来实地考察的,叔叔这个项目这个月总部就要派人来实地核查了,而以前他都可以用在做前期准备比如批地要批文什么的,但是这个季度,他怎么都得有实质性的进场行为……所以,他才炸了那个山。”

邵陵光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像是一边想一边说的道:“但是炸山之后,尕娃家的人不干了,而且,叔叔他们并没有批文,如果真闹腾出来,那么这个事就没办法交代了。”

“所以,他们找总部,找爷爷,只怕,就是故意想着让我来。”

“他们跟我说要两千万的赔偿,让我去谈判,而且,连准备钱的时间都没有给我,其实,他们压根就不想我拿着钱来谈判,这两千万,只不过是个引子,是想说事情很大,所以不是普通员工能解决的。”

“所以,他们一早就准备好,准备好再次炸山,这样,不管我怎么做,这事都谈不成,而且,要是我在这里出了事,那么和当地人的关系就会完全闹僵,那么,他们就可以把事往我身上推,说现在关系闹得这么僵,这件事没办法做下去了。”

“就可以给总部交差了?然后,那三个亿也等于是打了水漂,没有办法追查了?”我不觉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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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邵陵光沉声道了一声。

“那你这次回去可以跟你爷爷说啊,这样的人,难道还要放纵他?”我瞅着脚下道。

“没有这么简单。”身后传来了邵陵光的苦笑声。

“怎么?他做的这些事,你只要一说,你爷爷不会蠢得不知道吧?”我诧异回头。

“我叔叔既然能对付过去前面的几次审核,就说明他的账目做得很严谨,让人挑不出错处,如果,那些人咬死说炸山的事就是我下令的,如果,那些人咬死说就是当地人闹事,他们提供的那些文件也是当地人作假……”邵陵光摇摇头道:“我没有任何证据,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推论而已,而推论在我爷爷那里,在那些集团董事和财团面前,没有任何说服力,反而,他们会认为我是为了某种目的,故意去陷害我叔叔。”

我默了默,然后耸耸肩。

好吧,这种豪族做的事,我想不明白。

静静的走了一段路,我问道:“那你,要怎么做呢?”

咽下这口气嘛?

“我还活着,对叔叔来说就是最大的打击。”邵陵光淡淡的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帐,我总有一天要找他全部算回来。”

我轻叹了一口气,想着这混蛋也是不容易。

“前面有条溪,在溪水边停下,你再帮我揉下脚。”邵陵光指着前面道。

而在他出声的时候,我也看到了,前面有一条反射着点点星光的小溪。

而且,溪边还有一小块草地,是平地。

我牵着小马走了过去,先将缰绳捆好让小马自己去吃草,然后扶着邵陵光下马,慢慢走到了溪边。

将他放下后,我也不管他,先自己去洗脸,喝水,再将两个矿泉水瓶子给装满。

回头看邵陵光自己也弄好了,再扶着他坐到溪边的石头上,拿过背包去掏药瓶。

“这是什么?”我将放在上面的数码相机刚拿出来,邵陵光就问道。

“我拍的照片。”我随手将相机递给了他,然后找出了药瓶。

“我可以看嘛?”邵陵光问道。

“看吧。”想着他有点事转移下注意力也好,我随口说道。

然后我拿起了他的腿,脱掉了他的鞋子,开始给他揉药油。

昨天擦了之后,经过这番好睡,他脚上的肿是消了一些,但是青紫色已经蔓延到小腿和脚背,这是淤血散开的症状。

只要再揉两次,应该就都能消散。

将药油倒在手上,我开始给他揉,揉了几分钟后,我明白了这家伙要等到水边才揉的原因。

这药油的气味……

有水好洗手啊!

这混蛋居然嫌弃我手上残留的气味!

我都没有嫌弃,还用这双手拿东西吃!

我气恼的朝邵陵光怒瞪了过去,却见邵陵光一脸沉凝的说:“你这个,就是在山谷拍的?”

——第二十五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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