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长长的针头带着瘆人的冷锐,朝明若邪的屁股极为粗暴地扎了下去。
“明若邪,这就是你的命。”
床上的人欺身而起,一只素白纤长的手倏地掐住了男人的咽喉。
“那么,给我陪葬,也是你们所有人的命。”
明若邪右手直接咔嚓一声拧断了男人的脖子,左手同时按下引爆器。
“嘭!”
一声爆炸,火光冲天。
......
尖锐的痛瞬间让明若邪清醒了起来。
“啪嗒,啪嗒,啪嗒。”
是液体一滴一滴滴落下来的声音。
那些液体黏糊,正是滴落在她的脸上。
眼皮极重,明若邪努力睁开眼睛。
月光惨白,亮度正好能让她看得见眼前的画面。
一棵横倒的小树,上面趴着一少女,四肢垂落僵硬,脸正对着她,血正是从她伤口滴下来的,一滴一滴。
若是别人,在这么一个场景中醒过来,只怕会直接被吓得再死过去。
而明若邪只是倒吸了口凉气,想起身,却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人压住了,压得她冰冷发麻。
她伸手要去推,入手又是一片黏糊。
上下左右,全是死人。
她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但是浑身的疼痛和这些瘆人的触感都在提醒她,她没死,没有死在亲手引爆的炸弹里,没有与研究所的所有渣渣同归于尽。
阎王都不敢收她,她注定要继续当祸害了。
就在明若邪要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压在她身上的死人被推开了,然后一只手朝着她伸了过来,手指欲探向她的鼻息。
明若邪心中一凛,倏地扣住了那只手,用力一拽,同时奋力翻身跃起,将对方摔下,欺身于对方身上,手肘制住了对方的咽喉。
惨白月色下,印入眼帘是一张男人的脸,俊美无双,皎若月华。
眉若远山初黛划向鬓边,眼睛如星光坠落深海,鼻梁高挺完美,一张薄唇宛如画就,唇峰分明。
墨发高挽束着白玉发带,皮肤带着一丝虚弱苍白,却更让他多了几分惊人绝美。
在这样满是血腥的死人堆里,在这样诡异醒来的黑夜,突然看到这么一个绝世美男,而她还在对方身上。
明若邪觉得自己做了个邪门的梦。
“你是谁?”她沙哑着声音问道。
“缙王,司空疾。”
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全是讶然,但却没有半点慌张,沉稳深邃。
缙王?
王爷?司空疾?
“来这里干什么?”她手下使劲。
“选妃。”
选…选妃?
明若邪下意识地环视了一眼四周。
深浓的夜,惨白的月色,远处浓黑的一片山影,近处荒凉阴森的山坡,不知道染了多少血,已经发黑的土坑。坑里,横七竖八全是尸体,而且以女子居多。她和司空疾就在这坑里。
这个男人却说他要来此选妃?
选他的王妃?
是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在死人堆里选妃!
明若邪还要再问,眼前倏地一黑,脑袋一阵眩晕。
一段陌生的记忆涌进她的脑海里。
她不再是医研所最出色的“邪医”,她是静阳侯府三小姐明若邪。
就在明若邪愣神的瞬间,天旋地转,男人已经扣住她的手臂将她反身压下,两人瞬间换了位置,换了攻守。
明若邪身上一阵剧痛,觉得身体都要散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一身是伤,脑子晕晕沉沉,刚才制住司空疾已经是她最后的力气。
现在被他压制,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浓烈的血腥味,腐烂的恶臭味,蛆蝇的气味,交织着冲进鼻腔。
明若邪立即闭气,压下了汹涌的胃水。
她还活着。不管如何,这些剧痛和作呕的感觉,都在提醒她这个事实,她还活着。
司空疾看着身下一片血污,完全看不出模样的女子。
明明已经到了濒死边缘,她还倔强勇猛得如一头小豹子,眼神依然锐利冷酷。
在这个死人堆里,还能捡到一个活着的,已经是意外。
这个活着的女人竟然如此特别,更是惊喜。
“你又是何人?”司空疾缓声问道。
明若邪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膝盖一屈,猛地顶向了男人。
这一击,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口撕裂开来,又涌出了温热的血。
司空疾没有料到她重伤至此,被制于身下,还能强悍反击,而且出的还是这种招数。
他双腿夹住她作乱的膝盖,幽深眸底隐有流光。
明若邪却不管他,伸手探向了自己的脉搏,闭上了眼睛。
她这淡定为自己诊脉的举动,让司空疾一时间没有动作,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躺在死人堆里。
诡异的静默。
明若邪给自己诊完脉,心重重一沉。
要死了。
失血过多,营养不良,气血两亏,身体里有至少五种以上的*,脏腑损伤严重,根本就是活不了的破败身体,早该死得透透的了。
一刻钟内不止血,没有服下疗伤的药,只剩下半个时辰的命。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这诡异莫测的“*手”还能跟了过来。
但在医研所是不得不死,重活一趟,她却没打算只活这么半个时辰。
再度睁眼,对上司空疾带着无尽探究的眼神,明若邪声音微哑,“王爷,有药吗?”
不等司空疾出声,明若邪一手以诡异的速度,闪电般摸进了他的胸膛。
司空疾飞速从她身上退开。
定睛一看,明若邪手里却已经握着一只小玉瓶。
手这么快!
“那药你不能吃。”
司空疾明朗的眉微攒,倾身来抢,明若邪腿一踹,直接踹中他的腹部,让他一阵猛咳。
“咳咳咳......”
这么一咳,他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想起记忆里关于缙王的信息。
缙王司空疾,天生体弱多病,从小到大,数不清有多少回被大夫险险地从*门关拉回来,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
所以他的身上应该时常备着药。
不过,她需要的是疗伤,而不是治病,所以缙王身上的药的确未必适合她。
“能不能吃我说了算。”
明若邪动作极快地把瓶塞拔掉,把药倒到手心里。
第2章
一颗赤朱色的药丸。
明若邪斜扫了司空疾一眼,他的目光落在她掌心那颗药丸上,薄唇抿紧,下巴紧绷,明显很是看重这颗药丸。
明若邪以指腹轻轻搓了一下那颗药丸。
药丸在她的指尖上滴溜溜地转了一转,让司空疾的眸光也跟着一闪。
生怕她把药弄掉了。
这一地的血,要是药丸在血污里滚上一滚,以后他只怕吞不下去。
但明若邪的手指却是灵活得很,指尖纤纤,那药丸在指尖上转了一转,竟然没有掉落。
此刻,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串的药材名字,以及这颗丹药的效用。
炼制这丹药的配方,竟然足足有七七四十九种药材,包括了百年人参,百年雪莲,百年灵芝这些珍稀好药材。
可想而知这么小小一颗药丸有多贵重。
止血止痛,化淤消肿,活骨生肌。
司空疾以为明若邪还在纠结着此药能不能吃,却不知她有指尖识药的本事,早就已经把这药分析得清清楚楚。
“这是断肠丹,剧*,不能吃。”司空疾目光从她的指尖移到了她的脸上。
明若邪眼底溢出笑意来。
缙王,您在胡说八道呀。
她在他的目光中快速地把那颗药丸丢进了嘴里,一仰头,咕咚。
把药丸给咽下去了。
“你!放肆!”
司空疾见她竟然不惧,当真把药吃了,还用这样挑衅的态度,立即就朝她扑了过来。
在她要再次抬脚踹来的时候一手抓住她的脚踝,重重地压上去,另一手快速以两指探向她的嘴巴,要去抠她的喉。
这颗药丸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岂能让她这么吃了!
明若邪被他欺倒,再次被压住,身上的伤口又爆了两道,痛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药是吃了,但不可能那么快见效。
两根手指探进她的嘴里,明若邪张嘴,咬!
手指传来疼痛,司空疾甚至能够感觉到她牙齿的细密,以及她这么咬下来的狠意。
要是他不缩手,他毫不怀疑她会将他两根手指生生咬断!
司空疾快速地缩回手,低头一看,手指上果然已经印上了深深的齿印,有两处还咬出血来了。
“王爷,药我吃了,要夺回去只怕得将我剖了扒胃。”
“你当本王不敢?”
“你就算敢,也得有本事啊!”
明若邪一咬舌头,疼痛让自己反应更快一些,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另一腿反缠住他的腿,同时发力,抱着他一个翻滚,反下为上。
司空疾在翻滚中听到了“咔嚓”一声,也不知道是压断了哪具尸的手骨。
他后背一阵发寒。
浑身是伤还强悍无比的少女骑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看着他,露齿一笑,牙细而齐,白如玉。
“王爷,要不你大方点?那颗药就送了我吧,我们省点力气,不用再打了。”
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无耻到这般程度的。
她知道那颗药价值多少吗?
“你是本王的谁,本王要送你那般贵重的药?”
司空疾暗暗磨着后牙槽,瞥了她一眼,一个姑娘家如此无礼,竟还能笑得出来。
明若邪已经感觉到胃里隐隐暖了起来,身上的伤口也不再流血了,甚至连痛感都减轻了许多。
那颗药丸果真有奇效。
她估计暂时不用死了。
明若邪向来恩怨分明,抢了人家这么贵重的一颗药确实有些理亏。
听到司空疾这么问,她坐在他身上微微偏头,想起了什么。
“你不是来选妃的吗?”
虽然她实在是不明白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选妃。
“是又如何?”
“为报一药之恩,我让你选。”
“嗯?”
“我当你的王妃,如何?”明若邪颇有耐心地再次说道。
再打下去,有药她也难活了。
虽吃了药,但身上的伤太重,体内又还有剧*未解,她身无分文,凭着自己难以离开此处,离开了也没钱治伤解*,倒不如做一做缙王妃,还有机会活命。
司空疾眸底闪过一丝不明的光。
他咳了两声,说道:“本王的王妃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天亮前便要上金銮殿求得皇上赐婚圣旨。要是应付不了皇上与百官的刁难,极有可能人头落地。”
明若邪皱了皱眉,“那还是算了,我不想找死。被我抢了药你还是自认倒霉吧。反正,霉着霉着你就习惯了。”
这句话刚落,一阵天旋地转,司空疾抓住她后衣领一拽,同时一个翻身。
形势再度扭转。
明若邪又被反压。
这一次,轮到她听到“咔嚓”一声骨折响。
她侧头,对上了正靠在她脸畔的一张布满皱纹的老妪的脸。那脸是黑灰的,都起了尸斑了。
这张脸离她的脸极近。
腐臭味冲鼻直呛。
司空疾捏住了她的脸,将她脸扭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女人啊!
离那老妪的脸那么近,她竟然还看,竟然还瞪大眼睛看得那么仔细!
“本王还是剖开你的肚子扒开胃找回那颗药吧,此时药应该还在。”轮到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手掐在她的咽喉上。
“扒拉出来你还敢吃?”
“本王宁愿把药扒出来喂狗,也不便宜了你。“
司空疾手在腰间一摸,竟然真的抽出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来,尖锋抵住了明若邪的胸口。
明若邪能够感觉到那匕首的冰凉和锐利。
这个缙王与传说中的不一样,不是弱得只会咳嗽。
至少这一瞬间,明若邪能够感觉到他是真的有可能一用力把匕首刺进她心脏,然后把她剖了。
她身受重伤,又中剧*,实在也已经没有力气。
再缠斗下去只能死。
“咳咳咳,王爷,我想了想,一药之恩还是要报的。”明若邪毫无节操地改了口。
司空疾的眼底笑意隐隐,很快掩了下去。
抵着她的刀尖退了退,他咳了两声,“你怎么准备报恩?”
“陪您上金銮殿,拿到赐婚圣旨。”
“就凭你?”司空疾神情怀疑。
“王爷现在有其它选择吗?”明若邪扫了他一眼,都被逼到死人堆选妃了,他的处境能好到哪里去?
就这还敢嫌弃她。
第3章
司空疾又咳了两声。
“王爷身体这么弱,在这里多待一会都可能会死,”明若邪也很是虚弱,但依然看着他挑唇一笑,“我原来是快死了的,现在有这么俊美的王爷陪我一起死,好像还是我赚了?”
赚了?
这种事情有还能说是赚了?
司空疾第一次从女人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她这会儿的笑容实在是放肆得很。
但是此处寒气直钻骨子里,他的身体也的确是承受不住。
明若邪眼睛何其*辣,他这么一个细微的瑟缩便让她抓到了。她顿时便不紧张,反而放松地将手臂当枕头,浑身放松地躺平了。
在这种地方,在这种情况下,她这姿态是当真放松,完全不像作假。
司空疾只觉得额角黑线直垂,都被她给刺激到了。
“其实想想我为了一颗药丸卖己为妃也是吃亏了,”明若邪叹了口气,“听说王爷随时会病死,我不想守寡。”
不想守寡......
司空疾牙根磨了磨。
“你难道不觉得本王玉树临风,俊美若仙,皎玉无双?”
明若邪嘲讽地来了一句,“空有一张脸能做什么?”
“咳咳咳咳!”
司空疾一阵猛咳。
无奈他翻遍这死人堆,只有她一人活着。
不等他们再说话,有火光亮起,渐渐近来,一道带着颤抖的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缙王,没有时间了,您选中了缙王妃没有啊?再有一个时辰就要上朝了,皇上还等着您带着缙王妃前去领旨完婚呢。”
这声音,听着便像是太监的声音。
司空疾伸手将明若邪拽了起来。
明若邪晕晕沉沉,脚下也不是平地,根本无法站稳,身形一倾,便倒进了他的怀里。
一丝清冽松香钻入鼻息,冲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和恶臭味。
“本王选中了。”他说。
火光照了过来,崔公公看清了被缙王扶着的人,顿时就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女…*啊!”
崔公公扑通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后面有两名宫人赶紧去扶他,但是在看到坑里的那一幕时,那两名宫人也都吓得一声尖叫,摔成一团。
一身白袍的病弱缙王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他脸白得无血色,她却糊了一脸血红,两人形成恐怖的鲜明对比,却紧依着站在死人堆里。
画面太惊悚。
坑上,宫人们骇得尖叫颤抖,几乎尿崩。
坑里,司空疾手臂扣紧明若邪的腰,只觉得这腰分外细,分外软。
“本王允许你自荐为妃了。”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明若邪一手也抓紧了他的腰带。没办法,站不稳了。
司空疾低头看着那紧抓着自己腰带的满是血污的手,长叹口气,认命地半抱半扶着她,朝着崔公公等人走去。
刚走了两步,司空疾脚下一顿,低眸一看,他正踩在一人手背上。他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脚,然后就看见明若邪视若无睹地从那尸体上踩了过去......
他嘴角微一抽。
这绝对是一个狠人。
崔公公等人刚刚被吓得腿软,好不容易相搀着爬了起来,见司空疾搂着那浑身是血的女子走近来,又都骇得脸色发白,手脚冰冷。
半夜荒山,深坑死人堆,惨白月色下,那女子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他们,突然露齿一笑。
眸子亮得慑人,一脸血污,又衬得牙齿又齐又白。
莫名恐怖。
崔公公眼白一翻,差一点就吓死过去。
“*......”
“她是本王挑中的缙王妃。”
司空疾觉得明若邪是在故意吓他们。
“天啦,崔、崔公公,缙王他、他当真在这死人堆里选了个王妃!”宫人颤抖着声音说道。
“这、这里真还有活着的......”
“谁家折腾死的奴婢啊......”
几个宫人瑟瑟发抖相搀着爬了起来,又颤抖着捡了火把,却不敢去照那踏着死人堆而来的两人。
皇后欲辱缙王,使计逼得他于这沉仙岭乱葬岗里选妃,本以为只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羞辱,哪里知道,缙王当真在这里选了缙王妃!
天啦。
这要传进宫里,宫里还不得炸了!
“咳咳咳。”明若邪耳边听到司空疾一顿咳嗽,然后他便一身重量压向了她的肩膀,“本王重病在身,没力气了......”
“砰!”
明若邪被他重重地压在地上,五脏六腑几乎都要被压碎了。
脸要不要了?
她才是那个没力气的人啊!
他想要的是一个死得凄惨的缙王妃吧!
明若邪本来以为很快有人会过来扶他,顺便也把她扶起来。
怎料,等了好一会,司空疾依然死死地压在她身上。
她当真是倒了血霉。
明若邪咬牙,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可能活不成了。
“崔公公,缙、缙王晕倒了。”有一个宫人颤抖着声音说着。
对啊,你们的王爷晕倒了,还不过来扶?
她原以为司空疾是装的,但是她感受到的压力没有半点虚,他是真的整个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而且气息微弱到她几乎听不到了。
缙王该不会在这死人堆里跟她折腾了一通,临到最后却死了吧?
身子骨弱成这样了,还选什么王妃!
若他当真就这么死了,皇上会不会下旨让她殉葬?
“时辰快到了,快、快去抬缙王上马车。”崔公公害怕得脸色发白,双腿打摆,几乎自己都需要有人来扶。
在这、这么个地方,谁不害怕?
“那,那个女......”
本来是要说那个女*的,但是想到缙王说她是人非*,是他选中的缙王妃,宫人的话又不敢接下去了。
“一并抬上马车,”崔公公说道:“缙王真在这死人堆里选了个王妃,他回去怎么跟皇上交、交待是他的事,要是咱们不把人弄回去,缙王就得把罪推、推到咱们几个身上,到时候说是我们没把他的王妃带回去,你们有几个脑袋可掉的?”
那几个宫人这才巍颤颤地过来抬人。
“真是晦气,咱们一路避着跟缙王同一马车,现在竟还得来抬他,万一让他染了病气可怎么办?”一个宫人又怕又气。
背上陡然一松,司空疾终于被抬走了。
第4章
紧接着,她也被抬了起来。
明若邪都能感觉抬着她的宫人吓得瑟瑟发抖,手都在颤,随时可能把她摔下去。
“小松子,她、她的身上全是伤,全是血,怎么可能还活、活着?她身上都是冰凉的了......”
“听说死人都是僵硬的,她还是软的,应、应该还活着吧?”那个叫小松子的宫人也说得颤抖。
“可这一身的伤,又不知道丢在这里多久了,就是活着也就剩下一口气,咱们就这么把她抬回去,她该不会在金銮殿上断了气吧?”
崔公公吓了一跳,说着:“她如果真在金銮殿上咽了气,皇上正好有理由处治了缙王,治他一个大不敬、冲撞了龙体的罪!咱们只保证她不在半路上咽气就成!”
听到了这里,明若邪再次为司空疾处境忧伤起来。
什么狗屁王爷,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住......
“砰”地一声,她听到司空疾被毫不留情抛上马车的声音。
轮到她,这些人反倒小心翼翼了。
把她小心地抬上马车,他们被*撵一样地赶紧跳了下去,车帘盖了下来,挡住了外面惨白的月色,眼前一片昏暗。
马车里比外面暖和一点点,但依然冷。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寒松气息。
似乎是司空疾的味道。
“小松子,要不然给他们点个炭炉?别叫那女…人真死在半道了。”崔公公的声音传了进来。
然后很快便有一团光亮被塞了进来,暖意立即增添了几分。在死人堆里,在濒死边缘撑了太久,明若邪冻得几乎僵硬,因为冰冷,身上的伤更加刺痛,痛到极致。
马车晃动了起来,马蹄声车轱辘声也响了起来。
明若邪知道他们朝皇城出发了。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
接下来她还得靠着缙王,他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明若邪低头看向旁边的男人。
借着暖炉的一点光,见他竟然脸色蜡*,嘴唇惨白,她心里咯噔一声,手指便搭上了他的脉。
这一探,明若邪不由咬牙切齿。
她从来没有见过身子骨虚耗到这种程度的!可以说,司空疾就没有一处是好的,早就是垂死一线的残命!
一个病痨子,还是被逼得到死人堆里选妃的破落王爷,能靠得住?
被她扣着的手突然动了,反将她的手抓住。
司空疾缓缓睁开眼睛。
马车在疾驰。
他微松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自叹息,“本王又醒过来了啊。”跟捡回一条命般的语气。
明若邪声音幽幽,“是醒过来了,但是,很快就要死了。”
司空疾慢慢坐了起来。
这么个动作,也让他有些微喘。
司空疾看着她,一脸血污,浑身是伤,气息虚弱,但双眼依然沉静。
“放心,本王还能撑个半年一载。”
明若邪摇头,相当肯定,“撑不了,明早就得死。你体弱多病,生元耗尽,偏偏现在着凉了,过一会就该发热,这场感冒会要了你的命。”
司空疾一怔。
“你是大夫?”
大夫?明若邪也有些恍神,“我不是。大夫救死扶伤,而我冷血*肠,不是好人。”
不是大夫,又怎么如此断言他明早就得死了?
还评判自己冷血*肠,不是好人?
“王爷,你坦白回答我,若是我当了缙王妃,你死了我用不用殉葬?”
明若邪一开口,又让司空疾后牙槽忍不住磨了磨。
开口闭口就说他要死了,嘴真*。
“你......”司空疾的话还没有说完,“咻”地一道破空声响起,外面车夫一声惨叫,然后便听得重物摔落地上的声音。
马儿嘶鸣起来,继而便发狂一般疾奔。
马车震荡得厉害,明若邪身子一倾,肩膀重重地撞到了车壁上,撞到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未等她稳住身子,司空疾也已经朝她这边倒了过来,在要结结实实压在明若邪身上时,他蓦地伸手支撑在车壁上,稳住了自己。
她这一身的伤,再被他压一下估计又得出血。
“有刺客!”外头,宫人的尖叫划破夜空。
“快逃,快逃,他们肯定是冲着缙王来的!”崔公公尖细的声音带着害怕惊惶。
司空疾一把掀开车帘,他们都看到前头崔公公与另外几名宫人的马车慌不择路地疾驰而去。
而他们的这一驾马车,车夫已经中箭身亡,马也受了惊,现在正驾着马车冲出了山路,黑夜之中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狂奔。
斜前方,有数人骑着马正朝着他们驰来。
其中有一人在马上再次拉弓搭箭,对准了马车里的他们,并没有去追崔公公他们的马车。
“果然是冲你来的!”
明若邪简直是不敢置信。
就这么个被迫死人堆里选妃的破落王爷,竟然还有人追杀!
而好歹也是个王爷,那些宫人竟然一遇到刺杀就自个逃命去了,把堂堂一个王爷给无情地抛下!
难道不该疾呼一声,保护王爷!
还有,这堂堂一位王爷,一个自己的侍卫都没有!
“咻”!
第二支箭,挟着杀意破空射来。
司空疾刷地放下车帘,抱住明若邪往车厢里一滚。
笃地一声,那支箭重重地射破了车帘,射中了车内壁,末端的羽翎还因力道轻颤着。
这要是被射中,肯定得直接射穿。
来人是抱着必杀之心!
“就你这样的,还有本事招惹来杀手?”
明若邪话里的嘲讽让司空疾不由笑出声来。
“嗯,是不是很意外?”
“不仅意外,还很惊喜!”明若邪咬牙切齿道:“这说明,你并非真正低入尘埃,还能威胁到某些人!”
自刚才这两箭,她能够判断出来,来人不是饭桶,绝对是一流杀手。
能够引来一流杀手的人,就算是废物,应该也是有价值的废物!
但是现在他们处境极度危险!
她中了*,一身是伤,还饿到无力。
他一个随时晕倒的病痨子,手无寸铁的......
拉车的马嘶鸣着,在没有路的荒野失控狂奔,他们在马车里被晃得几乎要甩出去。
后面,马蹄声疾疾,如同催命。
“咻”!
第三道破空声。
这一回,箭从马车后面疾射而来,铛地一声射穿了车壁,尖锐箭头直刺进来,差点就射中了正被甩到这边的司空疾,好在明若邪快速将他一拽。
她往后一倒,他跟着摔到了她身上,压得严严实实。
第5章
来不及推开他,两人同时抱住对方往前面滚去,下一秒,哒的又一声,第四支箭射穿进来,险险刺到了他们刚刚扑下的位置。
那些人的臂力太可怕了!
这样的木壁竟然被轻易地射穿,他们在马车里也不见得安全。
风刮起车帘,他们同时朝外面望去,前面一片迷蒙苍茫,荒地仿似被蓦地切断,竟是一处断崖!
他们的马车正朝着断崖疾驰而去!
“跳车。”司空疾当机立断,将她拽了起来,“跳下去的时候注意护着头尽快起来往右方跑,本王会拖住他们。”
司空疾说完已经先一步冲出去,跃下马车。
“司空疾!”
明若邪立即就出了马车,探头看去,正好看到司空疾自地上爬起,然后朝着那些杀手奔了过去。
这是想死?
就他那快死了的病弱身体,还想冲过去迎战?
明若邪看到那些人已经策马冲向了司空疾。
马嘶鸣,已经快到断崖边。
她一身是伤,这时候跳车估计也凶多吉少。而且有这马车他们兴许还有一线机会逃脱,靠她自己,这会儿走不出十步就得倒下。
明若邪眸底沉静,爬到了车辕,再爬到了马背上。
骏马狂奔,几乎要将她震下来。
要是她摔下去,肯定会被马蹄踩成稀巴烂。
明若邪一手死死地抱着马脖子,右手探到了马头。
断崖眼看着就要到了......
十米。八米。
风在耳畔呼呼响,她全身剧痛,伤口几乎全部崩开,血又流了出来。
五米。
明若邪的右手已经探到了马的眼睛,伸手遮住了马眼,闭上眼睛。
她的手心一片暗红。
红如火。
红如血。
*手遮眼,邪医的看家本领!
“右转!”
三米。两米。
“嘶!”
那失控的骏马突然高高地抬起前蹄,仰天嘶鸣,然后骤地急急转向了右边,马匹几乎扭出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吱的一声急响,马车被一甩,一边车轮几乎是擦着断崖边缘,滑下了一片沙土,只差一点点就会陷下崖去。
马车擦着边缘,转了方向。
“掉头!”
随着明若邪的指令,马匹诡异地听从了,掉头朝着来处驰去。
明若邪伏在马上,却见司空疾与那几名杀手已经打在一起。
他不知何时抢了一支箭,以箭为剑,身形极快,出手如闪电,刺向了最近的马匹。
马吃痛,抬蹄痛鸣,把马上的人狠狠甩了下来。
这病痨子竟然会武功!
他虽有武功,但是明若邪确信自己探脉断命没出差错,他已经一脚步入了*门关,这样病弱之躯,活不过明早。
可饶是如此,明若邪还是看到他一脚蹬于马腹,身形跃起腾空,一脚扫落了那名杀手,跃下之时,膝盖重重地跪压在那人咽喉间。
利落,狠戾。
明若邪几乎能听到那杀手咽喉嚓一声碎断的声音。
这还是那个皎洁如月、如玉无双、雅若修竹的病弱美男?
此刻的司空疾,如同俊美阎君。
“缙王竟然是高手!”一名杀手失声叫了起来,“要通知主子!”
他们都被缙王骗了。
缙王不止有武功,修为还极高!
“你们有命去报信?”
风中传来司空疾风雅温和的声音。
他墨发飘扬,俊美如仙。
出声那人话音刚落,便见他手一掷,手里的箭疾射而来,噗地一声,直插咽喉。
那杀手身形一僵,突着眼睛,从马上摔了下去,再无生息。
等他杀完这几名杀手,缓缓转身,便看到不远处的马车。
原本失控的马儿现在站在那里安静无比,马背上伏着的女人正抬着头看着他。
马车竟然没有冲下断崖?
是她控制住了发狂的马?
司空疾走了过去,对上她的眼睛。
“你比本王想象的厉害。”
竟然能够制住将要冲出断崖的马儿,怎么办到的?
“彼此彼此,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能杀了那些杀手。”
病痨子王爷,是位高手。
气质清雅,出手狠戾,这两种特质实在是太冲突了。
司空疾看着她,笑得温和,就像在跟她谈风花雪月,“知道本王这个秘密的人都死了。”
“我是缙王妃。你也要杀吗?”
她的声音刚落,就见司空疾吐了一口血,缓缓倒了下去。
明若邪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司空疾,艰难地滑下马去,在他身边蹲了下来,伸手再探向他的脉搏。
这一探,她脸色就精彩了。
之前探脉,他明早必死。
现在再探,他的命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了。
“病痨子哪怕武功高强,也还是快要死了的病痨子啊。”明若邪叹了口气。
刚才那场恶战,直接就让他的命少了一个时辰!
如此高手,有何用?明若邪继续鄙视。
他的命只剩下半个时辰了,她要怎么办?
明若邪蹲在晕迷过去的司空疾旁边,想到了那颗珍贵无比的药丸,轻轻叹了口气。
“也罢。咱们还是合作关系呢,看在那颗药丸的份上,我送你回去。”
可她也实在快倒下了,这司空疾看着瘦削,但还是沉重得很。
把他搬上马车耗尽了她所有力气。等她自己也爬了上去,差点连给马儿下指令都没力气了。
“回皇城去。”
老马识途,她只是给下了指令,马儿便拉着马车哒哒哒地疾驰而去,不需要车夫。
明若邪躺在司空疾身旁,又累又痛又饿又晕,觉得穷途末路不过如此。
也不知道司空疾能不能撑到回城。
也不知道回城之后有没有人可救治他。
更不知道接下来她会遭遇什么。
她只知道再没有水没有吃的,她也很快要完蛋了。
难道来这里就只是要找个人与她同死?
就在明若邪晕晕沉沉快要陷入晕迷时,风中传来了焦急呼唤。
“王爷,您在哪里?”
“王爷!”
明若邪一震,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有人来找司空疾了?
听声音焦急万分,应该不是仇敌。
“去吧,找人去。”
老马动了动耳朵,鼻子喷了喷气,然后便拉着车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了过去。
有二人骑马奔了过来。
前方马上一是圆脸少年,此刻双目发红,不时有泪水掉落,被风吹去。
在他的脸上明显看到了焦急担忧,扬鞭把马赶得飞快,恨不得马儿能插上翅膀。
在后面,一个五十左右的老大夫被马颠得脸色苍白,身子伏在马背上,双手紧紧地搂着马脖子,坐得有些倾斜了,看着像随时会被险险地颠下马背一样,险象环生。
由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