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心肝,毕业了,我们结婚吧。”男生扬声示爱,引来同学纷纷侧目。
男生清俊英朗,深情款款。
女生清纯灵秀,低眉信手。
郎才女貌,羡煞旁人。毕业求爱屡见不鲜,若能成倒不失为一段佳话。只可惜,大家猜对了开头,没猜到结局。
知情人心中讶然,仔细一看,女生双肩微颤,腿边的手握紧了双拳,手背青筋凸显。
果然含羞答答的画风陡然一变成为彪悍女战士,赵恬儿抬头,一双秋水凝结成霜,恶狠狠地瞪着男生,咬牙切齿:“梁楚笙!发病了就呆在家好好治疗,千万别停药。”
赵恬儿的话如平地一声雷,围观的人瞬间炸开了锅。
“梁楚笙?不会是梁少吧?”
“传说中的梁氏太子爷?”
“连城任性得不要不要的铂金高富帅?”
认出了梁楚笙,小伙伴们都惊呆了,为勇敢无畏的赵恬儿捏了一把冷汗,同时目光如X光线一般扫向她,仿佛赵恬儿异于常人能生出一朵花儿来。
梁楚笙神情莫测盯着赵恬儿,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春光荡漾,良久薄唇弯下一道小弧,眉眼明媚如阳:“如果爱上你是一种病,我想我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在别人眼中,梁楚笙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国民情人,在赵恬儿眼里,梁楚笙代表的只有三个字,贱!贱!贱!
最痛苦的莫过于,明明被架在火上烤的是她,偏偏始作俑者一秒入戏,一副心碎受伤的样子。
“小心肝,虽然现在都提倡晚婚晚育,可我想早点对你负责呢?”
赵恬儿克制住尖叫的冲动,磨牙:“我不需要你负责!”
“那你对我负责吧。”没关系,他很好说话的。
暧昧不清的对话分明在误导旁人,赵恬儿悔之晚矣,双瞳几乎要喷火,语气随之凌厉了起来:“梁楚笙,你闭嘴!”
梁楚笙乖乖举手作投降状,甚至有模有样在唇上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
女生看了嫉妒羡慕恨,男生看了望而兴叹。
赵恬儿被气得青筋暴跳,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对上梁楚笙明媚动人的桃花眼,心突突一跳。
脸颊一热,蜻蜓点水的吻一掠而过。梁楚笙裂开一嘴白牙,脸上挂着如沐春风:“小心肝,原来你喜欢直接点。”
“你去死吧。”劈腿,勾拳。
梁楚笙敏捷躲过,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拽进怀中。
“放手!”声音微颤,双颊通红,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的。
好不容易将人收揽怀中,梁楚笙哪里肯轻易放手,双臂收紧,旁若无人般亲昵地咬耳朵:“小心肝,你就从了我吧。”
真面目露出来了,可惜声音细软轻柔,旁人根本听不见。
“放开。”两个字从齿缝中迸出。
梁楚笙却觉得舒心撩人,如怀春少年一般,眉梢飞扬,笑容璀璨:“这可不行,你要再打我怎么办?”
“不打你!”保证不打死你!
“我不信,小心肝最爱撒谎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你以前说过要嫁给我的。”
这事梁楚笙说了不下百遍,赵恬儿烦不胜烦却不得不答:“那是小时候。”
“也是你说的。”
我那时才三岁!默默地吞下一口老血,赵恬儿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照着他的鼻梁,狠狠撞了过去。
毫无防备之下,梁楚笙被撞个正着,痛得龇牙直抽气。
挣脱束缚,赵恬儿拔腿就跑了。
“难道那个老男人就那么好?”
赵恬儿脚下一顿,想起童劲专门为自己准备的毕业礼物,阴霾一扫而空,再不迟疑赶回童家。
赵恬儿做梦也想不到,迎接她的,不是惊喜,而是噩耗。
医院,楼下围满各方媒体记者。
楼上特级VIP病房楼层全层戒备,梯口、走廊四处可见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
手术室外,走廊上聚满了人,或坐或站的人无一不衣装精致身价不菲。
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一步一步走向走廊尽头蹲坐在地上的女子。
“小小姐,少爷一定不会有事的。”声音低沉而喑哑,却莫名得安定人心。
赵恬儿赤红着双眼,脸上一片萎靡,“乔叔叔……”才开口却已是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才止住,艰涩道:“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
连乔面容一紧,牢牢盯着赵恬儿,满目沉痛,“小小姐,有些话不能乱说,少爷还需要您。”
赵恬儿怔怔的看着连乔坚定的目光,心脏紧缩,凉意逼人,良久才慎重地点头。
连乔宽慰地拍了拍赵恬儿的肩膀,这才回到原处。
在一旁的童老似乎不受任何侵扰,始终腰杆笔挺的站着,眉宇间透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息,浑浊的双目晦暗不明。
倏然,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只见一名俏丽的少女慌慌张张地跑来,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爸,叔叔他怎么了?不会像小姨一样……”
童喻厉声呵斥,看了童老,这才压低声音道:“去安慰安慰恬儿吧。”
童倩倩欲言又止,见童喻眼神凌厉,这才不情不愿踱步而去。
然,还没来得及走远,只听嘀嘀几声骤然响起,咔嚓一声,手术室大门开启。
一行人迅速迎了上去,唯独童老只是微微抬起双眸。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如果童先生24小时之内无法醒过来,恐怕……”
童老脸色刷的白了,身体晃了晃。
童喻连忙扶住他,“爸……”
“老……老爷……”老管家泪水盈眶,看向年迈丧子的云老,一阵阵痛楚钻心。
到底是驰骋沙尝戎马半生的老将*,童老微微颌首,皱纹交叠的脸上渐露悲恸,有条不紊吩咐着:“让他们先回去吧,不该说的话别说!”
童喻脸色一沉,慎重道:“是的。”说罢,给了老管家一个安抚的眼神,便离开了。
走廊尽头,赵恬儿苍白的脸庞陡然青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一步步向前,紧紧揪住护士的双手,“你刚刚说什么?”
护士被赵恬儿骇人的目光吓得噤住了声。
赵恬儿却是不依不挠,纤细冰凉的手指揪住对方的衣领,一字一顿道:“你刚刚说什么?”
“够了。”童老低喝。
赵恬儿的声音却更加激昂,“我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够了!”
啪的一声,五指印痕赫然出现在赵恬儿娇嫩的脸上,紧接着的是童老怒不可遏的吼声:“恬儿,你冷静一点!”
“他要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童老脸色一沉,疲惫的闭了闭眼,干涸的双唇颤了颤。
“我让你闭嘴!”
赵恬儿噤声,红唇紧抿,充血的双瞳却是执拗地瞪着他。
刘淑仪恨不得童老撕了她才好,眼见怒火将熄,神色沉重道:“爸,现在童劲昏迷不醒,公司……”
接收到童喻凌厉的眼神,刘淑仪虽然不忿,还是顿住了。
童喻睇了连乔一眼,沉声吩咐:“把外面的人打发出去!”
童劲生命垂危昏迷不醒,外头的扛着长枪短炮候命的记者可不会因此而心慈手软,一旦童劲的轻快外泄,童氏股票必然会受到动荡。
连乔担忧地看了赵恬儿一眼,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等等!”童老深深凝视了童喻一眼,冷声道:“童喻,你去。”
刘淑仪面上一喜,目光触及童老冰凉的眼神,慌忙垂眸,心头却掩不住欣喜。
“连乔,媒体方面由你负责,务必最大限度降低影响。”
连乔颌首。
如今童劲生死一线之间,童喻此时此刻代表童家出面,不仅意在安定人心,更是宣示着童家的态度。
这仿佛在预示着什么,赵恬儿情绪蹦到极致,双眼通红,不可思议质问:“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童劲!”
童老眉心一皱,干涸的双唇动了动,一阵咳嗽突起。
老管家忙递上手帕。
一口老血瞬间染红了帕子。
赵恬儿陡然一惊。
“爷爷!”
“老爷!”
童老眼前一黑,终究是晕了过去。
一夜间,童家股票入过山车一般起伏不定。
“童氏总裁童劲昨日车祸,如今仍然危在旦夕……”
“……若童氏大权旁落,疑将内部大换血。”
“据知情人士曝料童家二房童喻将暂代总裁一职……”
……
倾盆大雨下了一夜,将城市的污浊尘埃洗涤一空。
天蒙蒙亮,窗外暖阳倾泻而入。
赵恬儿瘦弱的身子伏在病床上,白皙如雪的肌肤浸着凉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唇色苍白如纸。俨然是一宿未眠,刚刚睡着。
“她一直没回去?”一道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
门口,童老坐在轮椅上,面色惨淡看着赵恬儿,双眼深邃晦暗。
老管家几不可闻叹了口气,“小小姐寸步不离守着少爷,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
“阿劲总算没白疼了她。”
连城谁人不知童家小小姐被童劲宠得骄横跋扈、无法无天,哪怕童老也是爱屋及乌。放眼连城豪门世家,比赵恬儿矜贵的千金怕也是不多。
“可惜,再疼也不是童劲的孩子。”童老摇了摇头,让老管家为她披上一条毯子,便默默离开了。
赵恬儿本就是落难孤女,凭借着童劲的宠爱光环无数,如今童劲倒下,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尊贵也是到头了。
02
VIP病房,童老躺在病床上,双目混沌不清,却是目光如炬,一言不发盯着身边这些儿孙儿媳。
“你们的意思是应该尽快推举出一位代理总裁?”
原本你一言我一语的众人倏然静默下来,忐忑不安的看着童老。
从童劲的病房刚过来的赵恬儿闻言,嗤笑一声,语气尖锐道:“呵,他还生死未卜,你们就等不急了?”
童老浑浊的眸中泛起了一道光泽,“丫头,这里没你的事。”
赵恬儿噘嘴,嗔怪道:“我要是童劲,就是把钱都捐了,也不留给你们。”
“小犊子!你说的什么话?!”
“恬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混账的东西!”骂完,身着丝绸长裙的贵妇人扬手就挥向她。
赵恬儿伸手牢牢攫住对方的手腕,眼底冷光幽幽,语气尽是嘲讽:“大伯娘,你怎么舍得对我下手。”
以往在童家,刘淑仪对赵恬儿可是嘘寒问暖、慈爱有加。
也不知道是被赵恬儿一席话说得羞赧还是被她慑人的目光所震,刘淑仪竟是哑然无措。
童喻瞳孔微缩,一把将刘淑仪拽了回来,怒喝:“你做什么!”眼底的警告不言而喻。
童倩倩亲昵地握住赵恬儿的手,语重心长劝解:“恬儿,别闹了。”
赵恬儿猛地将她的手甩开,语气坚决:“我没闹!”眼底寒意凝结成霜,一字一顿道:“童劲一定会好起来的,他的东西,谁也碰不得!”
众人一时缄默无言,神色各异。
童喻沉声打破平静,“恬儿,谁也不会抢了阿劲的东西,公司的事你不懂……”
“我不懂!可是爷爷懂!连乔懂!你懂!公司上上下下那么多董事精英,难道童劲一天不露面,公司会倒下?代理总裁?呵呵,是想取而代之吧!”
手背青筋突起,童喻眯着眼,耐着性子诱哄:“现在阿劲昏迷不醒,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公司上下人心惶惶,如果阿劲现在能好起来,自然是不需要什么代理总裁,可是,时间久了,恐怕就不妙了。”
赵恬儿毫不退让,执拗道:“那就到时候再说。”说完,也意识到话里的任性,眸光闪了闪,抿唇不语。
后生可畏,然,到底是无知少年。商场上瞬息万变,若是等童劲苏醒过来主持大局,童氏不仅保不住如今龙头的地位,恐怕要被贬到尘埃去了。
童喻低低一笑,爱怜地看了赵恬儿一眼,朗声道:“倩倩,陪恬儿回家休息吧,守了一晚,身体可吃不消。”
童倩倩柳眉微蹙,撇了撇嘴,欲言又止。
赵恬儿绷着脸,猛地后退了一步,黑白分明的双眼扫了他们一眼,字字铿锵:“童劲不就不喜商业,爷爷,是您苦苦相逼,让童劲放弃梦想一脚踏入童氏。那一年,金融危机,二叔倾家荡产,是童劲套现私下基金替你填补的!陆董事,五年前,童氏陷入危机,也是童劲走往南欧北美拉来资金……现在!童劲生死不明,你们就迫不及待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这席话不易于怒斥他们忘恩负义!
即便是纵横商场多年的人物,此时脸上也是一阵火辣。
童老脸色风云幻变,沉静良久,低低笑开,慢悠悠道:“阿劲也该欣慰了。”话落,面色一整,吩咐道:“连乔,送小小姐回去。”
“是。”连乔从容答应,只一瞬便来到赵恬儿身边。
赵恬儿一动不动,只是倔强地看着童老。
童老却不以为意,凉凉地扫了在场脸色讪讪的人一眼,冷冷一哼,“代理总裁,你们不是心中有数么?何必多此一举。”
这便是松口了。
大家提着一颗心缓缓落地。
童倩倩更是眉梢飞扬,丝毫不芥蒂赵恬儿方才的迁怒,上前亲热地挽上她的手,柔声道:“恬儿,我们回去吧。”
赵恬儿抿唇,目光沁凉如水,幽幽地看着童倩倩,不阴不阳道:“你很开心。”
童倩倩脸色一僵。
赵恬儿面不改色,将童倩倩的手掰开,斩钉截铁道:“因为我姓赵不能留下么?”眼底泪花闪闪,垂眸,纤细冰凉的手紧握成拳,“如果说,我怀了他的孩子呢。”
扔下重磅炸弹,一时间,童喻一行人脸上一阵青白,独独童老面容一松,喜形于色。
“丫头,你说……真的?”
连乔担忧地看着赵恬儿,只见她抬起一张俏脸,一字一句重复道:“我怀了童劲的孩子。”
加护病房。
病床边,坐着一名长相斯文的男子,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眉间带笑,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啧,果然是祸害遗千年,那么多人被车撞死,你怎么还不死呢?”
“就剩下一口气,活着有什么用?你家里的那些财狼猛虎现在恨不得你挂掉吧?”
“就是可怜你那掌中宝心尖宠,啧,估计要被生吞活剥了。”
赵恬儿站在病房门口,听着梁楚笙幸灾乐祸地说着,眼底的悲伤瞬间化为怒焰,目光如带火的利箭一般咻咻咻朝着他射去。
“梁楚笙!你在这里做什么?!”踏入病房,发现被制服住的连乔,赵恬儿咬牙切齿。
脸上挂着牲畜无害的笑容,梁楚笙拍了拍受惊的心肝,故作苦恼道:“小心肝,你差点把我吓坏了。”
额上的青筋欢快的跳动,赵恬儿忍住抡起拳头揍他的冲动,忍耐道:“如果没有事的话,请你出去!”
清朗的笑声从嘴边溢出,梁楚笙有些怜悯的看了赵恬儿一眼,语气里尽是关切:“小心肝,我可是专程来接你回家的。”说罢,还一副“你快来感谢我”的模样。
赵恬儿磨牙,“不必。”
梁楚笙扶额,有些气馁地叹了口气。
站起身,厚实的大掌落在赵恬儿脑袋上,十分不客气地蹂躏了一番,迎着她杀人的目光,笑得花枝招展。
“好吧,小心肝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说罢,脸上笑容尽散,一脸冰冷。
“到时我可就不会轻易帮你了。”
赵恬儿双手紧握成拳,眼底忽闪着熊熊烈火,毫不客气下逐客令:“不送。”
梁楚笙冷冷一哼,带着一干人傲然离开。
“乔叔,你没事吧?”
连乔摇头,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眉梢挂着一丝忧虑:“小小姐,您没事吧?”跟在童劲身边十多年,连乔深知童家人的难缠。
“我没事。”
叔伯们的争执、童老的叮嘱在脑海中一跃而过,赵恬儿脸上露出一抹不属于她的狠绝:“就是死,我也会守住叔叔的一切。”
连乔看着这样的赵恬儿,久久回不过神。
离开病房,梁楚笙倚着墙,揉了揉胀得发疼的太阳穴,疲惫地闭了闭眼。
迭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抬头看去,只见童喻一行人相伴而来。
梁楚笙眯了眯眼,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深沉,嘴边噙着一丝玩味的笑。
“出门就遇到臭虫,真是倒霉。”说罢,还煞有介事挑了挑眉,一脸嫌弃。
尾随而来的童喻等人素闻梁氏太子爷跋扈张狂,今日一见,也不禁为之咂舌。这当面打脸,打得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果然。
童喻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刘淑仪亦是阴沉着脸。
跋扈张狂的梁楚笙才不理会,似乎想起了什么,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脑门,交代身边的秘书。
“瞧我这记性,裴裴,可别忘了吩咐下去,别让臭虫进去打扰了小心肝哭丧。”
“好的。”裴欣兰点头,尽职转达。
一行医护人员闻言,没忍住掩嘴低笑,同情地看了看脸色铁青的两人。
梁楚笙不以为意,倏然一脸关切,紧张兮兮道:“你们没事吧?看起来乌云盖顶,脸色很不好,医院了,别忘了顺道做个检查。”
还真别说,这太子爷嘴巴还真*。
两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童喻愤怒地指着梁楚笙半天,愣是没吭一声,胸膛起伏不定,良久这才忍住满腔怒火,咬牙:“贤侄说的是什么话,小弟性命无碍,只是昏迷,你多虑了。”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人没死却说人家是哭丧,这不是把人给诅咒了吗?
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梁楚笙冷嗤一声,“有你们在,离死也不远了吧?”
医务人员闻言,暗暗心惊,看着童喻一行人的目光神色顿然复杂了起来。
刘淑仪欲出声辩解,却被童喻眼神制止。
同行而来的童倩倩哪里能忍住,愤愤不平冲上前,拔高音量斥责:“混蛋!你说什么?!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恨不得小叔叔死。”
梁楚笙面无表情睇了她一眼,神色充满厌恶,“啧,别靠近我,我最恶心你这种心机表了。”
“你说什么?!”童倩倩双眼喷火,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给撕了。
梁楚笙稍退一步,保镖立马挡在前面。
“看来心肠坏果然有报应,小小年纪,这耳朵就不好使了?”
童倩倩满脸涨红,显然是气的。
童喻也是气得不轻,可到底是纵横商场多年,对于梁楚笙的挑衅并不看在眼里,深邃的目光牢牢盯住对方,厉声逐客:“贤侄,如果是诚心来探望小弟,我表示感谢,如果是来找事的话,恕不留客。”
“啊呸!我们梁家和你们童家八竿子打不着,千万别贤侄贤侄叫我,你的小弟现在还直挺挺躺在床上呢,我还不想出门被车撞飞。”
这话明里暗里无疑不嘲讽童喻便是童劲车祸的幕后主导。
这可不是玩笑了,医务人员对视一眼,慌忙离开,唯恐窃听到豪门秘闻,招致横祸。
03
饶是久经风雨的童喻也差点破功,怒形于色:“梁公子请慎言。”
梁楚笙却是不以为意,轻飘飘道:“我也就是随便这么一说,你紧张什么呢?”说罢,摇了摇头,大摇大摆走了。
留下被气得心肝脾肺肾快要炸掉的一家三口。
童倩倩咬牙切齿,“爸,你干嘛拦着我!”
“不知天高地厚,他是你得罪的起的?”
“我不信他还能把我怎么了。”童倩倩不以为然,丝毫不觉得一个纨绔少爷有几分能耐。
童喻恨铁不成钢瞪着童倩倩,没好气道:“他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人家就是一个手指也能把你戳死!”
也不管童倩倩能不能听进去,童喻率先离开,向童劲的加护病房走去。
童倩倩恨恨地跺脚。
刘淑仪叹了口气,柔声安抚道:“倩倩,别气了,听你爸的……”
童倩倩不耐地将她的手甩开,愤愤道:“什么都听他的!还要我做什么?干脆生个娃娃算了。”
童喻没想到梁楚笙当真派人守在门口,毫无意外与门外的保镖起了冲突。
奈何对方愣是纹风不动。
童喻气结。
“童副总这是做什么?”一道黯哑的声音传来。
抬眼看去,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靓丽女子出现在眼前。
来人正是阮晚菲,童劲曾经的红粉佳人。年三十又九,阮氏财务总监亦是豪门圈中相当吃得开的名媛千金。
童喻深邃的瞳孔微缩,眼底布满警惕,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沉声道:“哟,这不是晚菲吗?”
阮晚菲俨然也看出来童喻是被挡在门外了,低低一笑,“既然童副总不着急进去,那我就先行一步了。”说罢,压根儿瞧不见保镖为难的神色似的,抬脚向前。
保镖对视一眼,并未阻拦。
这会儿,童喻算是明白了,这两个人完全就是梁楚笙留下来打脸的!
听到开门的声音,赵恬儿的心咯噔了一下。
深吸了口气,紧紧盯着门口。
直到阮晚菲担忧的面容出现在眼前,赵恬儿提到喉尖的心这才缓缓落下。
“恬儿,我来了。”
明明是粗噶喑哑的嗓音,听在赵恬儿耳中却是悦耳动人,鼻尖一双,泪水便涌了上来。
“孩子,吓坏了吧。”
阮晚菲将人揽入怀中,纤细的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抚着:“别怕,有菲姨在。”
连乔看着这一幕,丝毫未受感染,幽深的眼底透着几分冰寒。
阮晚菲自然感受到连乔凉飕飕的目光,不以为意,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慈祥了几分,将泣不成声的赵恬儿微微拉开,拿起手帕,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泪水。
“别哭了,再哭眼睛都肿了。”
赵恬儿抽了抽鼻,声音里带着重重的鼻音,“童劲……童劲他会好的……对不对?”
按照辈分,赵恬儿该称童劲一声叔叔,却总直呼姓名。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小丫头清澈的双眸看着童劲总露出几分殷切和娇羞呢?
阮晚菲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眼神黯了黯,轻声安慰道:“童总当然会好起来。”话虽如此,可阮晚菲神色显然黯淡了几分,面带忧伤看着赵恬儿,话里透着几分沉重:“恬儿,你以后要坚强起来。”
这无异于告知她,童劲恐怕是不能好了。
赵恬儿眼底含泪,只觉得舌尖发苦。
目光落在童劲的身上,倔强的光芒闪烁不定。
阮晚菲看着病床上的男子,只见对方面容苍白却依然沉静清贵,复杂的情绪凝结在心口。
赵恬儿回头,正好看到阮晚菲神色凄然地擦了擦眼角。
“菲姨,你也别太难过了。”
童劲从来对阮晚菲不假辞色,阮晚菲却总不以为意,依然体贴关怀着他,甚至爱屋及乌。
赵恬儿并不是笨蛋,这些都看在了眼里,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阮晚菲似是故作无碍,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发现连乔脸上几不可见的嘲笑,不禁怒从心起,暗恼道:“童副总也在外头呢,恬儿去请他进来吧。”
赵恬儿闻言,迟疑地看了看连乔,面露难色。
看来童喻已经迫不及待了。
呵!
阮晚菲心下冷哼,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容,柳眉轻蹙,劝解:“童副总毕竟是童劲的弟弟,恬儿可不能不懂事。”
赵恬儿正欲开口,却见连乔一副不认同的表情,将舌尖上的话咽了回去,讷讷道:“我知道。”她并不理解连乔对阮晚菲的防备,只是本能听从连乔的。
阮晚菲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去吧,请童副总进来。”
赵恬儿垂着小脸,乖巧的去开门,讶然发现门口的保镖,只当是梁楚笙的恶作剧。
可见童喻吃瘪铁青的模样,心情也不由得愉快了起来,装模作样怒道:“医院是他家开的吗?!”
童喻与刘淑仪冷冷一哼,黑着脸走了进去。
尾随而入的赵恬儿倏然回过头,朝两名保镖眨了眨眼。
干得好!
两名保镖对视了一眼,抬头看着白晃晃的天花板,深觉梁少的目光*辣。
刘淑仪发现赵恬儿眼眶红红地,凑上前,亲昵地握住她的手,“恬儿怎么又哭了。”
赵恬儿可没忘了刘淑仪凶神恶煞的模样,扬了扬眉,抿着唇,不着痕迹退开。
阮晚菲将赵恬儿挡在身后,笑容满面道:“童夫人倒是关心恬儿。”
刘淑仪讪讪地缩回手,脸上笑意不减,“恬儿到底还是要叫我一声伯娘,我不关心她,谁关心她呢。”
这话可不是暗讽非亲非故的阮晚菲么?
阮晚菲也不恼,朝童喻看了一眼,笑了笑:“有童夫人护着恬儿,我也就放心了。”
赵恬儿在阮晚菲身后,不以为然撇了撇嘴。
童喻眯了眯眼,不其然开口道:“恬儿,刚刚老爷子对你说什么了?”
赵恬儿本能地往后缩,看了一眼连乔,抿着唇,一言不发。
瞧见赵恬儿防备的模样,童喻脸色当即不好看了,都怪刘淑仪那个蠢货!
阮晚菲唇角勾了勾,亲昵地握住赵恬儿的手,温和道:“恬儿别怕,菲姨会帮你的。”
这话不是映射他们会欺负赵恬儿么?
童喻嘴角抽了抽。
刘淑仪脸色一变,狠狠地瞪着不停搅局的阮晚菲。
赵恬儿绷紧的小脸蛋松了松,良久才慢吞吞道:“菲姨一定要帮我,我要好好地守住童劲的东西,直到他醒来。”话落,一脸无畏看着他们。
果然,老爷子竟然准备捧赵恬儿,也没想过他们二房是么?
刘淑仪怒形于色,激动道:“你凭什么?”
童喻眼底的恼意一闪而过,笑容满面道:“恬儿能这么想,阿劲一定很欣慰。”
赵恬儿绷着一张小脸,一言不发。
倒是阮晚菲安抚地拍了拍赵恬儿的手,扯唇道:“到时还要童副总好好照顾恬儿。”
“当然。”童喻从善而流。
童喻与刘淑仪没再多留,阮晚菲交代了赵恬儿许多,最后幽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恬儿,别怪菲姨多嘴,童氏你守不住的,还不如现在退出来。”
赵恬儿直勾勾看着阮晚菲,一字一顿道:“不,绝不。”
阮晚菲掩下眼底的情绪,轻叹了口气。
童家二房。
“什么?爷爷将童氏交给赵恬儿?”
听完刘淑仪的转述,童倩倩差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是那个小贱人亲口承认的。”刘淑仪亦是咬牙切齿。
“凭什么?”一不姓童,二无能力!将童氏交给赵恬儿,这不是生生毁了童氏么?
“哼!老爷子真是老糊涂了,难道以为童家没人了么?”
这话说到童喻心坎,童劲尚在轮不到他,如今童劲昏迷不醒,还是轮不到他么?
童喻不喜不怒,冷淡道:“想要接也要看自己能不能接得祝”
“丫头,把童氏交给你,你能守得住吗?”
加护病房内。
赵恬儿闻言,低垂的脸蛋扬起,看向童老,眼底忍不住露出几分埋怨。
“还不是爷爷您逼的。”
嘴角的笑痕更深,童老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说着。
“我只是不希望你卷入进来,没想到……”像是想起了什么,童老顿了顿,眼角的皱褶更深了几分,面带笑容,“恬儿,你告诉爷爷,是真的怀了阿劲的孩子吗?”
好看的柳眉微蹙,赵恬儿咬着下唇,脑海里浮现起今天的种种,坚定道:“当然是真的。”话落,还不忘小心翼翼瞅着童老,“爷爷,你会怪我吗?”
童老眼底尽是宠溺却有一丝难掩的怅然:“丫头,爷爷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只是阿劲现在这样,倒是委屈你了。”童老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童劲,幽幽地叹了口气,沉声道:“恬儿,你可知道接管童氏意味着什么?爷爷时间不多了呀!”
几乎是瞬间,赵恬儿便想起昨天童老咳血的一幕,心头一紧。
掀了掀嘴角,还想强作镇定,却忍不住哽咽,“爷爷,你别这样……”她虽然娇蛮跋扈,却也不是个笨人,自然听明白童老话里的意思。这犹如临终遗言,赵恬儿刚刚经历了巨大悲痛,此刻无法承受也不愿意去相信。
童老抿唇不语,示意老管家将带来的病例递给她。
那是一份病历,赵恬儿看不懂里头密密麻麻的数据,只捕捉到里头触目惊心的注射剂,满脸惊愕。
童老却是沉静如水,“丫头,爷爷可能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了。”
赵恬儿抬头,视线已是模糊不清。
只听见童老语气坚决接着道:“帮你坐稳总裁的位置,恐怕远远不够。”
04
童家,数百年底蕴的大家族,童劲从众多子女中脱颖而出本就是不容易的事情。何况童氏盘根错节,一旦总裁之位悬空,其动荡已是不难想象。
赵恬儿再得童劲宠爱,掌控童劲名下股权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要拿住童氏,简直是痴人说梦。
“爷爷,我一定会努力的,等童劲醒过来,完璧归还。”
此刻,对上童老决绝坚毅的目光,赵恬儿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一个字来。
“傻孩子。”
心下大石落定,童老绷紧的神经松下来,疲惫之感顿时遍布全身。
童老目光慢慢放远,仿佛在缅怀久远的过去。
“没想到……我们的小丫头也长大了。”
赵恬儿眨了眨闪烁的泪眼,回想到儿时坐在童老膝上卖萌撒娇的画面,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一个月后。
巨人大厦。顶楼。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黑白相间,线条简约而不失柔和,设计师还别具匠心添了一个接待空间,装潢利落清雅。
只可惜,此时氛围并不美好,无人欣赏这独到的设计。
“不知梁少考虑得怎样?”
“注资童氏集团十个亿?小心肝,你不会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赵恬儿局促不安地坐在梁楚笙对面,一排银牙几乎要咬碎。
“这个项目已经得到了*府的审批,一个月前,童氏还签下了美国威廉的节能专利,不出五年……”
“嘘!”梁楚笙撑头看她,戏谑道:“你跟我说这个,还不如说说你的三围来听听。”
“梁楚笙!”忍无可忍,赵恬儿拍案而起,怒不可遏,“你耍我。”预约了半个月,爽约六次,苦等了三个小时,如今依然被如此戏弄,赵恬儿怎么受得了。
梁楚笙眨了眨眼,一副“我好怕”的表情,煞有介事拍了拍胸膛,“小心肝,你那么大声,把我吓坏了怎么办?”
额上青筋欢快地跳动,赵恬儿恨不得照着他的脸拍过去,拳头紧握,耐着性子道:“梁少,我是诚心诚意来和你谈合作的。”
“小心肝,我对你也是真心诚意的。”
赵恬儿闭了闭眼,只觉得浑身充满了无力感,破罐子破摔道:“你和我先谈公事,我们再谈感情。”
梁楚笙眨了眨眼,嘴角斜斜一勾,露出了一贯邪魅的笑容。
“谈完公事,小心肝就接受我吗?”
赵恬儿浑身汗毛竖起,却无可奈何,心不甘情不愿道:“是的!”
梁楚笙倏然凑近赵恬儿,暧昧地眨了眨眼,“小心肝何苦给童劲卖命呢?嫁给我当梁家少奶奶不是更好么?”
赵恬儿扯了扯唇,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梁少身边美女如云,我这不是自行惭愧么?”
梁楚笙故作神秘道:“你怎知我不是心里只有你呢?”
赵恬儿盯着梁楚笙似笑非笑的面孔,心头一跳,下意识往后倾,挤出一个笑容,讷讷道:“别开玩笑了,我有自知之明。”
梁楚笙轻轻叹息一声,摊了摊手,无奈道:“好吧,你想怎么谈?”
赵恬儿专心致志地诉说着。
金色的薄光从天边的云缝中倾泻而出,金箔一般的光晕自赵恬儿身后的落地窗投射进来。
她嘴边的微笑仿佛勾勒出一道光芒,那样美丽夺目。
梁楚笙看着赵恬儿出了神,削薄的唇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
这样美好的女孩,却不是自己的,真是可惜。
梁楚笙一脸的惋惜,回过身来,猛然打断了她。
“小心肝,你肯定从来没有和对手谈判过吧?”
赵恬儿停下来,眉心微蹙,一脸严肃看着他。
梁楚笙微微一笑,纤长的手指指了指,慢条斯理道:“你的眼神是飘的,这告诉我,你十分心虚。”说罢,点了点唇:“别急着辩解,你的数据都很精准,说得也很认真,这里的一字一句你大概已经倒背如流了吧?可恰恰如此,让我知道,你恐怕都不知道这份报告说的是什么。”
赵恬儿脸色陡然一白,“如果你不满意我的解说,可以……”
梁楚笙惋惜地摇摇头,声音低浑动听,却也犀利尖锐:“小心肝,就我所知,你们童氏现在资金链断裂、多个大项目停滞不动,不仅是银行黑户,恐怕连合作多年的企业恐怕也拒绝来往了吧?更别提童副总连同一干董事窝里反了。你觉得如果不是你,我会耐着性子听一个下午么?”
赵恬儿茫茫然瞅着眼前一针见血的梁楚笙,瞪大着双眸,眼里闪过一丝怅然。
原来不管多么努力还是不行吗?
短短一个月,赵恬儿受尽奚落历尽人间冷暖,此时此刻,听梁楚笙这么分析,却一点也不恼了。
良久良久,嘴边勾起一抹礼貌的笑容,低声道:“很抱歉,耽误梁少了。”慌忙地收拾着文件,从椅子上站起,这才抬眸微微笑起:“今天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女人纤细的背影渐行渐远,梁楚笙翻了翻白眼,就这点道行还想玩过那群老怪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谁让这是小爷看上的女人呢?
梁楚笙叹了口气,终究舍不得下手太重。
“小心肝,别急着走埃”
若是以前,赵恬儿铁定置若罔闻,但形势比人强,只要有一线生机,她绝不放过。
几乎是即可,赵恬儿乖乖顿住脚步,翩然转身,水雾弥漫的双眸直勾勾看向梁楚笙。
梁楚笙胸口一跳,心里暗骂了一句妖精,眉梢微扬,似笑非笑道:“注资童氏不是不可以……”
赵恬儿满脸期盼看着他。
“除非,嫁给我。”
宛如被一道雷当头劈过,赵恬儿浑身一僵,瞪大双眼愣愣地看着梁楚笙。
梁楚笙看着赵恬儿一副惊吓不已的神情,嘴角抽了抽,一股怨气油然而生,咬牙道:“我比童劲那老东西年轻,比他英俊,虽然我钱不一定比他多,可等我到了他那岁数必然也是富甲一方。”顿了顿,梁楚笙的自信重新建立起来,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赵恬儿,愤愤道:“小心肝,你的眼光是没带出娘胎么?”
被梁楚笙这么一吼,赵恬儿回过神来,只觉得脑仁儿刺刺发疼。又来了,每次梁楚笙耐心耗尽总这样,这哪里能比得过成熟稳重的童劲。
赵恬儿垂眸,低声道:“梁少,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他年龄外貌财富,只是因为这个人是他。”
“你就那么喜欢他?”
“喜欢,我打小就喜欢童劲,你不是知道吗?”
闻言,梁楚笙便觉得胸口一阵阵发胀,疼得不轻,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找虐。伸了伸手,想要龇牙让这不识货的女人滚蛋!可偏又舍不得,厚实的大掌落在她的发顶,有些烦躁地揉着,莫名想起这亲昵的动作正是他所嫉妒的,不禁心情转好。
“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把心思都收起来,以后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赵恬儿抬头,看着梁楚笙煞有其事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感情的事情随人心左右的话,她也不能一颗心落在童劲身上。
眼下不是讲道理的时候,赵恬儿这些日子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抿了抿唇,这才慢吞吞道:“你知道我喜欢童劲很久了,我只能答应你尝试着不去喜欢他,不过我没办法忘掉的,他自小宠我疼我……”
小爷我也自小宠你疼你,只是一直没机会展现!你还在娘胎,我便早早定下来了,谁知道回过神那老东西就把你霸占了去。
梁楚笙摸摸鼻,瓮声瓮气道:“我没让你和他断绝关系,按照辈分,你该喊他一声叔叔,我以后是你丈夫,你的爱人,肯定会和你一起孝敬他!”
赵恬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梁楚笙哼了哼,傻眼了吧,爷我大方着呢。每年清明时节到他坟前烧香拜祭,美女丫鬟都大把大把送下去孝敬他。
赵恬儿神色有些松动,“可是梁家……”
梁楚笙不以为意,撇撇嘴,“我家里你放心,能乖乖娶媳妇生娃,他们就烧高香了,不会多为难你。”说吧,眉梢飞扬,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
这难道是值得得意的事吗?
赵恬儿抬头望了望白晃晃的天花板,她一直以为即便不是童劲,也该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视线拉回,黑白分明的双眸直勾勾看向梁楚笙,他漆黑深邃的双眸熠熠生辉,十分夺目。
良久,赵恬儿启唇:“梁楚笙,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网络流传的段子瞬间飘入脑海,梁楚笙脸色难看起来,暗自发誓,赵恬儿敢这么说,他一定就地劈咚了她!
“我就是喜欢你,浑身上下都喜欢!”
梁楚笙看着,赵恬儿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心像是蔓开了一湖莲花,碧波荡漾,幽香沁脾。心里的郁结消散一空,脸上的笑容像是抹了蜜一般。
这话放在以前,赵恬儿必然是不信的,有能力帮她,有勇气说这话,独独这一位跋扈任性的梁家少爷。她不动容,那是假的。
只是……赵恬儿将梁楚笙脸上的坦荡荡看在眼底,忽的有些不忍了。童氏已经泥足深陷,何苦拖个垫背呢?何况,他要的,她恐怕也是给不起。
赵恬儿眼底泪花闪闪,嘴边却是笑意不减。
“梁楚笙,谢谢你。”
谢谢?!这是什么*东西?梁楚笙脸色陡然一黑,手心痒痒得,恨不得把眼前的女人给掐死。她的心是冷的吧?怎么都捂不热。换别个,早就感激涕零投怀送抱了。
05
赵恬儿这么一看,就知道他又要炸毛了,然心里的偏见去掉,就算是炸毛的狮子也觉得像是小猫一样的可爱,丝毫不惧不恼,笑了笑,继续道:“如果不是先喜欢上童劲,我大概也是会喜欢你的。”
小爷我这样英明神武,能不招人喜欢么?梁楚笙自动自发拣了自己想听的,哼了哼,自信满满的想着,给爷一个月时间,一定让你死心塌地,俨然忘了过去那几年的惨状。
“走吧,现在还来得及。”
“做什么?”
被梁楚笙这么拉着往外跑,赵恬儿倒是不介意,哪怕不注资,媒体报道了,对童氏终会有有正面效果。
“结婚!”梁楚笙说得言简意赅。
赵恬儿再次被惊到了,眼看就要出门,小手死死拉住门把手,顾不上外头的员工火辣辣的扫射,脸色发白道:“梁楚笙,你冷静一点!”
经过这些天的磨砺,赵恬儿一度以为自己也算能经历大风大浪不动如山,可如今对上梁楚笙,却发现竟是不堪一击。
其实也不怪赵恬儿,饶是如此,她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经得起梁楚笙这么跳跃性的折腾实属不易,更别提这大门迈出去,签个字盖个章就成为他人妻。
梁楚笙雄心勃勃,压根儿不将赵恬儿的挣扎看在眼里。抗战历经八年,苦守寒窑十八年,他等小媳妇长大成人却是二十二年,更别提先前养成的媳妇差点被童劲这老不死给拐了!
赵恬儿急得满脸通红。
梁楚笙只当她是恼羞成怒、欲绝欢迎,漆黑如墨的瞳孔波光潋滟,狭长的凤眼写满情意,猛地用力,将赵恬儿拉入怀中。
“走不走?”
“不走!”
赵恬儿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对方倏然弯身,双手一提,竟是将人给扛上肩了。
看着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梁楚笙得意极了,大摇大摆往外走。
满脸充血,阵阵眩晕席卷而来。
赵恬儿又惊又羞又怒,踢着脚,死死抓住梁楚笙的衣服,怒不可遏,“梁楚笙,你放我下来!”
可怜赵恬儿又骂又叫,梁楚笙依然故我。
赵恬儿被气得腹中一阵阵的抽疼,忍住反胃作呕的冲动,小脸蛋憋得发白,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也不知是谁,忽然尖叫出声:“啊!出血了!”
定睛一看,可不,一道触目惊心的血顺着腿往下流。
梁楚笙意识到不对,慌忙将人放下。
赵恬儿腿下一软,朝着梁楚笙重重扑去。
梁楚笙险险地将人接住,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低吟,“疼……”下一瞬,怀中的人便晕了过去。
梁楚笙愣了愣,忙将人抱了起来,吩咐道:“快叫救护车!”
众人吓得噤若寒蝉,你看我,我看你,眼里传递着惊恐的信息。
总裁不会是闹出人命了吧?!
“营养不良,妊娠六周?”
赵恬儿猛地抬头,惊疑不定的双眸片刻呆滞。
梁楚笙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一旁的医护人员看得胆战心惊,唯恐稍不留神,这位爷会将病床上的女人给撕了,闹出人命来。
奈何始作俑者如灵*出窍一般,怔愣不动,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故意如此。
事实上,赵恬儿确实是吓得不轻,先前对童家一众谎称怀孕只是权宜之计,没想到……
“赵恬儿!你怎么敢!”
得知赵恬儿怀孕,梁楚笙已是怒火滔天,现在见赵恬儿无波无澜的眼神,无异于火上浇油。
梁楚笙磨牙,修长的手指掐住了她白嫩细长的脖子。
脖子上突如其来的痛楚让赵恬儿恍然,眉毛皱成一团,眼泪涌了上来,却执拗地憋了回去。
“你该死!”
众人惊得直抽气,四目对视,却谁也不敢吱声。
“滚!”
这话俨然是对其他人说的。
一股酸水涌上喉咙,赵恬儿瞠目,用力推开梁楚笙。
梁楚笙哪里是她能够撼动的,只见他剑眉高挑,不耐启唇。
“呕……”
酸水喷口而出,毫不意外全落在了梁楚笙身上。
梁楚笙气得浑身哆嗦,脸色一青一白。
“我不是故意的……呕……”
梁楚笙连忙松开手,转眼看着那群呆愣在原地的人,气急败坏道:“还不去帮忙?”
一声令下,大家如蒙特赦,手忙脚乱地拍背、递纸、端热水去了。
咔嚓一声,病房门从外往里打开,连乔严肃刻板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梁楚笙狠狠一瞪,绕过他,决然而去。
连乔看见赵恬儿狼狈痛苦的模样,眉头紧拧,一抹担忧掠过眼底。
“小姐?”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胸口的郁结渐渐散去,赵恬儿抬头,惨白的脸蛋露出一丝笑意,“乔叔叔,我怀孕了。”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淡定如连乔也不禁脸色煞白、惊怒不定。
“小姐。”很快,眼底被浓浓的忧虑取代。
赵恬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泪水毫无预警夺眶而出。
她怀孕了,却是父不详。
不是童劲,也不是梁楚笙。
痛苦地闭了闭眼,记忆里的梦魇几乎将她吞没。
城郊,碧湖山庄。
山脉连绵,绿树环荫。
湖面碧波荡漾,云烟氤氲,如临仙境。
湖畔上,别墅之中,灯火通明,管弦声、谈笑声不绝于耳。
大家长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小伙伴们亦是自成一体,明争暗斗。
“赵恬儿,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落魄凤凰不如鸡,别妄想能进得了梁家的门!”女子身着一袭华丽洋装,明眸皓齿,清丽可人,只可惜怒气冲冠、厉声叫嚣像极了街头泼妇,平白浪费了一身行头。
赵恬儿掩唇一笑,故作惊讶道:“原来在舒雅妹妹心里,我都堪比凤凰了么?”
“……”林舒雅额上黑线刷刷直掉,她这是赞美么?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赵恬儿竖起青葱玉指,若有所思道:“舒雅妹妹眼光倒是挺好的,看我这手,算命大师都说是富贵命。”
林家虽然富甲一方,可充其量只是豪门新贵,早些年林舒雅父母在外拼搏,她在乡下也不过是个野丫头。
林舒雅最恨便是别人提起自己的出身,赵恬儿这话无异于戳中她的痛处。
身旁的人纷纷侧目,满眼兴味。
“你……你等着瞧。”林舒雅小脸蛋涨得通红,五官都要扭曲了,摞下狠话转身就跑了。
赵恬儿气死人不偿命似的,笑言挽留:“哎,别走啊!”才开虐呢,战斗力这么低怎么行。
不其然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
循声看去,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大树之后,某人花枝招展的笑容映入眼帘。
这不是始作俑者是谁?
“梁楚笙!”感情他一直在看热闹?赵恬儿磨牙,怒火嗖嗖直冒。
梁楚笙欣喜应答着,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自觉。
赵恬儿两眼都要冒火了,“我什么时候要嫁进梁家了?”
奈何梁楚笙直接将质疑当成了陈述,一副感动泪流的模样,“小心肝终于决定要嫁给我了吗?”
若比厚脸皮,梁楚笙的脸皮绝对是铜皮铁骨无人能敌,赵恬儿深吸了口气,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警告你,别到处散播流言!”
梁楚笙无辜极了,委屈道:“反正你迟早要嫁给我的,让大家先习惯一下不是更好么?”
赵恬儿气得浑身哆嗦,几乎要磨碎一口银牙。,咬牙切齿道:“滚!我要嫁也嫁给童劲这样的。”
梁楚笙语重心长道:“小心肝,那种老男人可不喜欢你这种调调的。”
赵恬儿瞪着他。
梁楚笙挑剔地看着她,不留余力打击:“那些老鸟喜欢的都是波大性感玩得开的少妇,尤其是童劲这种三十好几的老枪手。”
赵恬儿虽不全懂,却也知道这混蛋说不出好坏来,额上青筋欢快的跳动。
“小心肝,嫁给我吧,像我这种根正苗红的好少年是见一个少一个。”
赵恬儿忍下拿高跟鞋砸他的冲动,脚一跺,捂住耳朵跑了。
梁楚笙深深地看着赵恬儿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波光潋滟好不耀眼。
别墅中,香衣云鬓,酒色飘香。
赵恬儿一眼便看到舞池上翩翩共舞的那一对璧人。
男人风度翩翩、气质非凡,女人美艳动人、身材火爆。
赵恬儿目光落在那巨大的胸器之上,眼都直了,不自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馒头,想起梁楚笙的话,两颊一片火热。
赵恬儿坐在美食区,鸡尾酒一杯接着一杯。
“小姐,怎么不去跳舞?”
赵恬儿翻了个白眼,冷哼:“你才小姐,你全家都小姐。”面色酡红,语气娇嗔。
男子不怒反笑,戏谑道:“我倒是希望你是我家的。”
赵恬儿凶狠地瞪过去,“你很聒噪知道吗?”
“在这里喝酒多无聊,要不我们换个好玩的地方?”
“好玩?呵呵,有这样好玩吗?”话落,赵恬儿挥手,就将杯上的酒当面泼了过去。
男子脸色倏的冷了下来,一片铁青。
赵恬儿咯咯发笑,“蠢货,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不顾对方青筋暴突,站起来,摇摇晃晃走了。
浑然没发现,男子阴鸷的目光一直尾随在身后。
夕阳斜下,夜幕低垂。
宴会尾声,客人渐渐离场,童劲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四处巡视却没看到赵恬儿的身影,想来这小丫头又提早开溜了。
06
午夜,梦醒。
赵恬儿悠悠转过身,微凉的裸背熨帖上滚烫的肌肤,条件反射般缩了一下,定睛一看,四周昏暗一片。
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地传入耳中,赵恬儿惊慌地拉过被子,精壮的脊背赫然出现在眼前。
如此动作,才意识到腿间一阵阵酥麻刺痛,甚至濡湿一片。
“嗯……”
一声难耐的闷哼声刺激着她的神经,赵恬儿掩嘴噤声,浑身颤抖,如坠冰窖。
几乎是逃命似的随便套上衣服,飞快奔逃。
寂寥的黑夜,偶有汽车奔驰,笃笃的脚步声尤其刺耳。
倏然,一辆轿车停靠在路边,一道剪影出现在灯光下。
“恬儿!”
赵恬儿置若罔闻,与他擦肩而过。
“恬儿!”
童劲眉头紧拧,追了上去,一把拽住她,看到她脸上的泪痕,沉声道:“你怎么了?”
赵恬儿愣了愣,茫茫然看着童劲,良久良久,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动了动嘴却说不出话来,摇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童劲将人微微拉开,耐着性子诱哄:“乖,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赵恬儿吸吸鼻,仰着脸看他,泪水直流,一言不发。
视线触及赵恬儿脖子上的淤痕,瞳孔微缩,握在赵恬儿肩膀上的手猛地一紧,哑然开口:“恬儿……”沉着脸,定定地看着她,童劲艰涩道:“我们先回家。”
朝伫立一旁的连乔使了个眼色,童劲拥着赵恬儿上了车。
连乔微微颌首,拿出手机去了一个信息,随即拨通号码。
“替我弄到这地段的监控,另外还有酒店、酒吧……注意保密。”
那一夜,赵恬儿将自己关在浴室,浑身上下刷得遍体通红,血痕可怖。
童劲守在门外,吸了一宿的烟。
自从得知怀孕,赵恬儿心下一空,在医院浑浑噩噩地昏睡了两天。
董事会、股市并没有因为赵恬儿的沉寂而消停,赵恬儿才出了病房,以童喻为首的一干股东便迎面走来。
或愤慨,或轻视,或嘲讽的目光一一落入眼中,赵恬儿凝神,挺直背,凉凉地看了他们一眼,唇角微勾,客气有礼道:“各位叔伯,真是不巧,刚办理了出院,病房恐怕不好再招待诸位。”
对于赵恬儿的表现,众人不禁心下惊叹,就算不至于如临大敌,她也不该如此从容淡定才对。
童喻深邃的瞳孔飞快闪过一道光芒,温和一笑:“正好,我们来接你出院。”
“那真是麻烦你们了。”轻轻一笑,赵恬儿绕过他们,率先走了出去。
一行人互相传递了一个眼神,转过身,跟着她离开。
“小心肝怎么不等我来接你呢?”梁楚笙浑然不顾童喻一行人见*的神情,自顾自走到赵恬儿跟前,挑剔地看了他们一眼,朝赵恬儿颇不赞同道:“小心肝,你一天到晚对着这些老妖怪,不怕影响胎教么?”
众人见到这位小祖宗不禁冷汗涔涔、头皮发麻,对视了一眼,纷纷有些退缩了。
倒是童喻沉得住气,眼底深若寒潭,依然春风扑面笑容浅浅,朗声道:“梁少对弟媳关心备至,不胜感激。”
外界有传赵恬儿与童劲关系暧昧不明,童老更是早属意赵恬儿为媳妇,如今童喻这么一说俨然是将传闻给坐实了。
梁楚笙浓眉一挑,看向赵恬儿的眼神带着几分责怪,恨铁不成钢道:“恬儿还没跟他们说么?”
童喻笑容一僵。
果然,听赵恬儿娇羞垂眸,期期艾艾道:“这么多人,太难为情了。”
梁楚笙宠溺一笑,语带无奈:“没关系我说也一样。”说罢,看向童喻,皮笑肉不笑道:“贱内不懂事,请别见笑,今天还有事,就不陪各位‘老人家’聊天了。”
贱内!
赵恬儿嘴角抽了抽,不着痕迹瞪了梁楚笙一眼。
梁楚笙傲娇地哼了哼,鼻孔喷气,“还不快过来。”
赵恬儿乖巧地应了一声,朝童喻等人看去,欣赏着他们调色盘一般的脸色,心情愉悦道:“喻叔、各位叔伯,今天谢谢你们特意前来接我出院,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童喻双眼几欲喷火,扯着唇角硬邦邦道:“去吧。”
赵恬儿见了,不禁暗叹梁楚笙的尖酸刻薄也不是毫无好处。此刻,她还真是舒爽无比。
连乔目送着两人离开,黑眸一片幽深。
赵恬儿几乎是被梁楚笙一路拖着走的,医院门口,已经有一辆路虎等在那里。梁楚笙一声不吭将人塞进后车厢,自己也随之挤了进去。
赵恬儿微微侧脸,梁楚笙往日的嬉皮笑脸早就见*去了,取而代之则是比墨汁还要黑的铁面锅。
赵恬儿回过头,眼观鼻鼻观心,心下暗忖,他总不能直接对她施暴吧?
梁楚笙将赵恬儿的惴惴不安看在眼里,薄唇微勾,冷嗤:“现在才来担心,会不会太晚了?”
赵恬儿撇撇嘴,不答反问:“我们要去哪里?”
梁楚笙冷不丁直勾勾看着她,咧嘴一笑,阴测测道:“你猜?”
车子缓缓停在行*大楼之下,赵恬儿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梁楚笙率先下车,回头瞪着她。
眉梢扬得老高,意思很明显,要么自己下,要么被拖着下。
赵恬儿恨得牙龈发痒,垂死挣扎:“别跟我开玩笑了。”吓死宝宝了!她甚至能感到小腹隐隐发疼。
梁楚笙耐着性子钻进去,将人给拖了出来。
赵恬儿吓得哇哇直叫:“梁楚笙!快放开我!”
被架着走进行*大楼,赵恬儿再也忍不住,抱住梁楚笙的大腿,苦苦哀求:“别玩了,我怀孕了啊!”
顿时,梁楚笙脸色直接青了,发顶一片绿草丛生,将投射而来的目光恶狠狠地瞪了回去,朝着赵恬儿龇牙:“起来。”
赵恬儿觉得自己快要被梁楚笙给逼疯了,没见过上赶着当后爸的,欲哭无泪:“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梁楚笙将赵恬儿提起,支起獠牙,一字一顿道:“结婚!”
赵恬儿转过身撒腿就跑,梁楚笙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衣领。
四周好奇、惊叹、同情的目光让赵恬儿羞得想钻进地洞。
若是没有肚子里面的孩子,赵恬儿可能还会考虑嫁给梁楚笙,现在已然是既定事实,赵恬儿说什么也不会带球嫁人。
“怎么,你以为单凭生下一个继承人就能掌控童氏?”
赵恬儿心虚极了,死也不回头。
梁楚笙冷哼:“你是觉得董事会那群老妖怪都是吃素的?这段时间来,你还没看清楚童家的真面目?童氏水深,是你一人之力能够解决的?”
赵恬儿:“……”心开始摇摆不定。
“只要进去,签个字,你就能稳坐童氏,挟天子令诸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赵恬儿嘴角直抽,他以为这是古代么?
噗嗤,一个突兀的笑声从人群中传来,俨然有人被梁楚笙骗死人不偿命的诱惑给逗笑了。
梁楚笙脸皮厚,赵恬儿没法比,一阵脸红耳赤。
赵恬儿回过头看他,开始怀疑一孕傻三年也并非没有道理的,她竟然忍不住想要答应。
“那对你有什么好处?”赵恬儿绝对不相信梁楚笙有舍己为人无私奉献的精神。
果然,梁楚笙露出一口白牙,兴致勃勃道:“我觉得让童劲的儿子冠上我的姓氏,管老子喊爹挺好的。”
额上青筋欢脱直蹦,赵恬儿忍住扑上去掐死他的冲动,怒吼:“好泥煤!”
梁楚笙惊得瞪大双眼:“小心肝,你骂脏话?!”
还不是被你逼的?可是你嘴角不住往上扬是怎么回事?!
“看来我们真的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其实我也觉得‘泥煤’比较精炼含蓄……”
赵恬儿扶额,抬头忧伤地看向窗外,怎么不来个惊雷闪电劈死他。
两人一通闹剧,严重妨碍大堂的工作秩序,不得已,主任下来将人给请进办公室。
“请问你们是来离婚还是结婚的呢?”
“结婚的。”
“不是……”
主任:“……”
“不好意思,老婆在闹别扭,嫌弃我求婚没带戒指。”
主任瞄了赵恬儿光秃秃的手一眼,不甚认同道:“小姐,新婚燕尔也不能事事挑剔,我看您丈夫五官端正、四肢健全就挺好的。”
赵恬儿:“……”这到底是夸人还是损人?!
梁楚笙:“呵呵,那是、那是。”千万别生气,不然煮熟的鸭子又要飞了。
“结婚请到这边来。”主任领着他们往另一边的办公室走去。
进去之后,大门一闭,主任神情严肃落座。
赵恬儿和梁楚笙在对面相携站着,莫名的,赵恬儿不禁萌起当年同在学校被误会为早恋请进主任办公室的局促。
梁楚笙正好侧头,对上赵恬儿萌动水亮的双眸,漆黑的深眸流光溢彩炫目夺人。
小心肝,我终于把你娶回家了。
梁楚笙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她,仿佛看到那不谙世事的孩童亦专注地看着自己,星眸清澈璀璨,嘴边笑意浓浓。
两人四目相对却是心思各异,这一幕落在主任眼中,却是深情凝望。
主任扶了扶老花眼镜,暗忖年轻人精神体力劲儿足,领个证还能瞎折腾半天,轻咳了声,“你们坐。”
两人乖乖落座。
07
主任满意点头,问:“证件呢?”
梁楚笙利落地将证件取出来。
那分明还有赵恬儿的户口本还有身份证,赵恬儿看得目瞪口呆。
主任递给他们一份协议,叮嘱道:“请在这里签字。”
梁楚笙拿起笔刷刷刷地就签了,赵恬儿捧着那一张薄薄的纸,诚惶诚恐地细细读着。
主任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意外地打量着她,随口问:“小姐你是自愿嫁给这位先生的吧?”
赵恬儿囧了囧,脸颊微微发热,忽觉身侧阴风阵阵,连忙点头,拿起笔快速地签下名。
主任狐疑地看着他们一样,镇定道:“请付工本费9块钱。”
梁楚笙拿出鼓鼓的黑色皮夹,抽出一张红灿灿的人民币,却听到对方道:“有零钱吗?这边不设找零。”
梁楚笙满额黑线,“不用找。”
主任公事公办道:“那也不行。”
“我刷卡!”
“这里不刷卡。”
“……”
梁楚笙磨牙,狠狠地瞪着他。
赵恬儿憋笑,扯了扯梁楚笙,脸颊露出浅浅的小酒窝,“没关系,这次我请。”
梁楚笙顿时满腔怒火顿时消散一空,看着赵恬儿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小心肝主动花钱结婚,以后总不能说是他给逼的。
梁楚笙小人得志一般笑得花枝招展,浑然没想到多年后,被一双儿女拿来取笑,直接被喷是软饭男。却是,悔之晚矣。
将新鲜出炉的小红本捧在手心,打开一看,对上照片里头笑的矜持俏丽的人儿,不禁一阵恍惚。
这是……
梁楚笙拿着小红本,凑到嘴边啵了一个,整个人乐到不行。
那是多年前,在学校里拍的一张证件照,没想到竟被梁楚笙给盗了。
清纯干净的笑容落在眼中,与结婚的字样生出一丝诡异的感觉。
赵恬儿回过神来,看着梁楚笙脸上过分绚烂的笑容,心脏不由得怦怦直跳。
梁楚笙洋洋得意:“我有先见之明吧?”说完,看到赵恬儿呆呆的模样,心念一动,凑近去就要偷香。
主任重重咳了一声,挥手赶人:“恭喜两位,你们可以离开了。”
梁楚笙如触电一般,僵了僵,缓缓回过头,目露凶光,獠牙磨得咯吱作响:“谢谢!”
两人相携离开,梁楚笙像得了稀世珍宝一般,笑容璀璨,整个人飘飘然的。
赵恬儿心思游离,两人走远,这才站定,仰起脸,黑白分明的双瞳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梁楚笙。
“梁楚笙,你真的不介意我怀着别人的孩子?”
介意,怎么不介意?!
梁楚笙瞪着眼前直言不讳的女人,眼底喷火,千万别生气,好不容易勾到手,还没焐热呢。
可到底被这煞风景的女人给气着了,语气却不自觉凶狠起来:“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你肚子里的也是我的,冠上我的姓氏……”咽下一口老血,提着气,一字一句道:“至于这个小不点,这辈子都得管我叫老子。”
语气森森,脸上神色却是柔软清润。
赵恬儿看在眼里,一颗心莫名的酥麻起来,鼻尖一酸,热泪涌了上来。
天不怕地不怕的八尺男儿顿时傻眼了,有些无措起来,忙不迭道:“哎,你别哭埃”
赵恬儿抽抽鼻,双眼却是止不住湿了。
梁楚笙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将人给揽入怀里,厚实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她的背,哄道:“媳妇,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依旧是泪流不止,淌湿了他的胸膛。
“不用叫我老子了,要不叫老爸?爹地?”
“乖,别哭了,我叫他老子总行了吧?”
“呸!这不行,以后我儿子不就管他叫爷?”
噗嗤一声,赵恬儿再也没忍住破涕为笑,恨恨地锤了他一记,没好气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梁楚笙却是嬉皮笑脸,理直气壮道:“不能啊,正经怎么娶媳妇……”话落,意味深长盯着赵恬儿看了半天,低下头,贴近她的耳垂,乐呵呵道:“晚上还要洞房呢。”
赵恬儿登时如熟透的虾,脸颊一阵绯红发烫,双眼一瞪,作势要打他。
梁楚笙哀嚎声起,忙求饶伏低做小,然而一颗心却是甜丝丝的,这是多少年期待的梦,终于都圆满了。
“媳妇,跟你说个事,你肯定高兴。”梁楚笙勾勾手,神秘兮兮道。
赵恬儿将信将疑,果然,才刚凑近,便被偷了个香。
再回过神来,只见梁楚笙蛊惑一笑,眉梢飞扬,无不得意。
刹那间成为他人妻,赵恬儿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正惶恐着即将要面对的事情,梁楚笙仿若心有灵犀一般,开腔道:“媳妇,我们去度蜜月吧。”
“度蜜月?”扔下一堆烂摊子,跑路?赵恬儿迟疑地看他。
梁楚笙毫无心理负担,理直气壮道:“结了婚当然要度蜜月。”说着,那无赖的本色又冒了出来。
刚刚的一切仿若梦境,如今梁楚笙原形毕露,让赵恬儿一下子觉得真实了不少。她确实被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先是童劲的死,再是童喻等人如恶狼一般的逼迫。赵恬儿眼底划过一丝光亮,医院里奄奄一息的人,话却哽在喉中,如何也说不出口。
对上梁楚笙跃跃欲试的模样,只觉得嘴里发苦。
“得了,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啊呸!老子死了,你也只能听我的。走,现在就出发。”
“我们还没收拾行李啊?”赵恬儿急道。
“有钱,什么买不了。”梁楚笙豪气云天。
“可是我没带护照出来。”
“媳妇,你这样崇洋媚外要不得,爱国精神都去哪儿了?”
赵恬儿满额黑线:“……”
“别难过,为夫不是怪你,都是为夫的错,没能带你好好感受一下祖国大好河山。”
“……”
梁楚笙开着骚包的跑车,载着赵恬儿就这么驶上了高速。
起初,梁楚笙还耐着性子听着赵恬儿给来电的人解释,后来干脆将通话给截了,委托了助理配合连乔解决童氏的困境,便将赵恬儿的手机给关了机。
哪怕先前梁楚笙纠缠不休,但也是点到即止,如此霸道一面,赵恬儿还是少见的,此刻忍不住瞪大双眼,完全忘了反应。
梁楚笙觉得她这模样可爱极了,笑眯眯道:“媳妇,你目不转睛盯着我看,我会害羞的。”
赵恬儿抽了抽嘴角,对恬不知耻的梁楚笙完全无视掉,扭过头去转向窗外,连绵不绝的金*色映入眼帘。
竟是成片成片的向日葵,宛若汪洋大海,一望无垠。
梁楚笙察觉到身边的小娇妻痴迷的模样,心情莫名飞扬起来,吹了个口哨,痞痞道:“媳妇你也喜欢向日葵?明儿个,爷我给你种一片。”
浪漫的情怀瞬间因梁楚笙暴发户的语气给破坏,赵恬儿被气乐了,没好气道:“我还喜欢金子,你也给我种些吧。”
梁楚笙摸摸鼻,委屈道:“媳妇,你真扫兴。”
闻言,赵恬儿直翻白眼,到底是谁在扫兴。
梁楚笙不以为意,故作漫不经心道:“媳妇,这片向日葵花海是有故事的,你想不想知道?”
赵恬儿挑眉,看向他。
梁楚笙卖关子道:“亲一个,我告诉你。”
赵恬儿移开视线,决定好好欣赏这片花海。
梁楚笙撇撇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余光瞥见赵恬儿恬静向往的模样,心头一片柔软。
“几年前这里还没开发,务农收入低廉,付出与回报失衡,很快便流失掉劳动力,这片田地便荒废了……”
这是一个浪漫却又充满市侩的故事,直到多年后,赵恬儿仍然清晰记得,这违和的浪漫。富商因视察工作路经这片田地,心念一动,便打算买下这片田地为爱人种下一片向日葵,只因所爱之人钟爱璀璨耀眼的向日葵。
这倒也罢,偏偏富商并非一掷千金,反而低价买下数亩,反聘所有者为其工作。原本打算坐地起价的农民纷纷动摇了,到最后几乎无一例外低价出售,并为其工作。富商将这里打造成向日葵花海,更与县*府合作,将其打造成旅游点。随后,农庄、度假村、别墅更是一应俱全。
富商俨然成为了这片土地的财神爷,只差没被供奉起来。
赵恬儿静静听完,心下微动,眼眶莫名湿了。向日葵,不知道那个富商可否知道,它的花语?几乎是下意识,想到童劲,赵恬儿掩下脸上的情绪,闷闷道:“那富商是个闷骚吧?”
虾米?梁楚笙因她的话,顿时傻眼了,此时她不该感动得泪眼花花,或者崇拜地赞叹一番吗?
“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他一定不知道吧?还种了那么多,女孩知道了会哭吧?”
梁楚笙脸色顿时不好了,一阵阵发青,哑然道:“沉默的爱?”
赵恬儿眼底被那片金*给占据,丝毫没发现梁楚笙的异样,低声道:“深爱却不能言已经够可怜了,富商还种了一片刺激她,是因爱成恨吧。”
梁楚笙深吸了口气,垂死挣扎想要辩解。
赵恬儿满腹心事,情绪有些低落,自嘲道:“不过,如果有人为我种一片花海,我应该会很感动的。顺便狠赚一笔的奸商就算了……”
梁楚笙张了张嘴,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一口老血涌上喉咙,默默咽了回去。油门一踩,疾驰而去。
向日葵什么的,在沉默中灭亡吧!
未完待续。。。